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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处得多了,有个跟他关系较好的邻居,跟他说,他妻子不太能吃苦。集体劳动时看她推板车的样子就知道,那姿势出不了多少力。这话说得很直接坦率,陈仁明白,妻子是被邻居嫌弃了。后来几乎没有人家愿意和他妻子走动了。
陈仁知道,这是他以前纵成的。以前他在M国职位高薪酬高,家里请了钟点工帮忙家务。刚在村里时他怕妻子做不来,只让她做一些轻省的活。他下了工之后,就帮着做家务活,他父亲也一起做一些。
这种方式一直维持到现在,哪怕他妻子一直干着工分不高的轻松活,有时甚至不上工,大部分家务活还是等他们父子下班回来做。
他妻子从来不觉得有问题。她觉得家里丈夫照顾妻子天经地义,体力活是男人的。做饭油烟多,她不习惯,偶尔才会做一点。所以他们家要么是父子俩轮流做,要么就是吃罐头食品。别人家的厨房充满烟火气,只有他家的厨房清洁干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家人勤快爱干净。
这些事情一件件一桩桩积累起来,全是让人闹心的。他试过跟妻子讲道理,说他们白天挣工分很累了,父亲在医院很忙,工分以后还有用处,要省着点用。说邻居家以前也是富裕家庭,他们家刚来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会,现在他们家的女人,都能把家务活干得很好,上工的时候能干的工种还越来越多。
他苦口婆心劝妻子,让她多为家里着想,哪怕不为大人,也要想想儿女,像别人家那样,为家里多做些准备。
他妻子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为什么一定要学别人。何况她家来村子的时候带的物资足够充分,挣的工分也够生活了,何必要像别人那样辛苦。
他妻子还很聪明,对整个村子的运转有一定的了解。她说村里有水电站,有太阳能发电机风力发电机,还有那么多公共温室种植所,每天都有车队运物资过来,还有很多煤车,怎么会到活不下去的地步。她家哪用得着去为吃喝操心操肺,要是活不下去,还有政府村委们管着呢。
而且她说,她在家也没有不干活,她也在很用心地照顾教育孩子,打理家里。只是有些体力活她干不来,脏累的活她不习惯,这些男人干也一样。本来就该是他做丈夫的应该要做的事。
说来说去,最后扯到他变了,变得对她不体贴不温柔。
陈仁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父亲在他结婚时对着他叹气,说他不会挑人。为什么他父亲始终对他妻子冷淡,自从回国后,他父亲一直看不上他妻子。
陈仁知道他父亲,绝不会为了夏雪舍了脸面求人帮忙,更何况他的岳母一家,也是一样的性情,吃不了苦也不愿意吃苦。看着妻子不顾父亲的脸面,哭求到年越的头上,他觉得不止是丢脸,而是心凉。她怎么就没有为他父亲着想过,这些事要是给医院的人知道了,他父亲以后要怎么在学生面前自处,在医院里怎么面对院长和其他同事。他妻子可以在村里独来独往,可他和他父亲,是要在村里行走的,还有他的儿女,也是要跟学校里的同学来往的。
可他妻子不这么认为的,她总觉得她一家跟这里的人不一样,以后不会在这里长久地生活下去,等灾难过去后,她一家人还会回到城里回到M国。邻居不和她来往了她不在意,说邻居们是暴发户,和她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儿女在学校被孤立了,她就说是学校不好学生不好。陈仁总算是知道,他的妻子偏执起来,也是不可理喻的一类人。
陈仁一边拖抱着妻子不让她丢脸地跪在年越面前,一边痛苦地想事情。
夏雪挣扎着对陈仁说:“你不要挡着我,那是我爸妈,我怎么可以让他们在外面吃苦。”
“阿雪,你别这样,这件事不会再有改变。”陈仁叹气。
“年医生,我知道你有办法,求求你,成全我为人子女的一片孝心,让我父母在这个时候可以和我们一家团圆。我的孩子们,也一直在想念外公外婆。。。”夏雪不理陈仁,继续小声地哭着,大片地流眼泪。看得出她是真的伤心求人的。
“阿雪,这样吧,你实在想照顾你父母,我去求村委,就让你跟你爸妈住到小岭村。我看过,那边的房子差不多。你不是那边的村民,可以不用上工。我挣的东西你可以拿走一部分。你要有什么事,就让人托个话给我。”陈仁觉得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到达他的底线了。
“不行,那边没有认识的人,爸妈没有在农村生活过,需要人照应。他们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住在小岭村不方便看病。”夏雪继续哭泣。
“放心,我今天给他们按过脉检查过身体,都好着呢。”陈老教授在一旁没好气的说道。哪怕要看病,从小岭村到这里,也不是多远的距离。
儿子这个决定真是太好了,哪怕以后他挣的东西都贴给了岳家,他也不介意,他自己挣的工分,也够养俩孙儿,况且村里的政策很好,对老人小孩每个月都有生活补助。
“那边的条件没有这里好。爸妈在这边,孩子们去看他们也方便。”夏雪抽泣着不答应。
陈老教授听不下去了,说了一句:“我今天就去求村委,让你们一家都住过去,老子不愿意让你们挂靠户口了。”
夏雪又开始悲切地哭。好在俩孙儿已经去学校上晚课,否则照她这么哭,还让孩子们以为他父子俩欺负他们母亲了呢。
陈老教授黑着脸,让傻呆在一旁的年越先回去,真的去找了村委。
年越回来后跟邵文柏谈起这事,邵文柏笑笑,说:“听说了,还找了个人调解。”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压根没空处理。要不是涉及到年越的导师,他还没印象呢。
这一段时间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多,总有些家庭不合时宜地出现些家庭矛盾,最后逼得村委们找了个人,专门负责调解这类家务事。话说,这时候政府还管离婚吗?
