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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又上移,对上一双如千年深潭般死寂的眼睛。楚暮白的手顿时僵了僵。他用指腹极轻的覆上殷洛的眼,细细地描摹着眼眶的形状。那一双一笑就如满山桃花盛开般的灵动双眼,如今却……越想,心中愈是酸涩一波接一波,不由地叹息出声。
殷洛感觉他动作的小心及那一声叹气,哪会不知他心中所想,自己心里也是怅然。嘴角却扯出一丝笑,轻轻握住他的手,道,“你娘的病,你也不用担心,我虽然看不见,但还有连初啊,他可以做我的眼睛。”
楚暮白一愣,随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殷洛笑得风轻云淡,道:“我之前也瞎过一次,后来好了,也算是有经验了吧。其实,说真的,一开始,很长一断时间,我很害怕,时时刻刻都要有人陪,而且就算是那样我也很心慌。但是后来,我慢慢就习惯了。眼睛看不见,别的感官就异常的明显清晰。我可以听到平时都不会听到的声音,闻到平时都不会注意的气息,比如,桂花还在打苞的时候,南边窗户吹进的晚风中就会夹着丹桂的清香了……你知不知道,花瓣和雪花落在窗纸上的声音是不一样的,还有夜里花苞开放的声音,呃……怎么形容呢,”殷洛蹙着眉搜肠刮肚,却找不出合适的词,不好意思地弯起眼睛笑道,“哎,反正就是很奇妙很美好。”
楚暮白听着他的话,心中一酸。
殷洛听他不说话,伸手一路摸索着抚上他的脸颊,安慰道:“别难过,况且又不是一直看不见了。”
楚暮白听他之前的话,虽是说的轻松,但心里的酸涩不减反重。待听到最后一句,终于面色稍霁,道:“有得治?”
“我又没说治不好。”殷洛嘴上淡淡笑着,心里微微发苦。尽管之前还说得毫不在意,但心里仍是希望老天能再给他一次重见光明的机会,他从没有像现在这般,这么热切地渴望想要看到楚暮白那张脸,那个人。“我会尽力的。”
楚暮白紧紧拥住他,两人靠的极近,脑袋都快贴在一起。他亲亲殷洛的耳垂,温柔又坚定道:“就算你一辈子都看不见,也没关系,我来做你的眼睛。”说着,又是霁然一笑,轻松道,“连初就算了吧,人家将来还要娶媳妇呢,你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人家。”
殷洛没笑,心中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他往被子下挪挪身子,缩了缩脖子,扯到了伤口,有点痛。他把脸埋进楚暮白的胸膛,深深地,绵长地,近于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气息,满鼻腔一胸膛的药味。他的声音闷闷的,模模糊糊,像是含在嘴里:“我要是一辈子瞎,你难道就陪我一辈子吗?连初可以不娶媳妇呢,他肯陪我的。”
楚暮白却听得明白,他先是好笑道:“你怎么知道连初不要娶媳妇?”一顿,似是恍然大悟道,“难道连初也是喜欢男人?”
“呸,瞎说什么呐,连初喜欢女的。”殷洛没好气道。
“那你还把人家拴住?这么霸道呀。”
殷洛轻哼一声,没有回答他。过了一会儿,才迟疑着开口道:“你……你会娶妻吗?”
楚暮白一怔,“不会”二字差点脱口而出。照理说,他应该答,会。先撇开殷家大小姐殷碧晴单方面的订婚不说,毕竟楚家家大业大,总要有人继承,况且自己母亲在病中也不忘念叨着自己临死前希望能抱上孙子。但看着殷洛,之前相处的一点一滴都存在脑海里。他最终是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决心,眨眨眼,道:“会。”
殷洛浑身一僵,心中顿时一凉,随后又变得空落落的,果然是这样啊。古井无波的眼中终于有了涟漪,但这圈涟漪还没来得及扩大,又听楚暮白温柔无限地接道:“我当然会娶你啊。”
“啊?”殷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楚暮白笑嘻嘻道:“啊什么啊,我娶你做我媳妇,你说好不好?”
