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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小书生便住了嘴,继续仔细看着名单。
“中了…我居然中了!”蓦地,石渊在他二人一旁尖叫起来。
“什么?!”周锦岚不信,“哪里哪里,第几名?”
石渊抬起一只手,指着皇榜的末尾处:“第二百七十四名…我中了!”
“你怎么看那么快?”周锦岚瞪着皇榜上“京师石渊”四个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知道自己希望不大,所以是从后往前看的。”石渊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笑道。
周锦岚笑着一敲他脑袋:“这下你回去可有交代了!”话刚一说完,就发现一直在他前面默默念叨的方子璞忽然没声了。
“玉郎?”周锦岚唤他。
“我,我…”
“你什么?”
“我竟然是第二十六名…”方子璞兴奋地回过头来。
“二十六?!”周锦岚惊叫起来,赶忙抬头去搜索。
由于这一声“二十六”叫得过大,他们周围开始陆续有人投来艳羡的目光:
“二十六…”
“那人说他考了二十六…”
周锦岚确认过后,激动地一把将方子璞抱住:“是真的…玉郎你太厉害了!”
“咳咳…”小书生被勒得直咳嗽。
接下来,三个人开始一心一意地找起了唯一剩下的人。只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周锦岚的名字。
“莫不是…落榜了…?”周锦岚低垂着头,完全不敢相信。
“不会的,我们再从头找一遍吧。”方子璞拍了拍他的肩,又踮起脚来从头开始。
“是啊,这么多名字呢,定是我们看漏了。”石渊也加入了进去。
可是又过了良久,直到身边原来拥挤着来看榜的人几乎都要散去,还是没有人发现周锦岚的名字。
忽然,周锦岚浑身猛地一震,只见他缓缓抬起一只手,用一种仿佛见了鬼似的语气慢慢说道:“你们看看,这个名字…是周锦岚没错吧?”
方子璞和石渊疑惑,抬头顺着他的手一同望去。只见那排在解元底下两人处的名字…
可不就是“周锦岚”!
“你竟然考了第…四、四…?”石渊把一双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老圆。
怪不得三个人找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找到,因为谁也没想到周锦岚竟然会被排到那里,要知道他们都是直接挪到五十名名后开始找的啊!
三个人在原地愣了有好一会儿,继而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竟然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直到笑得再也喘不过气来,这三个疯子才算停歇。
“走,上甘饴轩,今天我请客!”周锦岚广袖一挥,眉眼间尽显得意。
“好!必须得请!不过我们得先回去叫上琅嬛,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石渊笑得见眉不见眼。
“嗯,琅嬛兄为了我们几个的考试一直都在辛苦忙绿,的确是该犒劳一下。”方子璞点头同意。
“那还愣着干什么?快走!今日放榜,再不走甘饴轩该没位置了!”周锦岚说着,挽上小书生声的胳膊就跑。
“哎——等等我呀!”石渊在后面奋起直追。
那一晚,周锦岚一行四人在甘饴轩吃到近三更天才打道回府。
热闹的甘饴轩里几乎全是中了榜而专程跑去庆祝的人。徐娘半老的老板娘脸上笑开了花,一边拨着手里的金算盘,一边在嘈杂的大堂里扯着嗓子不住地喊:“小二,再给贡士大人们上一坛子状元红——!”
那一晚,偌大的甘饴轩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间,尽是瓷器相撞的清脆声响,以及“恭喜”“同喜”之类的美好祝愿。整个大堂里,认识的、不认识的,统统笑作一团,或举着酒杯,或拿着投壶,兄长弟短地叫得亲热之极,人人脸上都带着准登科后的极致喜悦。
那一晚,小书生许是太高兴,从不喝酒的他竟然耐不住旁边一桌人的劝,才两杯下肚就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上任人怎么叫都没反应。周锦岚无奈,只有笑着摇头,又一次将自家的小冤家背起,一路走回了石府别院。
第二日一早,周锦岚还在睡梦中,便听到隔壁厢房似是有动静。料到是方子璞起了,他昨晚醉酒,现在一定很难受。于是周锦岚飞快地穿戴好自己,出门右拐,直接进了方子璞的房。
刚一踏进房门,他就发现自己错了。方子璞非但不是刚醒,而且正在房里待客。
与方子璞对坐的那人大约三十出头,宽眉大眼,一副文弱相。周锦岚恍惚觉得在哪里见过…
“锦岚…”一看见周锦岚,方子璞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唤道。
“这位是…礼部的夏大人?”周锦岚不理他,只对着坐着的人说话。
那人也站了起来:“不敢,我不过一个跑腿的,当不起‘大人’二字。”说着,转身对方子璞道:“那在下便先行告退了,来日方长,以后得您关照的地方请一定包涵。”
“哪里,您客气了…”小书生一面跟他寒暄,一面观望着周锦岚的反应。
送走了这人,二人刚一回到厢房,周锦岚便冷冷地道:“他怎么会在你这里?”
方子璞低着头,不做声。
“你可知应考期间私会礼部官员是多大的罪么?”
“他不是官员…”
“是啊,他不是,可他上头是谁你知道吗?”周锦岚越说越生气,“就是今年的主考,是主考!主考刘云盛!”
“锦岚,你冷静一下听我说…”
“好,你说。”周锦岚一屁股坐下,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
“我,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小书生支支吾吾。
“他为什么要来找你?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那他到这里来干嘛?”
