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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忘毫无自觉,将外套脱下递给小女孩后,便想过去劝架。
都是营中兄弟,战场同袍,何必为了区区小事,伤了和气。
楚忘在心中打好了腹稿,信心满满地走了过去。
此时一人已技压群雄,正满身狼狈地爬将起来。刚巧楚忘伸手扶他一把,满面慈祥地咧嘴一笑。
在男人眼中,自是美人风骚脱衣,烟视媚行,主动勾引。
鼻血便唰地一下流将下来,话也说不全了:“姑……姑……姑娘,我,我……”
他伸手一擦鼻血,然后将手忙不迭地在衣袂处反复擦了好几遍,才搭上楚忘的手,使劲捏住:“我叫常……常胜,姑娘芳名?”
楚忘黑了脸:“你说什么?”
常胜呵呵憨笑:“姑娘声音真是好听,跟男人似的。”
其实几个士兵也陆续爬起来,七嘴八舌地开了口。
“姑娘该是官家女子,充军为妓的吧。”
“姑娘莫怕,哥哥几个自会罩着你,定然不会让你没日没夜地接待军中兄弟,伤了性命!”
“姑娘应该刚来不久吧,以前可没见过你。莫非还是个雏?”
常胜依旧捏着楚忘的手,鼻血在呵呵的憨笑声中又流了下来,蜿蜒进了络腮胡中:“我是军中中尉,跟着我,定不让姑娘你吃亏!”
楚忘这才回过神来,恶心地狂甩手,无奈怎样也甩不脱:“混账,放手!你说谁是姑娘?!挖槽你这王八犊子!”
常胜抱小鸡一样一把搂过楚忘的腰:“美人儿……我们进帐再说。”
楚忘扭曲着脸挣扎:“我槽你这龟蛋!快把老子放下!你在摸哪里?!我槽你在摸哪里?!”
常胜忽然一脸被雷劈中的样子,手依旧探在楚忘下襟处,不可置信地摸了摸。
他瞪大眼,又使劲摸了摸,再攥了攥。
大汉常年习武,三大五粗,手中全是粗茧,虽是一摸,却要擦去层皮似得疼。
楚忘使劲挣扎,嗷嗷直叫,然后啪地一声,却是被摔在了地上。
常胜傻愣愣地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喃喃道:“竟是带把的!”
几个士兵围上去,纷纷问:“老大,怎么了?”
常胜一声大喝:“竟然是个带把的!”
几人皆一脸震惊,看着萎靡在地的楚忘:“这怎么可能……”
摔在地上的楚忘,在几个男人眼中,可谓是青丝散落,娇喘声声,星眸带泪,香肩半露……怎么会是带把的?
楚忘打破众人幻想,双目通红,表情扭曲,扭头痛骂:“信不信老子切巴了你的鸡/巴啊!麻痹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活回自己老母肚皮里去了啊?!”
说罢爬将而起,猛地一掀下袂,伸手往下一指,爆目怒吼:“看清楚了啊!眼珠子别一个个长都到屁/眼上去了!老子,是男的!”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尴尬万分。
其间已有众多军妓围上来,女人轻声的谈话声雾般弥散开来。
有女人低呼声传来:“呀,真的有!”
“也不小嘛。”
“竟是粉白色的,真可爱……”
楚忘挺直腰杆,抻长脖子,在纷纷众口中,自豪万分。
然后系好裤子,甩袖而走。
身后人男人粗犷的声音尴尬响起:“原是军中兄弟,真是误会……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楚忘冷哼一声并不回头。
见谅你个驴蛋!看爷我不搞死你!
他怒气冲冲地一路走着,赢得无数瞩目,直至被萧定襄叫住:“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楚忘冷哼:“你那些士兵,颇是生猛。”
萧定襄将他拉进帅帐内:“以后莫要这样出去,来,坐,我替你束发。”
楚忘坐在胡椅上气愤不已,而面前的铜镜斑驳,模糊不清:“那群驴蛋,竟把我当成了女人!”