“可是我是男的。”殷洛怔愕道。
楚暮白刚想说句我知道啊,突然心生一计。他脸上笑容慢慢漾开,愈来愈大,邪邪一笑,道:“哦?真的?那我来检查检查。”不管了,就算病着也要吃!话音一落,手飞快下移,一把摸进殷洛的双腿间。
殷洛猛地一惊,“啊”地大叫一声,喉中登时一片撕痛。伸手去挡。一时惶急,竟用了手上的左手。
楚暮白一碰到殷洛缠着纱布的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一抓,力道还不轻,听到殷洛一声沙哑的惨叫后,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惊觉过来,一时愧疚后悔又难过自责,竟有些慌乱无主道:“对,对不起,我……我……”
殷洛龇着牙蹙着眉深吸几口气,待疼痛稍稍减轻,才喘着气对楚暮白忿怼道:“你!你真是……”殷洛稍稍一想就知道他想做什么,想当初那十几本春宫图可不是白看的,为它们他和宁熙还被乔若羽怒气冲冲地追着打了一路,那是唯一一次乔若羽打人。宁熙闪来闪去地灵活地很,所以大多数的板子都让殷洛给挨了。
殷洛声音黯哑,通红着脸大骂:“你精虫上脑啊?这还受着伤呢!你想死是不是!那么一会儿都忍不住?”
楚暮白起先极度自责,任殷洛骂着,但听到后来,脸上欢喜之色愈盛。他忙抱住还在喋喋不休的殷洛,讨好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那么一会儿我当然是忍得住的!我耐力很好的,等我们伤都好了,你试试就知道了……”
殷洛后来也觉得有些不对,听完楚暮白的话,脸色和耳根又红了几分。“谁,谁要和你试试?你去死吧……啊!”嗔怨间,抬手打上楚暮白,却是不小心又用了左手,顿时面目扭曲。
楚暮白又好笑又心疼,好不容易安抚了炸了毛的殷洛,小心地捧起他的手,托在手里,心中一酸,道:“手怎么弄的?因为那一掌吗?”
殷洛迟疑片刻,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
“什么功夫这么奇怪?”楚暮白不解。
殷洛道:“乾元心法。你听过吗?”
“哦?这我倒真没听说过。”楚家有藏书阁,典籍书卷浩如烟海,其中就囊括了近五十年来几乎所有门派的武功秘籍。他没有全部都练,却都又看,且内容都有熟记于心。但殷洛口中的乾元心法,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殷洛接着道:“唔,这套心法我只练到第二层,呃……就练不下去了,应该是没有天分吧。我用的那一招名叫锁寒魄,是第二层里的招式,将内力化为寒气,高度浓缩集中于某处,可在瞬间化水成冰。我功力不够,手上血肉承受不了那样的寒气,所以被冻伤了。”
楚暮白一时无言,心里乱乱的,难以平静。半晌才沉声道:“以后不许你再用这招了。”顿了顿,坚定道,“我保证,就算拼死也会保护你。”
殷洛心中感动,但忧甚于喜,嘴角怎么也勾不起来。他垂着眼,苦涩道:“我不想你受伤,更不想你死。以后,以后若再遇到,你若能生,就不要死。我这副身子反正早已是千疮百孔,能够撑多久还是未知,你千万要想清楚才好……”殷洛还未说完,突然嘴唇覆上一个温软的东西。
楚暮白浅浅地吻着殷洛,把他的话都堵在口中。
他并没有吻很久,很快放开殷洛,眉眼深深,望进他的眸子,一字一句极是郑重,带着不容置喙的味道:“你活多久,我就陪你多久。不是我要想清楚,是你要想清楚,今后你过得每一个日子里,都有我。”
殷洛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心底却有一股股暖流接二连三涌上来,把想说的话都冲散了,最终只能闭口不言,眼眶微红。
楚暮白温温一笑,倾身在他眉心一吻,又怅然道:“其实,我的命,也许并不比你来的长久。”
殷洛怔住,刚想问句为什么,又转念一想,忽然明白,疑惑道:“你的仇家很多吗?”
