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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1946年的山城重庆,他们一样可以各自奔赴精彩的人生。
一起精彩,对他们来说,8年前是个分水岭,在那之后,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一曲终了,他看到最先鼓掌的是仙道。
太好了,他听得出自己对他的鼓励,那么,自己便没有白白为他违背立场,来参加这个让他觉得格格不入的音乐会。
流川走到后台,晴子站在他必经的路边,鼓着掌说:“太好了。听过这样的演奏之后,将来就是遇到再大的困难,我也觉得要活下去。”
流川看了她一眼,他要承认,这个女孩真是敏感纤细,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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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黄河大合唱》第三章《黄河之水天上来》开始时,流川在为这支诗朗诵伴奏。
这时,一群人从大门外拥了进来,有的手中拿着棍棒,看到前面有人劈头就打。更有人挤到听众密集的地方拳打足踢,另一些人则直奔主席台。
顿时场面大乱。
仙道站起身来,他不想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侧头对越野说:“越野,你们先制住那个家伙!”越野看他目光注视的目标,知道他看出了那个瘦长脸的中年人就是主谋,他和警卫向那个中年人围了上去。
中年人这时正逼向三井他们。
三井百忙中对着台上的流川大声喊:“枫,小心啊!”
正在演奏的流川听到了三井叫他的声音,发现气氛不对,站起身来。
一片混乱中,他看到仙道跃上了主席台,同时,两个气势汹汹的人也向他围过来,但仙道的速度更快,他很快就拦在那俩人的面前,严峻地说:“你们想干什么?”
那两个人认得他,其中一个说:“仙道先生,我们现在不想伤害你,你别逼我们啊。”
仙道冷笑了一下:“两位的意思是将来想伤害我吗?你们恐怕还不够格。”
晴子站在后台通往前台的过道里,当暴徒向流川冲过去时,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真到仙道挡在了流川面前,她才清醒过来。
☆、总第十五章
(十五)
另一边,越野等人已经制住了那个中年人,他用枪顶着中年人的腰:“快叫你的手下停下来,别以为我们拿你们没办法,也不想想,我们是靠什么和你们的主子分庭抗礼的。”
中年人额上冷汗直冒,他大声说:“弟兄们,先停一下!”
但场面已经失控,仍是一片混乱,这时,一队穿着军装的人冲进来,仙道百忙中看了一眼,为首的是藤真和牧,不由松了口气。
牧看状况不妙,他拔出手枪,朝天开了三枪,正在打人的暴徒听到枪声,终于停下手来。
牧大声说:“再乱来,我就打死谁!谁是主谋,快站出来!”
越野暗中收回枪,顺手从中年人左边衣袋中拈出一个信封,推了那中年人一把,中年人向前咧跙了好几步,几乎要撞到藤真身上。
牧看着他,说:“你就是主谋?谁指使你来捣乱的?”
那中年人站稳后,哼了一声:“你们中统管不着。”
牧说:“有够嚣张的。”他转头对藤真说,“藤真上校,上面是怎么说的?”
藤真冷冷的说:“现在是和平谈判时期,上面说了,谁要是破坏来之不易的和平局面,我们中统有权利当场正法。”
中年人大概觉得藤真不是在说恐吓的话,有点慌了:“这是反动集会……”
藤真打断他说:“这明明是爱国音乐家冼先生的遗作音乐会,怎么会是反动集会?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牧说:“藤真,和这种人罗嗦什么?先把他们都带回去再说。”
藤真点了点头。
牧挥了挥手,几个手下围过来,扭住中年人。
中年人边挣扎边大声说:“你们中统无权捉我,我是有来头的。”
这时,南烈和军统的人赶到,中年人看到他,眼睛一亮。
仙道和弥生等人走过来,弥生说:“请三位长官解释一下今晚的事。今晚音乐会的举办,是得到政府部门同意的。”
藤真说:“我们就是收到有凶徒要来捣乱的消息才赶来的。不好意思,来迟了一步。”
弥生不相信地说:“是吗?不会指使他们来捣乱的是你们,来救场的也是你们吧?我们普通百姓的自由安全,还有保障吗?”
南烈这时插话说:“相田大律师,不要动不动就上纲上线。这种时期,时局还不稳定,难免有不法分子趁机作恶。”
三井说:“上次的重大校园事件,你们也是这么说的。这种解释怎能让人信服?”
藤真避开三井的问话:“我们会调查清楚的。”他转身对手下说,“把这些人都捉起来,带回中统去。”
中年人看着南烈,露出惊恐求助的神情:“南长官……”
南烈的一个部下一巴掌打过去:“南长官这三个字,是你随便叫的吗?”
南烈神情漠然地看着牧和藤真把这些暴徒带走。
他对仙道说:“仙道先生,以后有什么活动,最好提前通知我们一声,我很愿意效犬马之劳。对付这些不法分子,我们军统最拿手了。也免得这么严肃的音乐会开到一半被人砸场,真是遗憾。”
仙道笑了笑:“不敢劳烦学长。”
“校友一场,别这么见外。你们可以继续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人来捣乱。”
相田弥生冷冷地说:“那真是要多谢南上校了。但受伤的人怎么办?”