“恭…恭喜我…”方子璞低着头,不敢看着周锦岚。
“撒谎,”周锦岚一字一顿说得清晰,“你若是不说,那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你在勾结——”
“你胡说!”方子璞赶忙喝断他,“你深知我平生最恨就是官学勾结,我又怎么会干这种事情?”
“官学勾结…官学勾结…”周锦岚琢磨着这几个字,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在试策上到底写了什么?”
方子璞闻言浑身一震。他怎么会知道?
“我…”
“我猜对了?你果然写了什么!”周锦岚站了起来,上前捏住了他的双肩。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敢告诉我?看着我的眼睛!”
被捏着肩头,方子璞被迫望进了那双如点了黑漆的眸子里:“我就写了官学勾结的来源…”
“还有呢?”
“发展…”
“还有呢?”
“途径…”
“还有呢?还有呢?还有呢?”
“现状,杜绝手段,由此相关的赏罚制度…”
“就这些?”周锦岚不相信,这些是寻常考生都会写的,小书生应该不止这点眼光。
方子璞犹豫着,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末了…
“我还在试策里检举了同场的一位考生。”
周锦岚愣了,他本以为小书生会在试策里写些过激的言论,但万万没想到事实居然是这样。
“这是怎么回事?”周锦岚问。
“是我左边隔间里的人,”小书生慢慢地说,“我最先是发现巡查的人经常在他那儿停留,后来试策的时候,干脆来了一个同考官直接打听他的名字…”
“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啊…”
“但是那同考官临走时带走了一张他的卷子就很可疑了,不是吗?”
“他带走了那人的卷子?”
“是,一般我们的试卷上交后都会找人誊录过再提交考官审批,这样才能防止改卷子的人在考生名字被遮盖的情况下通过笔迹认人!但是那同考官带走了一张那人的考卷,这难道还说明不了问题吗?!”小书生一口气说完,显得有些激动。
哪知周锦岚听完非但没有赞同他,相反…
“你是傻子吗?”周三公子冲他嚷道,“能如此贿赂考官的人,家里背景一定不会小!你这么做,就是把你自己往火坑里推!”
方子璞闻言,登时竖起了眉毛,一巴掌打掉他按在自己肩头的手掌:“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在眼前而不去管!他们这么做,就是藐视王法,就是背叛朝廷!”
“藐视王法,背叛朝廷…哈哈哈哈…”周锦岚气急反笑,“方子璞啊方子璞,你真是天真得可以…”
“我倒不觉得我哪里天真,”小书生沉了脸,“现在主考官已经处理了此事,并且还对我予以了褒奖。”
“那是你运气好!”周锦岚气道,“主考官的褒奖算得了什么?你现在还不知道那人后台是谁吧?我来告诉你,日后等你在朝为了官,谁给你小鞋穿,甚至把你往死里整的那个就是!”
“我不用你来教训我!”方子璞捂住了耳朵,叫嚷,“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若再如此般说些不阴不阳的话,那我便要怀疑你这第四名的成绩是怎么来的了!”
“你说什么…”周锦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我…”小书生许是察觉自己话说错了,连忙放下了手,不住地摇头,“不是的,我没这个意思…”
见周锦岚不做声,方子璞慌了:“我,我真不是那个意思…你要相信我…”小书生简直不知所措,眼眶里隐隐地已经开始有湿漉漉的东西在打转。
周锦岚一下子就心疼了,伸出手来将小书生揽到了怀里:“我也只是担心你,没别的意思。刚才的话说重了,我道歉。”
方子璞轻轻抽了一声鼻子。
“别怕,”周锦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道,“没事的,有我呢。”
13、鳌头独占
会试过后是殿试,龙门前最后一跃。对于有幸入选的三百贡士来说,这无疑是十年寒窗的最好报答:朝入保和,暮出宫门,一日后——金榜题名。
等待殿试的半个月,漫长得让人害怕。
会试放榜的第二天傍晚,相府派了人来,好说歹说将周锦岚半强迫着劝了回去。周锦岚两个月来第一次跨进了自家门。老夫人一见到他,匆忙搂了到怀里,“心肝儿”“宝贝儿”的叫着直落泪。就连一向严肃的父亲大人见了他,也是一脸藏不住的笑意。
偌大的相府里日日灯火辉煌、张灯结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相府刚给周锦岚娶了一房媳妇。
周锦岚本人倒提不起什么精神,面对各式人等的“恭喜”一概只是副无所谓的敷衍样子。外人见了,都道是周家小公子如今身份不同往日,也是该成熟些了。
只有周锦岚自己知道原因。他这一番在家里住下,见到方子璞的机会就少了许多,所谓相思成疾的结果必是郁郁寡欢。
这一日,宫里早早散了朝,老相爷被皇帝留下议事。大哥和二哥提前回府,见周锦岚正无所事事地在庭院里闲逛,便唤了他喝茶聊天。
刚坐下寒暄不过一会儿,大哥周锦岫便将话题引到了这次会试上。
“说实话,我们这府中上下谁也没想到三弟你会考得如此靠前,”大哥笑着放下手中的茶碗,“我们还道你是跑到石府去躲清静,哪里知道你真是勤读诗书去了。”
“是啊,放榜那天,家丁回来报说你考了第四,父亲起初还不相信呢!”二哥周锦凯接话。
周锦岚闻言一挑眉:“这么说,我这成绩真不是有人从中作梗?”
“你想得有点多,”大哥微微沉了脸,“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