萧定襄挽起他的发,插/进一根白玉簪。白玉衬青丝,好看得惹眼。
“你这幅样子,确是一副佳人样。可有吃什么亏?”
楚忘一拳砸在桌子上,咬牙道:“都是男人,吃什么亏?!”
萧定襄不置可否,呵然一笑。
“你不必笑得如此有深意,正常男人还是只爱美娇娘的。”
萧定襄抚着他的发丝:“这军中哪有什么美娇娘?仅有的军妓都被糟蹋得猪狗不如……许多男人没处下火,就逮着清秀点的男人发泄了。你今日毫发无损,是运气好。以后莫要乱跑了。”
楚忘有些尴尬:“晓得了。”
萧定襄亦坐下,倒了杯茶:“待尘埃落定,我送你去河清郡可好?”
“河清郡?”
“我记得那里……是你母亲的故乡。那里地处江南,烟雨漫漫,风景是十分宜人的。以后你去了那里,娶一房妻妾,生几个孩子,日子定然是美满的。”
楚忘垂下头,眼神郁郁:“哦。”
萧定襄啜了口茶,眸间闪过一丝光:“你这幅样子……莫非是,忘不了他?”
楚忘猛地抬头,被狠狠戳到似的,大声道:“谁忘不了谁?!太搞笑了,大丈夫拿得起放的下,谁会放不下?!”
萧定襄点点头,眸中似笑非笑:“如此最好……对了,你如此手无缚鸡之力,待在军中,也不是办法,从今日起,便学些护身之术,如何?”
楚忘哼一声:“我自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武功什么,都是身外虚无之物。何况我年纪不小,四肢僵硬,怎么学?”
“那便从最基础的练起。外头阳光正好,你去扎马步吧。”
“啧……阳光也太好了吧。”
“晒黑了就能多添一点男子气概,免得被人误以为是女人。对了,我这里有本剑谱,里头招式、剑路皆是不错,你先拿去看。”
楚忘接过,只见书籍黑面金字,金灿灿亮闪闪地印着三个字:生死谱。
霸气万分。
楚忘乍一看下,手有些抖,心想难道与自己袖中珍藏那本是姊妹篇?
但看东莱王一脸正经,于是忐忑又憧憬地打开一页。
生死者,欲其生而生,欲其死而死耶。招至高处,招至心生,生死由我……
看来……的确是正经剑谱。
楚忘来到帐外,便找了处阴凉地,随意扎起了马步。
扎着扎着,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索性拿出那本生死谱,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便不由打了个哈欠,将头埋在书本里,做起梦来。
那是除夕夜,宫中大宴。
西花厅,宫灯辉煌,恍如白昼。
他手中捏着一张纸条,是青锋送过来的,被手汗浸湿了。
上头写着:苏家小妹,封婉妃,居海棠苑。
海棠苑……他要去海棠苑,见表妹一面。
一面就好了,他并不贪心,就一面。
他偷偷地后宫溜去——却碰着了那人。
那人隐在灯光下的脸,似是冷峻,似是笑意隐隐。
他肉疼着连塞给那人几张银票,涎着脸笑问:“这位兄台,请问海棠苑在哪?”
结果……被带到了未央宫。
自己傻愣愣地抬头,兀自感慨:这海棠苑颇大颇豪华。
然而里头并无表妹,倒是那人斟了一杯酒,递给自己:“良辰美景,美酒佳人,该饮一大白。”
那人长了一副好皮相,自己又很肤浅,在美色下果决地一口闷,然后醉了。
然后再没醒过。
那人……长了副好皮相……
但很易怒,偶尔暴虐,又常常说些甜言蜜语,还会自以为是地幽默一下……
自己大概……
是喜欢他的。
酒是琥珀色的,他喝醉了,于是拉住他的手,很是羞惭害臊:“我……我挺中意你的。”
“要是一辈子在宫里……我……我也认了。”
“我好像……挺喜欢你的。”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你的。你……你喜欢我么?”