南烈淡淡地说:“当然是送到医院去了。至于医药费,你是大律师,可以通过中统和法院向凶犯讨要。对不起,我还有公务,失陪了。”他转身和部下走了出去。
相田弥生心想,人都被中统提走了,还有什么指望拿到医药费,真是说了也等于白说。
她对仙道说:“仙道先生,怎么办?”
仙道说:“先把受伤的人送去医院再说,医药费恐怕是拿不到的,不过,不等于不去讨要。该有的权利不能放弃。”他微微一笑,“他们的戏收场了,我们的音乐会还是要继续开下去。”
弥生点了点头,走到台上,对一直站在钢琴边的流川说:“流川先生,对不起,差点就让你受伤了。”
流川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仙道对越野说:“越野,你组织一下,把受伤的听众送到附近的医院去。”
越野点了点头,把从中年人那里拿到的信递给他:“这封信可能会有点用。”
仙道接过一看,笑着点了点头:“不愧是越野。”
彩子和三井走过来,彩子说:“仙道,我和三井先生的意思是,把今天晚上的音乐会和暴乱事件一起登在明天的《新华日报》和《民主报》上,让全国的人都知道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怎么样?”
仙道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彩子,那就麻烦你到《新华日报》社去一趟。《民主报》那边就交给三井先生了。”
彩子嗯了一声。
三井说:“没问题。现在还是和谈时期,就嚣张成这个样子,那还了得。那么,我先走一步了。仙道先生,我表弟的安全,请你留意一下。”
“请放心。”仙道点头说。
音乐会虽然被中途打乱了,但继续进行得很顺利,而且很成功。
结束的时侯,会堂内外掌声经久不息。
会后,赤木老先生和晴子一起离开了会场。
弥生对流川说:“流川先生,我送你回去吧。”
流川还没有说话,仙道突然说:“还是我顺路,我送流川先生吧。”
“也好。仙道先生,明天的交涉……”
仙道说:“明天上午,我们一起到中统去。”
弥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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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1月3日的深夜十一点多,山城重庆天寒地冻,仙道驾车行驶在没有什么人的街道上。
重庆的街道蜿蜒盘旋,忽高忽低,对流川这种在纽约大都市长大的人来说,不得不佩服仙道的驾驶技术。
他们一直没有说话,流川侧着头看窗外的夜色。
这个晚上发生的事,他也许会一生记得。
虽然真的理解不了。
政治对于艺术家来说,实在是太错踪复杂了。
何况,他已经决定把一辈子都用来成就手指和钢琴的舞蹈,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洞明世事。
这也许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和政治擦身而过。
仙道突然说:“对不起,让你卷入这样的事件中。”
流川侧回头,面向前方:“这种话,可以不用说了吗?相田小姐已经对我说过了。我只知道,答应了的事,总要做到的。”
仙道看着后视镜里的流川,又陷入了沉默。
仙道知道流川心情不是很好,可他自己也不好受。
这时的流川,已经不是前天那个靠在窗边,为了他们的擦肩而过扼腕叹息的流川。
现在的流川有点漠然,一如初见时,知道他身份后的冷淡。
这样的流川,站在他伸手触不到的地方,而且随时准备退开到更远的距离。
这种认知令他扯心扯肺。
仙道重振旗鼓:“流川,我看得出来,你很反感这样的事。我自己当然也是。但对我来说,有些事不是避开就可以的。就好像,我也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但不是立刻就可以抛弃眼前的一切,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对很多事、很多人都还背负着责任。――我们是不一样的。”
流川当然明了,他们是不一样的。他是他自己的,仙道却不完全属于他自己。
他可以抛弃一切去追随音乐,仙道却不可以。
所以,仙道的音乐才能在时光里渐渐湮没了。
但看着仙道刚才掌控全局、指挥若定的模样,他先前的想法开始土崩瓦解。
虽然仙道口口声声说喜欢音乐,想过另一种人生,但也许,多年来他已经不自觉地对这种政治游戏乐在其中,欲罢不能。
那个对音乐天生敏感的仙道,可能只是稍纵即逝的梦幻,或者是8年前另一种可能的残存证明。
老天爷最终还是要他回归到政治这个领域中来。
他是这个领域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处在政治旋涡中的仙道,在别人看来光芒万丈,有着绝对的吸引力。
只是吸引不了流川而已。
也许8年前的巴黎,是他们人生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共同的起跑点,可惜造化弄人,他们跑上了两条完全不同的人生路。
而错过了那一刻,他们就失去了在同一条路上向前跑的机会。
他在仙道身上找到了自己理想的影子,可惜毕竟只是影子,经不起阳光的反复检验。
虽然这样想,流川还是忍不住想知道他的事,于是问:“你想要的生活……”
仙道在夜色中微微一笑,说:“昨天,我和一个好友聊到了这个话题。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