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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戚少商快步走出电视台工作室。
停车场里四下空旷无人,电视台的工作永远跟朝九晚五搭不上边,各人都有各人的工要赶。今天戚少商难得准时下班,坐上驾驶座之后连忙打开车载收音机,说不定还能听到一期完整的节目呢。
呵,还是没赶上开头……八年了,从他在学校电台开始,戚少商就开始听他的节目;八年了,从来没有断过。
“刚刚已同大家讲过,今天我们的话题是一起走过的日子。来这座城市已经六年,最初的时候……”
顾惜朝清朗的嗓音缓缓叙说着过往,通过电波传出的声线轻柔地敲击着戚少商的耳膜——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嘴角,这小子今日换风格走怀旧路线了?
戚少商转过方向盘,车子驶出电视台大门,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是啊,那时,每天傍晚,跟现在差不多的时候,他都要听他的节目。
那时他们还在读书,G市广播大学的建筑偏向欧化,整栋整栋的宿舍楼从外面看仿若欧洲中世纪的古老教堂。顾惜朝住在戚少商的上铺,两人都是学编导的,学校广播台招新人,顾惜朝轻而易举地过了关。
节目刚起步,顾惜朝言辞犀利,言语锋利,说的不可谓不是实话,只是这样尖锐的个人风格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接受。
戚少商每天捧场,起初只是因为他自己说过的“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朋友帮朋友当然是天经地义。发给栏目的短信,说的无非是些没有实质意义的话,
“二食堂的辣子鸡越来越不上路啦,只有花生没有鸡啊……”
“这次的迎新晚会上有个女生唱歌蛮好听的……”
“又要搞小测验,有没有搞错,我们在念大学不是高中啊……”
后来戚少商交了一个女朋友,短信就变成了他倾诉苦水的最佳阵地。
“今天陪她逛街,比跑完一万米还累……”
“迟到一分钟,她就说要分手,男人难当啊……”
短信的最后戚少商总会打上一行字——
上铺的兄弟,我撑你。
真的只是废话。戚少商也没指望顾惜朝会读出来,他看到就好,他知道在这个校园里,还有个人在听他的节目就好。
顾惜朝的确没有念过他的短信,从来都没有过。但他总会及时给他回复,每次都是同样的话,天下最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收到回复的戚少商就会咧着嘴笑,笑容隐在夕阳的余晖下,闪闪地竟有些晃眼。
一直都是这样,戚少商在帮朋友,在帮兄弟,帮那个睡在他上铺的兄弟。
究竟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变味,戚少商早已记不清,甚至连自己是怎麽跟女友谈分手的都记不清楚。唯一记得的,是跟他小心挑明时,那人眼里略显惊诧的神色——不是厌恶,不是拒绝。
戚少商觉得那比骂他恶心更可怕。
外面的电视机在闹哄哄地吵着,欧洲杯的现场报道热闹非常。A组的焦点之战即将在德国队和英国队之间展开。戚少商知道,顾惜朝是德国队的死忠。
他浅浅扯出一抹笑,侧过身子,“看球去吧,当我没说过就好。”
或许,真的只是一时情迷,过一阵子就好了……戚少商安慰自己,可心却终是为他那一瞬的眼神而迷茫。
以后的日子,戚少商依然和顾惜朝称兄道弟。日子如水般滑过,两人的关系并未因为那天突兀的表白而有任何改变——至少,表面上并没有改变。
德国队小组赛的最后一场以惨败告终,三战未有胜绩的老迈战车提早打包回家。电视屏幕上,曾经的追风少年代斯勒双手抱头单膝跪在球场中央,手指纠缠进发丝,狠狠地捶打着……
房间内,顾惜朝一人独坐上铺,冷冷地灌着啤酒。爱上一只球队是一件奇妙的事,为它痴为它狂,看不得哪怕一点点的缺憾。即使球员来往无常,你对它的爱却从来不会减少。
戚少商噌噌爬上去,跟他并肩坐在一起,“四年一次。”他轻轻地说。
顾惜朝明白他的意思,是,四年之后还有机会。可,还有四年呢。
戚少商看到他的眼睛里闪着晶光,突然就觉得心痛,两手自发地揽住他,硬是把他的头狠狠按下。
顾惜朝没有挣扎,抬起手继续喝酒。
戚少商去拿他的酒瓶,顾惜朝不给,戚少商并不放弃,欺身上去——窗外有着很好的月光,他的眼角突然瞥见床头墙面上用钢笔仔细写的一个字——晴。
晴?
傅晚晴,顾惜朝的电台搭档。
戚少商在那一刻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就在他看到“晴”的那一刻,他确认,他对他,绝不是一时的情迷——那一刻,他明确地感知到自己的心痛。不是痛彻心扉的那种,却是淡淡的痛,想要伸手去抓去挠,却无论如何都触摸不到,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戚少商依然会为顾惜朝的节目捧场,依然会在短信最后加上一句,“我撑你。”
即使他现在已不再需要。
学生们总是抱怨日子过得太慢,可一转眼的功夫就要各奔东西。
顾惜朝去了G市电台,戚少商觉得这算是大材小用了。顾惜朝却不以为然,“我喜欢做电台。”
戚少商还是准时收听他的节目,因为加班听不到的话他就从网上down下来听。他也依旧会为他捧场,只不过现在不传短信了,他会把那些无聊的话Email给节目组。
人没变,节目风格没变,犀利的评论没变。顾惜朝依然我行我素,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全说遍。头儿找他谈话,他淡淡的反问“不然cut?”,轻而易举地叫老板闭了嘴。市民们爱上了这个勇敢的电台主持。戚少商知道,早已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撑他,然而在每一封邮件的最后,他仍然会加上一句,“我撑你。”
私底下,有人说顾惜朝很凶,审片的时候,他会为了配乐上的一点小错误,朝助理大吼,“谁干的?”
