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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为饵,又不知引去了多少江湖豪杰为争夺此物徒送性命。
围绕着这杆长枪的,似乎本来就是血海残魄。传说这杆枪若久不见血,定会妨主。
作为杨宁手下的猛将,天策府的军人,杨奕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传闻。然而他不仅把这杆不详的枪带在身边,还用布把这杆枪裹起来,宁愿用一杆破木棍,也不愿意用这渴血的凶器。
这个叫杨奕的男人,似乎背负了比他想象中还要多的秘密。
那个声音咳嗽了一声,两人右手边一间屋子的门推开了,走出来一位姑娘。这是一个相当清秀的女子,面上带着的笑容也很温暖。手里掌着一盏灯,走路的姿势自然又动人。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和一般讲究一些的乡野人家的女孩儿没什么差别,然而当她走近的时候,苏瑾瑜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这是一种非常奇异的香味,有些蔷薇的甜美,却又带着兰草的清雅。若是无意嗅到倒也无事,然而一旦仔细嗅闻,却会渐渐让人有些迷醉其中。杨奕于熏香几乎是一窍不通,虽然曾经入朝为官,但对于香料,也仅限于别人给他什么他就用什么的阶段。因此这个姑娘身上的香味,他根本没有在意。而苏瑾瑜不同,世家的公子,对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当然是有些见识的。闻到这样奇异的香味,他自然下意识辨认了一下,这一下便着了道。好在只是神思恍惚了片刻就清醒过来。这下他看这名女子的神色,就带上了几分戒备。
他在看这名女子的时候,她却也在看着他。那姑娘借着手上提着的一盏小灯看了一会儿苏瑾瑜的脸,又看了一眼杨奕,唇边就浮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只是她终究也没多说什么,笑过之后,便轻启檀口道:“两位公子果然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杨将军,请跟我来吧。”
等两人进屋就坐,那姑娘出去找人的功夫。苏瑾瑜靠在椅背上,微微睁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杨奕道:“她识破了你的易容?”
须知杨奕现在这张黑脸,虽然也算得上端正,却无论如何是谈不上好相貌的。
忽然又想起传说中那位“杨奕”好像还真是个有一副好相貌的男人,苏瑾瑜不由得好奇起来,看向杨奕的目光便更加有些兴味了,然而他还没开口,嗓子一痒,又咳出一口黑血。
杨奕忙走过去低头想帮他擦。苏瑾瑜自己抬手抹了一把,那血黏稠腥臭。他嗅到那个味道,又想起杨奕肩上那片血迹。心里突然一阵不快,抬手一把将杨奕推开了。
杨奕愣了一下,苏瑾瑜也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还伸手递着手帕的杨奕,一偏头极快地说了一声:“抱歉,我……”
他我了一声,却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突然动手。只是觉得自己这一路的狼狈,全都被这个人看去。一想到这点,他就说不上的糟心。
他自懂事以来就没这么狼狈过,怎么偏生就是在这种时候遇上这个人。
杨奕笑了一声,将帕子递过去道:“无妨,我习惯了。”
苏瑾瑜心里面又是一跳,不耐烦地拧着眉,一句“你习惯什么了?”还没问出口,木门吱呀一响,走进来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方才那位姑娘便跟在他身后,看着屋里两个人,似乎觉出气氛有些不对,对着他们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她似乎很喜欢这么笑。
那男人觉察了她的举动,低头咳嗽了一声,挥了挥袖子道:“阿钗,你下去吧。”
两人这才知道,那位姑娘叫阿钗。
等她出了门,那个中年人才慢慢踱到一张椅子前坐了下来,又在坐稳之后,才打量起屋里两个人。一个站着,此时微微笑着看着自己,一个坐着,面色苍白,却仍旧是一派从容傲然。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就叹了口气道:“后生可畏啊。”