这回那个负责调解的人对夏雪说:“为人子女,你要孝顺你父母这很正常。你丈夫也就罢了,可没听说过要搭上你公爹,让你公爹厚着脸皮四处求人甚至丢尽脸面,去给你自己的娘家尽孝的。”
然后又继续不明意味地笑,对陈仁说:“你问问你老婆,她给你父亲尽过什么孝。”这话让陈仁脸红,下定决心私下打电话找了小岭村村委,说要把自家老婆送过去陪岳母住一阵,物资自行配备,也不用小岭村操心。
陈仁把夏雪送去小岭村后,怕她自行回来,就跟调解人说了一下,外墙管理处按照调解人的意思就将夏雪进出村子的权限取消了,还颇为配合地列成黑名单人物,这样夏雪有村民卡也进不去。之前夏雪在父母来村子时哭闹的那一场,让外墙的人印象犹为深刻,纷纷传扬开来。说来也是因为村子里的生活太单调,外墙的人守门时缺少八卦的原因。
后来夏雪过了几天就从小岭村回来,在外墙以泪洗面,洗了几天,让外墙的人看了一阵乐子,就再也没来过,而是经常让小岭村村民,去医院时帮忙递信。陈仁看都没看就撕了,在医院跟来人说让她不要再写了,他是不会看的。
陈仁这回是下了狠心,决心要冷她一段时间。儿子和女儿哭闹了几天,陈仁冷着脸不理。正好学校这阵子组织了很多劳动课,孩子放学后回家,累得沾床就睡,也就没空再闹。
邵文柏跟年越说:“你老师的亲家,可是不太好管的那类。大家都知道有大灾难了,他们还在矫情娇气。表面是个文明人,其实做的事一点也不地道,本质上他们是很自私自我的那一类人。你以后看见这样的人家不要搭理,要是搞不定就叫我来,有人再缠着你,记得要赶紧告诉我,我替你料理掉。”
年越点头:“我知道了,也就这一次。可惜我老师好好的一个医生,被人说了几天闲话。”夏雪的父母在医院向陈老教授跪哭的那一幕,是现在医院里的热门八卦。那家人确实自私,做这些事的时候就从来没有为陈老教授在医院里的处境着想过,只想着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
哪怕他们的行为不像泼妇,也让人觉得很无语。
看起来很凄惨,话听起来也有点人之常情的道理。别人要是拒绝他们的要求,还可能被指责没有同情心没有爱心不够善良。其实还是他们自私和贪心,以道德挟人,想以亲情牌让自己的过分要求得到满足。
就连年越自己,听完夏雪深情地哭求,尽管心里明白着,可脑子还是被拐带地去同情了一下与她“骨肉分离”的父母。所以后来他也没敢在导师家多呆,赶紧滚回家了。
“别想这些别人家的事了,改天我带你上山顶看看,那里多了座寺庙。”
“寺庙?”年越问。话说他真没上过山顶,就算这里离山顶不远,可实在没空。每天晚上有时有课要上,有时要等邵文柏下班,有时还要做点温室活。哪天他们能准时回到山洞,也是被邵文柏拉进房里这样那样。
“嗯,是祖叔祖建议的。他说村里的人心不安定,村委们也一样压力过大,有个庙会好一点,话说,山顶也不止有寺庙,还有个道观,明天我带你看看。”
“好,我记得你们也在山顶建了个族里的宗祠,这么说这山顶还挺多东西的。”年越一边说一边躺下坑。
“是挺多的,你明天就知道了。”邵文柏笑笑,没再说话,而是一把搂过年越,紧揽着他的腰,照旧和他亲亲抱抱一下才肯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总得写一下村里的一些人家的,这也是生存环境的一部分。
第29章 人心
第二天年越和邵文柏早早吃完晚饭后上山顶。邵文柏一边走一边跟年越说山顶上的情况。
“山顶上除了一些武警,就是祖三房的人在上面住。族长祖叔祖也在上面。”邵文柏对他说。
祖三房的人在大岗村很低调,也只有小部分邵家族人,知道他们的本事,在村子为了避免麻烦,就没宣扬。至今大岗村绝大部分人,都以为是邵家从政府那里得到的灾难消息,动用家族里的财力人力去把避难基地建立起来的。
祖三房他们大多住在山顶的蘑菇房,据说是更接近天地自然什么的。他们在村里也要上工,只是大多不擅长体力活,村委们就安排他们中的一些年轻人,去村里的种植所做看管温室的工作。另外村委还特别询问了祖三房对工作的要求,以便他们好安排。祖三房的人有些说想在山顶干回原来的工作,村委都同意了。
于是,有几个人就从以前的工作单位弄来了一些设备,在山顶的蘑菇房建立了个天文观望台,当起了天文馆馆长和员工,据说这是为了方便他们夜观天象。除了天文馆,有些人曾经是气象台的员工,所以村委也依着他们的要求,弄来了一些设备,在山顶搞了一个小小的气象观测台。还有人曾经负责看守市里的一处小道观,村委就在山顶建立了蘑菇房小道观,把市里小道观的物件都搬进来,以后就由祖三房的人看守小道观。
村委觉得,有了小道观对村子也有好处的,村民们上山拜拜时可以让精神得到暂时的寄托。等村委把村祠和宗祠也搬上山后,村民们可以寄托精神的地方就更多了。
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