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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眉点了点头,双手接过。
“敏儿……”齐克新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拍着那书,“我把他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他,千万不能负了他……你们两个一辈子,都要好好的……”
傅眉再也忍不住,跪了下来,口中说道:“我替仁儿给您行个礼吧!”说着,便恭恭谨谨地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注!
1
圆觉寺,在很多有关傅山的记载中,称为圆教寺,传说在崇文门外,具体不明。
2
有关阿济格见《清实录》顺治八年十月:先是监守英王阿济格章京毛海等,赴刑部报云:我等四人于三十日早、入监巡视。王云:闻将吾一子给巽王,一子给承泽王为奴,诸妇女悉配夫。吾将拆毁厢房、积衣举火等语。我等出。至午刻。闻有拆毁房瓦声,是以前来赴告部臣,以阿济格先有烧房之语,又曾抛掷食棹,焚毁监门,且屡犯大罪荷上宽宥。复不自惩,辄出妄语,奏请治罪,下诸王议政大臣议至是议,阿济格屡罪当死,俱荷恩宥,今复出妄语烧毁监房监门,悖乱已极应论死。奏入得上旨:阿济格叠犯重罪,朕不忍致之于死,屡行宽宥,今复如此,即使从宽再留亦不安分,本应依议正法,但朕终不忍加诛,可令其自尽。
作者有话要说: 后半章来了,最近比较忙一点,明天不更,等这周忙差不多应该就好了
☆、冷浸幽人彻骨寒
“……不要忘了自己的根。”听着傅眉的转述,褚仁心中颇为感慨。
四百年后,满族已经失去了他的语言……褚仁记得看过一个报道,说最后一个在生活中说满语的老人也已经去世了。为了这片统治这片大好河山,满人星散到神州大地各处,失去了维系自己语言的土壤。又在汉文化的包围与浸润中,不断的自我截除和自我阉割自己的文化。到了最后,这个屠戮了汉人的军民,占领了汉人的江山,剥夺了汉人的衣冠的民族,却成了汉化最深的民族,混居在汉人之中,完全看不出区别……粤语、沪语尚在,而满语却没了……
世事从棋局,褚仁不知道该为白子悲伤,还是该为黑子悲伤。也许历史就是这样,翻云覆雨之间,最繁华的必然被摧折为最微贱的。就像那些不得不靠卖字卖画为生的明的遗老遗少,就像当今住在北京老城区,那些几代人挤在旧平房中的人。曾经,上推几代,他们或许都是王谢堂前的燕子吧?如今却在旧宅之上,买不起一平米的立锥之地。
把玩着那枚核雕,翻着那几卷书册,听着傅眉的叙述,褚仁眼中又有了泪。
“这么大了,怎么还是这么爱哭?”傅眉故作轻松的笑道。
“我才没哭……”褚仁深吸了一口气,抑住了泪水,问道,“古尔察呢?他身体如何?”
“我没为他把脉,看着气色还好,稍微胖了一些……”
“屋里暖和吗?他们穿着什么衣服?”褚仁又问。
“屋里有炭火,不觉得冷……”傅眉努力回忆着,“穿的什么衣服……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那帐子、被褥、椅袱一类的呢?新还是旧,什么质地的?”
傅眉脸上露出些为难的神色:“我没留意,应该都和以前一样的,没有太大变化。”
褚仁长出了一口气,又问:“文房四宝呢?”
“都是上好的……你放心,这方面应该是没有苛待他们。”
褚仁低头盘算着,小声嘟囔了出来:“吃的什么你看不到,其他下人也看不到……那熏香呢?有没有熏香?阿玛最喜欢这个!”
傅眉摇摇头,神色间倒像是有些歉然。
褚仁长叹了一声。
傅眉见褚仁郁郁,忙从怀中拿出了那张画,交给褚仁:“这个……古尔察倒是替我们保下来了。”
褚仁接过画,慢慢展开,露出了里面的那柄骨刀。
倒像是图穷匕见似的,褚仁有些心虚,抬头瞟了一眼傅眉,见傅眉正盯着自己,便慌乱地低下头去,小声嘟囔道:“怎么把这东西也带出来了……”
“这是什么?古尔察说这是你的心尖子。”傅眉笑着,但语气中微微带着些异样。
听了这话,褚仁也笑了:“这话倒对!你不是总问我胸口的疤痕是哪儿来的吗?就是它扎的。”
“谁扎的?!”
