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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然记得初入黄埔军校时的情形。起初,他对南烈并没什么印象。那时的他,刚回到国内,对这个国家还很陌生,也没什么熟悉的人,所以不怎么爱说话,只是做好一个军校生的本分。但渐渐的,他开始注意到了南烈。不,应该说,是南烈铆上了他。南烈总是非常露骨地以他为对手展开竞争,无论是课堂学习还是实战演习。而且,莫明其妙地非常看不惯他,从他过分清秀的外表到参加革命的态度,都是百般挑剔。
藤真那时觉得,南烈实在是个不可理喻的人,但也没被他逼疯,他天生是个镇定的人,就是泰山压顶也能毫不变色。
他听到南烈继续说:“一进黄埔军校,我就对你非常有好奇心,心想,这个人一点也不像军人,为什么要从法国回来,还选择这种玩命的职业?难道和我一样,也觉得枪炮比音乐或其他任何东西都有价值?我想要弄清楚。”南烈凝视着他,“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那杯热茶的蒸气,在他们之间升腾弥漫着,如梦如烟,这令他们看着对方时,觉得对方的面容有些朦胧,甚至是迷离。
不管那时的心情如何,现在的他们,是站在不同阵营的人,而且,两边的争斗正处于你死我活的白热化阶段。
“今天,仙道对我说,希望你能离开中国,别再继续做无谓的事。我想你也清楚,你们是必输无疑。南烈,难道你想和旧时代一起被埋葬?”
“仙道……你们即将大赢,我们即将大输,他的预言终于应验了。没想到他还有同门之谊,竟然会为我考虑出路。不过,我这种人,好像是没有出路的。”
“所以,南烈,趁着还有机会,赶快离开这里吧。到外国去,放弃过往,重新开始生活。”
“这也是你的意思?”南烈剑眉一扬,直视着他。
藤真点了点头:“也是神的意思。泽北他们已经接受了我们的和谈条件,你们在北平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不早点当机立断,到时,就是我和仙道也没办法救你。”
南烈只是默不作声地望着他。
藤真实在看不出他会做什么决定,他最怕的就是南烈会顽固不化,一意孤行。
那时,他该怎么办?
已经十二年了,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真的怕他会死,非常非常的怕。
所以,他才会一反常态地在北平城四处找他,希望能劝说他快点离开此地。
这种心情,南烈明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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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烈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纷纷飘落的雪花,良久未言。
突然,他开口了:“今天下午,我在天坛附近办事……藤真,你有没有在回音壁前喊过话?”
藤真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不由有些莫明其妙,摇头说:“没有。”
“我想你这种立志为劳苦大众谋福利的共产主义者,应该没有闲情逸致做这么无聊的事。不过,今天,我看到一个老人喊着一个人的名字,从回音壁的一头一直喊到另一头,我想他喊的是他最在意的那个人的名字……怎么说呢?我以为这么多年来,我已经见惯流血、死亡,变得麻木不仁,对什么都没感觉了,看着他,还是觉得很难受。”
他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看着藤真,“我怕某一天,有机会再回北平时,我也要重蹈他的覆辙。所以,我很庆幸这些年,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我总是没有离开有你的城市。对我来说,只要能看到你好好地活着,哪怕立场无法统一,也没关系。水泽一郎说对了,我的确是个得过且过的人。”
藤真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但现在已经不同了,局势不允许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要是留在这里,也许会没命的。你是聪明人,别再做傻事了。”
“不,我不会走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和我一起走。藤真,一起离开这里,回你的波尔多乡下,怎么样?我想和你一起酿葡萄酒,我还要弹钢琴给你听。有音乐和美酒,我保证我们能有幸福的后半生。所以,把你的后半生给我吧。”
“你怎么会知道我想回……”
南烈微微一笑:“是流川告诉我的。我想,也是仙道告诉他的。藤真,我没想到,你竟然会有这样的愿望,我还以为你会在国内一直待下去,你们这一边就要赢得江山,像你这样的人,有的是上升的潜力,前途不可限量。”
“我不是为了出人头地才加入□的。”
“我知道你有崇高的理想,值得尊敬。但藤真,你说我放弃了音乐,加入国民党,是为了出人头地吗?我和你的想法一样,只是想为这个国家尽一分力而已。可是,我们的三民主义最终还是没能赢过你们的共产主义……我们输得很彻底,彻底得令我心有不甘。”
“难道到今天,你还认为你们能赢得天下?我是最有发言权的,你们尽是采取那些高压和恐怖手段,怎么能赢得人心?”