苏瑾瑜没料到他开口竟然是这样一句,挑了挑眉,笑了一声道:“后生虽可畏,前人犹未衰。但闻其声难觅其人,先生才是真高明。”
原来方才出口问话的人正是这个中年人。苏瑾瑜之前没有辨出他的位置,此时倒认出他的声音来。这番赞誉,虽是为了客套,但也是发自内心。
那中年人打量了苏瑾瑜一番,眼中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这两人中杨奕才是主事的那个,然而眼下看来,倒好像不是——又看了一眼杨奕,却见那人不知何时已经找了个位子坐着了,捧着一只空茶盏在手里看着,似乎半点也没有关心这边情况的意思。
那中年人还没有说话,苏瑾瑜笑了笑,先开了口:“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中年人顿了顿,似乎明白了什么,便也一笑道:“我不过是隐元会手下一个打杂的,苏公子就叫在下,三十七吧。”
苏瑾瑜心说这话有些耳熟,瞟了杨奕一眼。那人低头玩着杯子装傻。苏瑾瑜悄悄冲他一磨牙,转回头来看着那中年人笑道:“三七先生,那我们来谈谈正事。”
杨奕捧着杯子坐在一边偷听,听了一会儿,便时不时地瞅上一两眼,到后来见那两人没一个往自己这边看的,干脆就光明正大地偷看起来。
若说与人谈判,杨奕自己也做过不少。他天策府出身,是军人,也是官。要权衡的人情利益,一样也不少。不过他却觉得,苏瑾瑜和自己不一样。那人即便是谈这种与自己性命攸关的事情,也有种云淡风轻的雅致味道。可是这种雅致,又不是读书人那种风雅,若一定要说,倒更适合风骨这个词。他有些弄不清,这种味道,是藏剑山庄教得好,还是说苏瑾瑜这个人,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想着想着他就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着西湖藏剑真是个好地方,以前去过,却也只是匆匆往来。日后若有机会,说不得得再去逛逛。
苏瑾瑜正跟三十七说到自己身上毒伤的来处:“或许是唐门的毒药吧,杨奕替我缓过毒性,他应该知道些……”说着便转回头看向杨奕,却正好看见他摸着下巴眯着眼看着自己。又似乎在想着什么,想得都笑了起来。
苏瑾瑜没来由的觉得脸上热了一下,清咳一声道:“杨将军。”
杨奕没理他,还跟那儿傻笑。苏瑾瑜被他笑得整个人都有些发毛,再顾不上什么里子面子,提高了声音带了怒意喊了声:“杨奕!”
“嗯……啊?!”杨奕猛然醒过神来,看着苏瑾瑜带着薄怒的脸和三十七明显憋着乐的神情。突然省起自己方才竟然跑神了,忙低头咳了一声,打点起精神笑道:“抱歉,这几日有些累,刚才说到什么了?”
他是无意之辞,苏瑾瑜却真上了心。
自己虽然中了毒,但有他一路照顾,能休息的时候,终究还是休息过。而这个人,自从遇上自己,好像就没有好好休整过。警戒,打斗,赶路,哪一样不是极耗心力,而这人这么撑下来,居然还是一句怨言也没有。
他突然就轻轻地说了一句:“你要是累了,便先去休息吧。”
杨奕正看着三十七,突然听到苏瑾瑜这一句,讶然地转头看了过去。
苏瑾瑜并不是没有跟他客气地说过话,但是突然如今日这般柔和,却真是第一次。这一下,杨奕觉得自己居然忍不住受宠若惊起来。这份心情不由自主地体现在他脸上,苏瑾瑜看着他那渐渐笑起来的惊喜神色,竟觉得耳尖有些发烫。
三十七实在看不下这两人在这边眉来眼去,咳嗽了一声,将茶盏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放。两人被他这么一提醒,都转过头来看他。杨奕脸上仍旧是笑吟吟的,苏瑾瑜却微微眯着眼,似乎有些被打扰的不快——他虽然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不过自己觉得那是他自己的事儿,还轮不着别人看不看得上。
“咳,苏公子身上有毒,我们不妨早些商定解毒事宜。杨将军,苏公子身上的毒,在下也看出几分,可是叛出唐门的那位唐柒公子拿手的绕骨柔?”三七顶着苏瑾瑜不快的目光,硬着头皮对杨奕开口。杨奕却正是心情大好,笑着回道:“不愧是隐元会高人,不错,正是绕骨柔。”
这绕骨柔和绕指柔只差了一个字,却是一道极为阴狠的毒药,是唐柒成名的手段之一。此毒发作起来,不仅疼痛入骨,而且中毒者一旦运功,便愈加纠缠,极难拔除。
三十七闻言,捻了捻胡子:“唐柒公子既然用上了绕骨柔,可见他对苏公子是势在必得啊。”
苏瑾瑜神色不善地眯起眼,杨奕却抢在他之前开了口:“隐元会生意做得久,当然知道公平交易的道理。价定高了,你们要不起,我们也给不出。三七先生,我也与你做一笔交易,算上瑾瑜的这一笔,我们一块儿结,如何?”
