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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沉声说道。
“那我就先打死你!让你不能开口!”傅山怒极,抬手就要打。
傅眉忙膝行两步,攀着傅山膝头说道:“爹爹……您就算不念着我,不念着奶奶,也该念着些仁儿,他在那王府忍了六年,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今天救您吗?不就是为了日后能回到咱们身边,一家人还像以前一样吗?他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您忍心把他这一份心放在脚下践踏吗?”
傅山皱起眉头:“怎么?他过得不好?他们对他不好吗?”
“那王爷打他,我是亲眼见着的,只一掌,便打得他鼻血长流,耳朵也被打聋了……”
“他现在怎样?治好了吗?”傅山一把抓住傅眉的手,急切地问道。
傅眉点点头:“我给他开的药,已经好了。”
“临行时我不是说过,他的头脸不能受震荡吗?他们怎么不听呢?”傅山眉头紧蹙,喃喃说道,隔了片刻,又问,“他们经常这样对他?”
“我不知道……他总是说那王爷对他很好……可是他脸上有道疤,是鞭伤,应该是那王爷打的。这次回来之前,我又见了他一面,看见他背上都是大片大片的青紫,他说是地震时被博古架砸的,但看着很像是杖伤。还有,他心口有个伤疤,不知道是怎么弄的,问他,他也不说……他为了能让那王爷帮咱们,不知道背地里下了多少工夫……”傅眉说着,眼中已经蕴满了眼泪。
傅山长叹一声:“难为这孩子了……“
“爹爹……“傅眉继续软语央求。
“你起来吧……”傅山托着傅眉的手肘,把他搀了起来。
“爹爹,看在仁儿的份上,您就答应吧!”
傅山缓缓地点了点头,转身出门而去。
傅眉分明看到,有泪,自傅山脸上滑过,滴落在青砖地面上。一串小小的水痕,踪着足迹,渐渐远了……
顺治十一年六月十三日晨。
太原府理刑推官王秉乘带领两个皂隶,敲开了傅家的大门。
傅山与傅眉早有准备,坦然面对。
傅眉踏前半步,挡在傅山身前,作了一个揖:“几位大人辛苦了!我们跟你们走,就不要锁系了,好么?”说着,向王秉乘手中塞了一张银票。
王秉乘展开银票,迅速低头瞟了一眼上面的字迹,随即放入怀中收好,眉开眼笑地说道:“小爷您这可是太难为我们了,这是谋叛大案,若走了案犯,我们不好向上面交代啊。”
“我爹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在晋省又有些名望,给他留点脸面,只锁系我一人可好?”傅眉说着,又递上了一锭银子。
“呵呵……”王秉乘干笑了两声,“也罢!看在小爷这么孝顺的份儿上,我就冒死替你担了这个干系。”
看着傅眉单弱的身躯,担着三尺长,二尺阔的沉重木枷,手上系着铁索,挡在自己前面,傅山一阵心酸。
傅眉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勉力转过头来,对父亲回眸一笑。
那王秉乘见了这情景,也是一声叹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父亲是正犯,将来还有的苦头吃,你总不能都替他担下来啊。”
傅眉展颜笑道:“能分担一点便是一点,能分担一时便是一时……”
1
鬓难看再别,情似惜残春:出自龚鼎孳诗《送伯紫之晋阳》。
2