却没有人看到,每次顾惜朝点开那位忠实听众发来的邮件,都会看上很久,似笑非笑的侧脸隐在夕阳里,干净而美好。
邮件跟当年的短信差不了多少,戚少商告诉他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个吝啬鬼,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又告诉他上周买了注彩票,中了五等奖,去领奖时才知道奖金只有五块钱,他发誓再也不买彩票了。再告诉他自己养了条狗,比加菲猫还懒……
一样的无聊,一样的废话,顾惜朝却看得津津有味。
那天顾惜朝给他打电话,“欧洲杯下周开赛。”
戚少商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却只能遗憾地婉拒,“我在外地,出外景。”
小组赛期间,戚少商忙得焦头烂额,却还是抽空看了体育新闻——古老的德国战车难逃厄运,连续第二届欧洲杯小组赛被淘汰。不再年轻的代斯勒没有像上届失利时那般无措。他只是安静地站在球场中央,没有失控,没有痛苦,但那寂寥的背影却被定格成本届欧洲杯最悲情的瞬间。
心里忽然痛了一下,戚少商想起四年前的时光——他还会不会如那晚一样孤单地喝酒泄愤?他还会不会为了那份炙热的梦想再次演变成失望和饮恨而彻夜难眠?
……
回来后立刻去找顾惜朝,那人笑着对他说,“早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候了,你还指望我为它流眼泪?”
戚少商盯着他的眼睛看,半天没说话。
“下届欧洲杯我陪你一起等德国队复活。”
戚少商停下车子,等红灯的间隙,电波另一头的顾惜朝似乎心有灵犀地停下了话头,顿了一顿,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早讲过要将每一期的节目当成最后一期来做,这一天已经越来越近。今日之果,昨日之因,我无怨无悔,只是辛苦了各位街坊。”
戚少商心里一惊,身旁停着的一部出租车吸引了他的注意,车头上铺展着一副大大的海报,上面只有几个字,“顾Sir; G市撑你。”
他们喜欢这位犀利的顾Sir;深信为自己说话的顾Sir;立撑心中永远的顾Sir……
没来由地心里一阵慌乱,戚少商突然间不知所措,红灯明灭几下,绿灯亮。
下意识地往前行,收音机里传来那人带笑的声音,“各位街坊,最后一次为你们做节目了。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时间快到了,我就不再多说,最后为大家播放一首我自己唱的歌,特别送给一直撑了我八年的兄弟。”
一阵轻微的电流噪音之后,戚少商第一次听到那人的歌声。
“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无声无息的你”
“你曾经问我的那些问题”
“如今再没人问起”
……
“你来的信写得越来越客气”
“关于爱情你只字不提”
没有你,我还可以提谁?
“你说你现在很多的朋友”
“却再也不为那些事忧愁”
是,我有一堆喝得昏天暗地的朋友,但你早已不在我身边。
“你问我几时能一起回去看看我们的宿舍我们的过去”
“你刻在墙上的字依然清晰”
“从那时候起就没有人能擦去”
刻在墙上的字,刻在墙上,刻在……
戚少商即刻掉头,全速冲向广播大学的方向。
当年的宿舍,客厅里几个毕业班的男生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屏幕,体育频道正播放预告片,“今天是德国队的专题报道……”
戚少商走进房间,拉过一把椅子踩上去,刚好够与那个字平视——
商。
用刀子刻上去的一个字,只有一个字,简简单单,清清楚楚。什麽时候刻上去的?欧洲杯那晚?还是毕业那天?
旁边的“晴”字早已看不清楚,非得睁大了眼睛仔细瞧才看得出轮廓。
初夏的时节,快七点了,太阳尚未完全落下,余晖斜斜洒进室内,戚少商整个人浸在暮光之中,眼睛里似乎也蒙上一层水气。
房门再次被打开,顾惜朝静静立在门口。
戚少商从椅子上下来,一手把顾惜朝拉进来一手带上门。
电视里的声音隐约飘进来,中年的主持动情地说着,“八年的等待,德国战车重返战场……八年的等待,其实我们从未离开。”
上前轻轻揽住人,戚少商附在他耳边轻轻地、轻轻地开口,“我陪你等德国复活。”
怀里的人笑,“如果这次又是小组就被踢回家呢?”
戚少商没笑,拥紧了他,“那我会和你一直等下去。”
窗外的阳光完全隐去,清风吹进房内,吹进一室和煦温暖……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注:
歌词是老狼的《睡在我上铺的兄弟》,第一次听的时候蛮有感觉的。
他来听我的演唱会
上
戚少商做经纪人这行时间并不算长,可名气却不小。也许是那对一深一浅的酒窝让他占尽好处,又或者是他开朗的性格帮了大忙,总之,经纪人这个吃力的角色,他扮演得算是有模有样。
他手下的艺人倒不比其他经纪多,难得个个都是撑得起台面的人物,别管年纪轻还是资格老,没出过什麽乱子就对了。戚少商不会对新人摆架子,对谁都是酒窝闪现的亲近样子。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