“它扎的。”
“我问是谁拿着它扎的?”傅眉有些急切。
“我也不知道那人叫什么?”褚仁一笑,便把那件事的前因后果一一说给傅眉听了。
“这晦气东西,还留着它做什么?!“傅眉听完,抄起那骨刀,就要丢出去。
“别!“褚仁急忙拦住,“那两兄弟当中的弟弟,长得有六七分像你。”
“你喜欢他?”傅眉歪着头,眼神中有几分戏谑。
“我喜欢你。”褚仁盯着傅眉的眼睛,“那会儿……那么长时间见不到你的面,随便什么能让我想到你的东西,我都会留作念想的。”
傅眉笑了,那笑容,像是吹皱一池春水的和风,瞬间让人柔软起来。傅眉把那画和骨刀重新卷好,塞到褚仁怀里,用手指点着褚仁心口,说道:“你留着吧,只要你这里有我就行。”
这一路来去的旅程,可以说是褚仁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了,之前在药店人多眼杂,两个人都避讳着,许久不曾亲近。而此时天高海阔,只有两人同行,身周都是匆匆过客,再也不必避忌他人的眼神,自然可以肆无忌惮的缠绵温存。虽然在旅途中有诸多不便,但或许是因为两人的第一次也是在客栈,反倒是觉得这种不安且陌生的环境,能给人以踏实的温暖。
褚仁用手盘弄着傅眉粗长柔滑的辫子,用辫梢在傅眉胸前轻轻扫着,淡淡的皂角香弥漫开来,那种干净而清爽的气味让人心旷神怡。
傅眉觉得痒,缩了缩身子,攥住了褚仁的手,轻嗔道:“又淘气……”
“等回去了,便不能这么着了……这条路要是永远走不完该多好……”褚仁声音低回,如同呓语。
“对不住……”傅眉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不能不成亲,我是独子,傅家不能没有后……”
“我也是独子……”褚仁的声音有些幽怨。
“你连侍妾也不曾收么?”傅眉有点惊讶。
褚仁点点头:“嗯……上次你走之后,阿玛倒是提过这个话头儿,但那段时间忙忙乱乱的,也就拖了下来,拖到年底,便出事了……”
傅眉心中一动,拿过自己的辫梢,搔着褚仁的手心:“你不必这样守着的……”
“其实并不是要守着什么……只是我没那个心情而已。”褚仁顿了顿,“只不过……唯一对不起的就是阿玛了……”
“你现在娶妻生子也不晚啊。”傅眉轻声说。
“那样的话,孩子是姓傅的,不是姓爱新觉罗的……阿玛不一定会开心……”所谓传宗接代,应该是四百年后,会有一个孩子,背着书包从东城那个狭窄巷弄跑出来,回首指着那方残破门墩说道:“这里就是我们家祖上的老宅子,前清的端重亲王府!”如果只是留下了血脉,没有留下身份,就像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一样,《清史稿》中,“齐克新”那一条下面,记载的依然是“绝嗣”二字,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褚仁想着,叹息了一声,百无聊赖的拈起自己的辫子,解开辫绳,打散辫梢,和傅眉的辫梢紧紧编在了一起。古尔察说过,辫子上栖息着满人的灵魂,只是不知道,汉人留了辫子,是否灵魂也会在辫子上栖息?若如此,将灵魂的发丝紧紧编结在一起,是否就能相守一生,不离不弃?
路再长,也有走完的时候。再不舍,也要放开牵着的手。
一入太原城,转过桥头街的拐角,傅眉便轻轻松开了褚仁的手,紧走了几步,和褚仁拉开了一段距离。
褚仁有些怅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默默走着,没走两步,便撞到了傅眉身上。褚仁抬头,顺着傅眉的视线看过去,却见“卫生馆药饵”的门口,赫然是一对白纱灯。
莫非是……奶奶?!褚仁一惊,一把拉起傅眉的手,急急忙忙向家门口跑去。
看到穿着一身斩衰孝服的傅山,傅眉连礼数都顾不上了,声音颤抖地问道:“奶奶……是奶奶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你们刚走没几天……就……”傅山也哽咽了,“也没有什么病,就那么突然去了……”
“已经……下葬了吗?”傅眉颤声问道。
傅山重重点了一下头。
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吗?傅眉身子一晃,几乎摔倒。
褚仁轻轻扶住了傅眉的腰。“奶奶八十四岁高龄了,是喜丧呢,节哀顺变吧……”褚仁在傅眉耳边轻轻说道。
傅眉和褚仁换过孝服,双双来到傅山房内。
却见傅山眉头紧蹙,一脸严霜。
两人有点不明所以,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都生出一丝忐忑来。
“把门关上。”傅山吩咐道,语气很平淡,分不出喜怒。
褚仁返身把门关好,才发现窗子也是关着的。盛暑天时,屋内热得像蒸笼。褚仁只觉得遍体都是汗,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你们跪下。”傅山的语气还是淡淡的。
傅眉立刻撩衣跪倒,褚仁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却比傅眉偏后了半步。
褚仁垂着头,眼睛盯着膝盖之前的砖缝儿,脑中一片混沌,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又隐约觉得,情况似乎有点不妙。
过了许久,才听到傅山缓缓说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已经有了苟且之事?”
褚仁一惊,抬起头来,正对上傅山的视线,慌忙低下头去,此时便听到身边傅眉有些发颤的声音:“是……”
熟悉的藤条破风声呼啸而来,砸在傅眉身上。
褚仁的身子猛地一颤,忙膝行两步,张开双臂挡在傅眉身前,冲口而出:“是我勾引眉哥哥的!不关他的事!”
傅眉轻推了一下褚仁,也膝行两步,挤到前面来:“爹爹,仁儿还不曾婚配,他并没有错处,也不曾负了谁……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妻室!仁儿年纪还小,全然不懂得这里面的利害,都是儿子误了他!”傅眉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不是!您别听眉哥哥的,都是我做的,是我半夜跑去客栈勾引他……都是我的不好。”褚仁的声音低回婉转,听上去倒有一丝如泣如诉的意味。
傅眉有些怔忡地看向褚仁,却见褚仁的眼神盯着前方的一片空,似乎已经神游物外。
两个人并排跪在一起,臀与腿,紧紧挨着。夏天的衣衫本薄,又被汗水浸湿了,这样挤在一起,倒像是肌肤与肌肤贴在一起一样,褚仁能感觉到傅眉的身子在轻轻的颤抖,傅眉也能感觉到褚仁炽热的体温。
“眉儿,你应当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傅山一字一顿。
“是……”傅眉茫然地应着。
“朱氏的喘嗽又犯了,你该多体贴她一些。”
“是……”
“你已经年近而立,子嗣的事情,是当务之急……你祖母过世之时,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没能亲眼看见重孙出世……”傅山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措辞,但最终还是只说了这样的话,“你……好自为之!”
“爹爹……”傅眉抬起头,抖着嘴唇,呆了半晌,终于还是低下头去,应了声,“是。儿子谨遵父亲教诲。”
“你出去吧!”傅山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