那人敛着眼底笑意,却不作答。
“啧……闷骚。”
“萧修北,你真闷骚!”
“谁闷骚呢?”有声音在耳边问。
楚忘猛地惊醒过来。
太阳已经西斜,他埋头睡出了一头汗。
马步
楚忘看着眼前的人,有点反应不及:“你……谁啊?”
“在下虎贲统领沈黎,奉王爷之命,教导世子武功。”身前的青年身材高大,将半边的阳光都遮了去,“明日一早,还望世子于连操练场集合,与士兵一起训练。”
楚忘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便往军帐里头走去。
反正一辈子不回去了,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忘呢,一时半刻的急什么。
“世子,您的书!”
楚忘头也不回,摆摆手:“全当见面礼吧!”
沈黎低下头。
地上静静躺着两本书,一色的黑皮金字,沾着点沙场灰尘,像是姊妹合集。
他将书捡起来,只见一本是生死谱,一本是生死刑,一色的煞气腾腾金光闪闪。
沈黎随手翻开生死谱,立马被里头玄奥巧妙的招式剑法吸去了魂。
果然是好书!
第二天,日头迟迟,楚忘才精神不振地到了操练场。
沈黎在日头下的脸泛着黑气,命令楚忘到一旁去扎马步。
楚忘扎着扎着,便不动声色地往一旁的僻静阴凉处慢慢挪去。
“楚公子!”沈黎走到他面前,手握剑柄,青筋毕露,“您以为您是螃蟹么?!”
楚忘一笑,树荫下的脸庞在光晕中明明暗暗:“不过是迟到一会,沈统领何必发如此大的怒气?”
“楚公子!”沈黎咬着牙道,“你可让我受尽了嘲笑!”
楚忘十分不解:“啊?”
沈黎从怀中掏出那本书,重重扔在楚忘怀里:“如此邪书淫本!简直……败坏伦常!亏我还以为它是什么武功秘籍!”
楚忘捧着书一声惊呼:“怪不得昨晚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它,原来在你地方!咦,一日不见,怎么变得如此破旧?”
沈黎脸色变得尴尬,怒火中夹着难堪:“昨日他们问我是什么书,我看生死谱正入迷,便说这亦是绝世秘籍……结果……一整个晚上他们便四处传阅,挑灯阅读了!还能不看旧么?!”
他愈说愈激动,一把攥住楚忘衣襟:“我向来自律,现下全军都以为我是假正经闷骚之人,你要我往后如何在军中立威?!如何在兄弟中抬头?!”
楚忘呆了呆,连忙劝导:“兄台,不过小事,莫要如此激动……”
沈黎松了手,冷哼一声:“作为惩罚,我便将那本生死谱没收了。还有,莫要将这种邪书流传出去,污了军中风气!”
楚忘整整衣襟:“昨儿个不是传了一圈么……”
“只是在虎贲军而已,怕是中垒、射声、步兵、越骑等诸军也会慕名而来……都是军中兄弟,我不好拒绝……此事因你而起,你得做好这个恶人。看什么看,还不扎马步?!下午还要教你剑法!快点!蹲下、持平!”
楚忘麻着腿蹲下,心中默念:果然假正经……
沈黎监督了一会,便又去训导其他士兵了。楚忘立刻精疲力竭地蹲在了地上,气喘吁吁。
手中捏着那卷书,翻来覆去,颇有些心痒……
闲来无事,便翻翻看看吧,反正自己蹲着的地方也挺僻静,该是无人会来。
他正要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尔等何人,竟在此处随地屙屎?!”
楚忘一呆,抬头看过去——那人身材魁梧,长着虬髯胡须,一双虎眼,正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
怎么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