“政治里的手段,有高下之分吗?再说了,哪国哪朝的开明政治之前,没有经历铁血时代?藤真,肮脏的政治手段,你们那边也有的。这个,你不能否认吧?”南烈双手抱在胸前,“既然都不是为了出人头地,那么藤真,我们一起走吧。”
“那是不可能的。”
“你觉得我没有资格和你一起走?“
“不。如果我介意你站在你的立场做的那些事,今天就不会站在你面前了。但我的工作还没有完,我还有纪律,不可能说走就走的。至少要等到胜利之后……”
“那么,我也不会走。我会等到你能走的时候一起走。”
“南烈……”藤真心想,这个人真是固执,他这么聪明,难道不明白,到了那一天,就算他能走,南烈自己也没机会走了。
“藤真,我没看着你安全离开,是不会走的。我不能丢了理想,又丢掉所爱的人。我不能一无所有。一无所有了,我还活着干什么?不过是烂命一条罢了。”
藤真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了,南烈怕他会出事,怎么就想不到,他也怕有一天,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送上审判台甚至被处决?
他有些失望,但更难受:“随你的便吧。我话就说到这了。”
他转身要走,突然,南烈疾步上前,不容他挣扎地紧紧拥住了他,小声但痛楚地叫他的名字:“藤真……”
藤真有些猝不及防:“南……你想干什么?”
南烈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细软的发间,他其实什么也没想,只是渴望能一直这样抱着藤真。
他的怀抱是如此之紧,如此绝望,藤真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心也快要跳出来了。
他起初想挣扎,但终于还是没有,甚至不由自主顺势搂住了南烈的肩膀。
在南烈的拥抱里,传递着某种孩子般脆弱的恐惧感,他怎么能不动心,能舍他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烈放开了他,凝视着他:“藤真,你记着,一定要记着。我一直在你身边,一直都在。也一直在等着和你一起去波尔多的乡下酿葡萄酒。”
藤真从桌上拿起军帽,戴在头上:“南烈,你确信到那天,一定能和我一起走?”
“当然。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我不是白活到今天。况且,大时代有大时代的好处,既是天罗地网,也漏洞百出。我想偌大天地,总能容得下两个政见不同的人,是不是?”
“你也记着。是你自己说的。”
藤真说完走了出去。
当走到门外,寒风夹着雪扑面而来时,他不由有些怀疑:南烈真能做得到?
但他既然劝不了他,唯有选择相信他。
☆、总第五十一章
(五十一)
1月10日,历时65天的淮海战役结束。在这场世纪决战中,中共华东野战军和中原野战军总共歼灭国民党军队55万余人。淮海战役的失利,军事上使国民党在南线的精锐主力损失殆尽,从而也就失去了赖以支持战争的中坚力量。
至此,淮河以北完全被中共占领,淮河以南大部也为中共所控制,中共华东野战军和中原野战军已直逼长江,下一步攻击矛头直指国民党统治的核心地区——江浙沪地区。
就全国战局而言,辽沈、淮海战役后国民党军五大战略集团中最强大的战略集团徐州集团和东北集团已不复存在,华北集团也危在旦夕,尚存的华中、西安两集团,在中共各路野战军的不断打击下,也受到很大的削弱,而新组建的京沪杭集团,实力很弱,这三个集团已构不成主力集团。
黄河以北绝大部分已是解放区,黄河以南到长江以北,基本是解放区,国民党只得凭借长江天险占据江南半壁,但随着精锐主力的丧失,也已缺乏足够的兵力来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在国民党统治中心的南京、上海,已是人心浮动,惶惑不安。
各轮船公司奉命在南京、上海集中船只,以供国民党政府紧急征用。各级政府官员,争相逃往香港、台湾。国民党中央党部仅剩十余人,立法院80%的立法委员逃离了南京。就连美国驻华军事顾问团也忙于撤退人员及家属。
几年之后,某位国民党高官这样回忆到:徐蚌会战已近尾声时,中共全盘胜利已成定局,京沪震动,人心惶惶,国内外许多民意机关,甚至统兵作战的高级将领,都认为前途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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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间,对于在北平的泽北来说,坏消息还不止这一个。
天津的外围激战从12月20日就开始了。到了1月10日,中共东北野战军和华北野战军的攻围部署已经完毕,炮战更趋激烈。
1月14日上午10时,中共对天津国民党守军发起总攻,并向外界宣布了八项和平条件。
14日当晚,泽北一夜未眠,一直待在军部到第二天凌晨。早7时许,一个电报员把一份无线电报递给他,他看到电报里关于中共解放军宣布“突入天津市”的捷报后,虽然失败早已是预料中的事,还是大受震动,他忙对接线员说:“替我接到天津防守区前线指挥部。”
天津警备司令这时被困在指挥部的地下室里,他在电话里向泽北详报了主阵线突破后,巷战发展、核心战无力继续以及众指挥官夜里会商的经过。
泽北听了,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事已至此,唯有放下武器,接洽和平了。”
“是,总司令。我明白了。”
天津警备司令话音刚落,泽北听到电话里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我们是解放军,你们被包围了!”
接着,他听到对方手中的电话猝然落到了地上,他和天津前线的联络就此嘎然而止,不,他就此彻底失去了天津。
泽北缓缓放下了电话。
神在一边看着他,知道天津也失守了。
这时,一个警卫走到门口,报告说:“总司令,深津先生来了。”
泽北点了点头:“领他到我的办公室,我很快就过去。”他转向神,“神,一起去吧。”
他们到了办公室,深津看到他们,立刻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