楚暮白眸子一黯,思忖片刻,道:“我也不知道。”
殷洛“哦”了一声,拖长了尾音,道:“是多的自己都不知道吗?难道你没事总喜欢去招惹别人嘛?”
楚暮白苦笑一声,伸手捏捏殷洛的脸,咬着牙道:“你跟我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了,难道你看我每天都去打家劫舍杀人放火?”
殷洛想要挣脱,却碍于脖子上的伤不敢动作。好在楚暮白捏了两下就撤手,静默片刻后,意味深长道:“有时候,一些恩怨很难明了。有些仇并不是你结下的,可对方偏偏认准了你,硬是要拿你抵命。”
“啊?还有人这么不讲理吗?”话落又忽然想到,这种人自己不是没遇到过,蔡涛就是。
“也不是不讲理,”楚暮白摇摇头,思虑半晌,手停在殷洛背上不动了,说话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如一记平地惊雷:“我第一次遭遇暗杀,是在十岁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楚暮白十岁那年,曾有一次随他母亲上山进香。乔若依体弱多病,众人恐其当日下山过于劳累,一行人便决定在寺中留宿一晚。那晚楚暮白很早就困了,而且睡得极沉。
他是被痛醒的。
他睁开迷糊酸胀的眼,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捆得很紧,手臂被迫高举过头顶,整个人被吊在一棵树上,四周是漆黑一片的树林,头顶斜上方挂着一只昏暗的纸扎灯笼。眼前有一个蒙面黑衣人,手里拿着一把正在滴血的匕首,一双深不见底的黝黑眼眸透着森冷阴狠,叫人不寒而栗。
那人没说话,缓缓举起匕首,随意地在楚暮白身上找一个点,刺进去,然后很慢,很慢地划下去。楚暮白张大了嘴想要叫喊,用尽了力气却只能发出细弱蚊吟的声音,喉咙里一阵一阵火烧般得疼。
他挣扎,可每动一下,身上的疼痛就加一分。他低头看自己的身体,白色的里衣里裤已经被血染的透红,一滴一滴地向下滴着血。浑身上下少说也有十几道口子了,可那人似乎还没有罢手的意思,又割了十几刀,最后一刀找在楚暮白的腋下,那是人体最敏感脆弱的地方之一,楚暮白疼着一口气没喘上来,两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最后他听到那人终于开口,阴冷低沉,像是对楚暮白说,又像是自语:“今天就到此结束吧。”说着抬头看看天色,喃喃道,“听说明天是个晴朗日子,可惜,你看不到了……”声音渐远,仿佛是最后的诅咒。那人走了,也带走了头顶唯一的光亮。
楚暮白到底是没晕,身上的剧痛无时无刻在刺激着自己。他好不容易平复恐惧慌张的心情,试着挣绳索,奈何无济于事。他咬牙忍着剧痛和寒冷,逼自己要撑下去,就算死,也要撑到清晨,一定要看到明天的第一缕阳光!
身上的痛渐渐连成一片钝痛,伤口表面的血已经凝固,有一个好处是至少不再失血了,身上的寒意愈发明显,困意铺天盖地地袭来。他一次又一次咬破自己的舌尖、嘴唇强迫自己清醒……
当值盛夏,日出时刻很早,楚暮白终是如愿地看到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细细碎碎地落满他凝着血污的身上,脸上。暖色的阳光打在身上,他感觉不出一丝温暖,但整个人似乎是瞬间被注入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彷佛一次重生,四肢百骸五脏六腑的每一寸每一分都开始不安的腾动。他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有些许放松,紧接着开始忍不住想笑,没有任何理由,只是想笑。他笑得更加剧烈更加欢畅,肆无忌惮的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