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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平之讷讷的道:“师父师娘都知道我们的事,我……我这样跟你出来了,一旦回去,不正是自投罗网么……”当着田伯光的面,这些话他本来一万个也说不出口,但事有轻重,不说也由不得他。
令狐冲说:“可是不回去,我放心不下。”他愁闷的表情,焦躁的语气,每一个最微小的细节都写着他的不放心。林平之咬了咬嘴唇,柔声说:“可是,你也说了,师父就算答允并派,也无非就是个缓兵之计,既是缓兵之计,时间总还是有的。左冷禅要并派,想来也需要人支持,没有其余四派这些声名显赫的大高手,他五岳并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师父师娘总归安全。假若我们现在走了,恒山派这些师姐、师妹,还有两位重伤的师太,万一前路再遇上嵩山派的人,又该怎么办呢?”
令狐冲如梦初醒,道:“你说得对,平弟,还是你脑筋清楚,不像我,一着急就乱七八糟的。”林平之笑道:“你是关心则乱。”他笑起来的样子温若春水,令狐冲看着,不由得呆头呆脑的傻笑起来。
田伯光突然大声咳嗽。
两个人都觉得尴尬。林平之说:“你还不快去两位师太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用得着你跑腿的。”他忙不迭的答应,加快脚步走了。
田伯光苦笑,说:“林少侠,你这是何苦来哉。”
林平之淡淡的问:“田兄此话怎讲?”
田伯光笑道:“林少侠,跟我就别这么藏着掖着了吧?那令狐冲对他师父是愚孝,猪油蒙了心,空瞪着一对牛眼什么都看不出来。”
林平之淡淡的道:“他若非如此,也不是我的大师哥了。”
田伯光道:“他嘛,他要怎么样都好说,他怕什么呀,左手吸星大法右手独孤九剑,朋友遍天下,走到哪儿都是响当当的令狐大侠。你可怎么办?你人都跟了他,多说几句话,吹几句枕边风,你还怕他听不进去么?”
林平之脸颊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红晕,语气却很坚决:“田兄把林某当做什么人了?我自己家里的事,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田伯光在他身后,望着他的目光却带上了一点怀疑,突然笑了,悠然道:“林少侠不会是连令狐冲也不敢相信吧?”
林平之慢慢的转回身,微微的歪着头,打量着他,忽而一笑,道:“田兄,你这句话,该对我大师哥说去,不用试探我。”
田伯光往地上“呸”一声,笑道:“罢罢罢,林少侠,我这人就爱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你和令狐冲怎么回事哪儿是我说得上话的,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哈哈,哈哈,走罢,咱们也去看看能不能帮忙。”
☆、习剑
他们回到恒山派众女尼身边,令狐冲正在跟定闲师太说着什么,见他们来了,跳起来说道:“我们三个送她们回恒山罢。”
田伯光瞪眼道:“你干嘛什么事儿都得带上我啊?”令狐冲一听便火冒三丈:“怎么叫我什么事儿都带上你?你是不是恒山派的人?仪琳小师妹是不是你师父?”田伯光怒道:“仪琳是我师父又怎样?我就是恒山派的人吗?你问问两位老师太收不收我?”
定闲定逸两位师太怎能跟着他们胡闹?定逸冷声道:“本派此次蒙田师傅相助,上上下下感激不尽,过去恩怨便可一笔勾销。但田师傅多行不端,恒山派私怨可以既往不咎,于公却不能不为过去伤在田师傅手下的无辜女子讨还公道。今日受阁下大恩,不敢恩将仇报,他日江湖之上,倘若再闻阁下劣行,绝不姑息徇私。恒山派的事,不敢劳动田师傅大驾。”
田伯光苦笑道:“嘿嘿,我知道。令狐冲,你看到了吧?”