他口称瑾瑜,当真是得寸进尺,颇有些不要脸的味道。然而苏瑾瑜此时却实在不知拿什么来堵他的嘴。当着三十七的面给他难堪,这事苏瑾瑜自然是绝做不出的,只好先忍了,过后再说。
三七的心思却早放在了杨奕说的那笔生意上,他眼睛忽然一亮,身子也往前倾了倾:“愿闻其详。”
“我这笔交易,倒是颇为简单,隐元会帮我找一个配得上‘雪月’又不辜负杨宁将军的人,将此枪赠与他,而我给的报酬,就是雪月枪。”
屋子里一阵沉默,三十七盯着杨奕看了半晌,忽而一笑道:“杨将军真是打得好算盘。”
杨奕也笑道:“从我决定要找隐元会的那一刻开始,想必诸位便已经知道了要和我做一笔怎样的交易。这一笔生意,对我们来说,谁也不亏。”
雪月枪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落在隐元会手中,自然也是要往外送的。这样一把枪,送好了,必然是一份大礼。对于隐元会来说,它的价值,绝不是一把好枪那样简单。
这里面的利害,在场三人都清楚得很。
三十七笑着看了杨奕一会儿,终于一点头道:“将军说得不错,苏公子身上的毒不可再拖,我这便安排人手开始解毒,两位这几日便先住在隐元会吧。”
隐元会在瞿塘峡的据点由来已久,瞿塘峡势力纷杂,大大小小的贼寨不知凡几。而隐元会这个黑不黑白不白的势力,偏生就在这地方扎了根。孤山,江流互为犄角,加上瞿塘峡本就是一番秀丽山水,若不去深究隐元会底下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倒是颇有隐世桃源的意思。安史叛军没有打到这里,至今山水仍旧如故,而隐元会的守备也一如当年一般固若金汤。尽管是深夜,杨奕背着苏瑾瑜奔入江流集时,几乎就是在一刹那间,江流集隐元会守备者们屋子里的灯全都亮了起来。本来安宁的夜晚,生生被这诡异亮起的灯光染上了几分险恶的意味。虽然没有一个人出声,也没有一个人走出来与他们对峙,杨奕却仍旧知道这是一种警告。
苏瑾瑜伏在杨奕背上,口鼻中不时涌出的黑血已经将他的肩头全部染湿了,血腥味冲进杨奕的鼻子里,逼得他心口狂跳。然而尽管如此,杨奕仍旧没有敢贸然挑战这种沉默的威胁。只是立在江流集前面,提高了声音道:“天策府杨奕,前来拜会。”
这是他自李承恩辞世后,第一次用天策府杨奕这个名号自称。这个名号对他来说已经有一些陌生,陌生得他已经不能确定它的力量。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瑾瑜觉得自己似乎感觉到了这个男人身上传来的那一刹那的震颤。
说出这个曾经是荣耀的名号,对于杨奕来说,似乎是一件极为不情愿的事情。而他会说出这个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