《清实录》顺治二年八月:“给事中龚鼎孳对曰:“冯铨乃背负天启党附魏忠贤作恶之人。”铨曰:“忠贤作恶、故尔正法。前此铨即具疏、告归田里。如铨果系魏党、何为不行诛戮又何为不行治罪。流贼李自成、将我故主崇祯陷害。窃取神器。鼎孳何反顺陷害君父之李贼。竟为北城御史。”王曰:“此言实否?”鼎孳曰:“实。岂止鼎孳一人,何人不曾归顺?魏徵亦曾归顺唐太宗。”王笑曰:“人果自立忠贞,然后可以责人。已身不正,何以责人?鼎孳自比魏徵,以李贼比唐太宗,殊为可耻。似此等人,何得侈口论人。但缩颈静坐,以免人言可也。”这里的王指多尔衮。其实同是降清官员,龚鼎孳在节操上比冯铨强很多。
3
芝麓:龚鼎孳的号。
4
纪映钟:字伯紫,着名诗人,复社成员。明亡后,躬耕养母,又入天台山为僧,在顾横波死后,和龚鼎孳同居十年,直到龚去世。比龚鼎孳大五岁。
5
君若能来莫趑趄:纪映钟《十五六行赠玉式》最后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半章,明天有事不能更了,后天11。11守夜更下半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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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半章来了
☆、知属仁人不自由
太原府。
堂上端坐着三个人,分别是太原知府边大绶,同知傅鸾祥,理刑推官王秉乘。
堂下跪着两个人,正是傅山与傅眉。
若是有了功名,便不用跪着回话了吧?傅眉想着,有些感慨。父亲是有功名的,但那已经是前朝的事情了。一朝天子一朝臣,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整个江山都屈膝在鞑子的铁蹄下,一个卑微的生员又怎能幸免呢……那知府边大绶和父亲平素便有交往,也已经打点过,王秉乘刚刚也收了银子,只这个傅鸾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会不会为难父亲?
傅眉正胡思乱想着,堂上边大绶一拍惊堂木,已经开始发问了。
“堂下何人?”
“傅山傅青主,大明太原府生员。”
傅眉眉头一皱,父亲的话,虽说没有错,但这个关节上,又何必提起大明?若一直这样回话,只怕会坏事……
那边大绶却并不理会傅山答话中的不敬之意,继续问道:“你是秀才,因何出家做了道士?”
“因闯贼破城,家道败落,妻子早丧,国破家亡,不得已出家做了道士……”
“师从何人?”
“家师是龙门派还阳真人郭静中,现今已经不在人世了……”
边大绶重重一拍惊堂木:“今有叛贼宋谦谋反,供出顺治九年和十年和你见过面,你亦知情,你可知罪?”
傅山一笑:“在下朱衣黄冠,四处云游,找我求医题字的人何止千万,我哪里记得那许多,别说是宋谦,就是明谦我也想不起来了。”
那傅鸾祥突然冷笑插口道:“那宋谦和你一样,心怀前明,居心叵测,分明是不肯剃发易服,所以才假扮做道士!他说你在汾州一代游食访人,访的什么人?做的什么事?你该不会是想尝尝大刑的滋味,才能想起来吧?”
傅山不温不火,徐徐说道:“在下九年时曾在汾州路上遇到个道号来阳的道人,是擅长烧炼的;十年时,也是在汾州,遇到个姓黄的道人,在下和他盘了两日道。却不知道哪个是宋谦,还请大人为我解惑。”
傅鸾祥大怒,一拍桌案,厉声喝道:“东拉西扯,一派胡言!看来不动大刑,你是断然不肯招了?!”说着,便以目示意边大绶。
边大绶看了傅鸾祥一眼,一拍惊堂木,喝道:“来人!重责三十!”
傅眉看着两旁衙役一拥而上,就要将父亲按在地上行刑,急切之中大声叫道:“大人且慢!小人有话要说。”
边大绶一挥手,止住了衙役,问道:“你有何话讲?”
傅眉跪正了身形,不去看身边父亲那灼人的目光,抬头对边大绶说道:“在下傅眉,是傅山的独子。家父年事已高,记性不太好了,我却记得曾经有个姓宋的来拜会过父亲,但因父亲没有和他见面,不知道是不是叫宋谦。”
“你快快详细说来!”边大绶探着身子,有些急切。
“那天是顺治十年的十月十三日,我记得很清楚。我自成亲后便和父亲分家单过,但每月十三日,若父亲在家,向例会回到家中看望父亲。那一日,刚好布政司的魏经历也在我家中,找父亲求药方。他二人正在堂上说话,便有一个人自称姓宋,拿着个书札来送礼,说宁夏孙督堂的公子有病,请父亲前去看病。那孙公子名川,之前因为呕血之症来我家求过医,住了半年有余,如今病已经治愈,怎会又来相求?而且孙督堂官至巡抚,岂能没有家人?怎会让一个外人来送信?当时父亲和魏经历都觉得此人甚是古怪,于是父亲连书信也不曾拆,礼单也不曾看,便把他骂走了。当时只知道他姓宋,后来我听说这人还曾经被前明赐姓“朱”,平时做道士打扮。”傅眉说完,转头对傅山说道,“爹爹,您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您当时言语上得罪了他,他怀恨在心,挟仇攀诬于您?”
边大绶看了看手中的卷宗,又把卷宗递给傅鸾祥,两人耳语了几句,只见傅鸾祥微微点了点头。
傅眉心中一定,知道自己所说的“十月十三日”这个准确的日期,以及赐姓“朱”这个细节起到效果了,事先看过宋谦的口供,知道上面的内容,所以这番话,便显得天衣无缝。
边大绶看向傅山:“令郎所述,是否是实情?”
傅山无奈,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在下一向放荡不羁,口头不谨,常有来求字求医的,一言不和,便断然拒绝,无意中得罪了很多人,也记不清到底都姓甚名谁了……这事情,确有其事,经犬子一提醒,便想起来了……九年的时候,这个姓宋的也曾拿着拜帖求见与我,我听说他在汾州与人歃血定盟焚表结拜,不是善人,便没有与他相见。”傅山说罢,狠狠地瞪了傅眉一眼。
傅眉也不看傅山,径自直视着堂上,只是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傅鸾祥冷笑道:“二位编得好故事!若不动刑,怎肯吐实?”
边大绶喝道:“来人——”
“大人!”傅眉膝行两步,“口供是我说的,若要用刑,也该对我用刑才是。”
边大绶愣了一下,索性便顺水推舟,继续说道:“将傅眉拉下去,重责三十!”
傅眉被按倒在地,两柄杖,压在肩头。
冷而硬的青砖地面,遍布着积年累月的污浊,淡淡的腥气涌了上来,不知是血是泪是泥是尘。傅眉侧过脸,看向傅山,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傅山心如刀绞,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衙役撩起了傅眉的衣襟,略略分开傅眉的双腿……眼睁睁的看着两柄杖,压住傅眉脚踝……眼睁睁的看着两寸宽的大竹板,一下一下,交替落在傅眉臀上。血色透过布裤,一点点晕了出来,渐渐连成一片,红得刺目,像是傅山身上的那袭朱衣。
傅眉那单弱修长的身躯,伏在一片青黑色的地面上,仿佛一柄月白的如意,静静横陈着。只是这如意从中断裂了,血污将那一径皎皎如玉的月白,生生分成两半。
傅眉还是侧着头,微笑着,一声j□j也没有。只眉毛微微蹙着,额头上都是汗水。那红唇,略略有些苍白,但却有一滴血,自两唇之间,微微探出头来,像是噙着一枚红豆。想必是他为了忍痛,咬着嘴唇内侧,已然咬出血来。
嗒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滴落下来,让傅山身子一震。
傅山恍惚地游目看过去,却分辨不出,那滴落的,到底是傅眉头上的汗,还是身后的血……脚下的青砖,想必是已经见惯了痛呼辗转,见惯了血泪污浊,不加分辨的吸纳了,不留一丝痕迹……
傅山的衣袖簌簌抖动着,怜惜地盯着傅眉。
傅眉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绽放开来,像是安慰着父亲。
终于,此起彼落的杖声停了,傅眉被重新拉跪起来。
只听边大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