令狐冲回身向定逸师太深深的一躬,说道:“定逸师伯,晚辈不才,想为田兄说几句话。田兄虽然过去多行不义,但是佛家有一句话,叫做: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又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只要真心改过,又肯将功赎罪,我看也可以给他个机会……”
田伯光笑道:“拉倒吧,令狐冲,什么真心改过,将功赎罪,你脑子里那点东西,收的住大爷我嘛?我啊,还是做我的花和尚。两位师太放心,采花什么的田某也采够了,天下□□多得是,田某有的是银子,还怕没有女人么。令狐兄,你也别留,我也呆够了,这就江湖逍遥去也!”他说着,转身便走。
令狐冲和林平之都忍不住叫他:“田兄,留步!”他闻声站住,却不回头看他俩,侧身向仪琳凝望一阵,走到她跟前,柔声道:“我走啦,你自己保重。”
仪琳低着头,却不敢和他说话。他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林平之小声对令狐冲说:“刚才他还说,要过来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呢……”令狐冲叹一口气,定闲师太幽幽的道:“阿弥陀佛,田师傅有大恩于我恒山派,虽不敢烦他相送,日后江湖再见,只要不涉大是大非之事,我们再慢慢报恩便了。”周围女弟子一齐躬身称是。
令狐冲便对林平之说:“他走了也好,你我两个人跟着恒山派,江湖上只怕已经要众说纷纭了,何况再加上一个田伯光。”
定闲师太看着林平之,忽然说道:“观少侠面色,似是气血有亏,莫非身上有伤么?”令狐冲忙道:“对,他重伤还没好,伤在后背,我给他吃了白云熊胆丸,用了天香断续膏,这些天虽说痊愈得很快,毕竟不敢让他乱走动,就怕伤口再撕裂。他那伤当时缝上了的,眼看着似乎快好了,我也不敢给他拆线。”
定闲师太叹道:“阿弥陀佛,少侠请过来,老尼看看你的伤。”林平之依言过来,在她面前拜了一拜,道:“多谢师太。”方才转身背对着她跪坐,自己解了衣带。众尼姑、姑娘一见这情景便自动走开了。
定闲师太看了看伤势,道:“难得你们长途跋涉,伤口竟然并未磕碰,养得很好。可以拆线了。”令狐冲一听,心里得意非常,他一路上都牢牢地抱着,如抱珍宝,自然磕碰不着。林平之一看他的笑容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脸上一红,忍不住也笑了。
定闲师太向于嫂说:“拿剪刀给我。”于嫂随身自有剪刀,取了来,用火把略微燎烤,定闲师太说道:“少侠请稍事忍耐。”用剪刀剪开了缝伤口的线。
棉线虽细,缝在肉里,一根根拆开也是零零碎碎的痛。令狐冲生怕他受不了乱动,手扶着他肩膀,紧张得不行,加上天热,满头大汗。林平之苦笑道:“师哥,好疼啊。”令狐冲吓一跳,伸长了脖子往后面看,问:“疼得厉害么?要不要吃药?”林平之叹口气,说:“是你捏的我好疼啊。”他一呆,本来是扶着他的肩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是紧紧地捏着他了,赶紧松手。
大家休息过后,吃了干粮,便各自起身,受伤的女孩们互相搀扶,离开了铸剑谷。此后一路向北,打算北回恒山。
他们在钱塘江雇了乌篷船,走水路北归。到鄱阳湖,又换大帆船。林平之的伤一日好过一日。他和令狐冲住在大船尾部,和艄公、水手在一起,左右无事,每到夜里码头上停了船,令狐冲便带着林平之到岸上找个僻静地方,教他独孤九剑。
从第一式总决式教起,先背口诀,再学招式,接着便要把招式全部忘光。林平之到了这里,便遇上了真正的难题。令狐冲是飞扬跳脱的人,性子豁达,练功夫又贪多,要忘掉什么也容易,说忘便忘。可林平之跟他完全不同,他平时就是在睡梦中,有时候也在练剑,夜半惊醒还在告诉自己,刚才梦中这一剑出得不对,那一招做得不好。这样苦心孤诣练出来的剑招,怎么能那么容易就忘记?令狐冲又给他细细的讲独孤九剑的各种要义,什么“无招胜有招”,什么“兴之所至,随意挥洒”,什么“料敌机先,看清破绽”,说到最后,林平之便只剩下苦笑,他年纪轻轻的还不满二十,不要说对阵的经验,就是旁观别人打架的经验都少得可怜,看清破绽说得容易,背后却势必要有极丰富的经验作支撑。
但饶是如此,独孤九剑是何等厉害的功夫,他一知半解的学着,功夫依然一日千里。令狐冲却教的越来越艰难,有时候自己明明知道该怎么办,却说不清楚,拿着剑比划,反而更不清楚——独孤九剑讲究的是剑势,是后发先动,是面对具体的剑招随意挥洒,没有具体临敌的招式,独自习练,任何变化都毫无意义。当年令狐冲初学剑法的时候有田伯光给他做现成的陪练,现在他就做了林平之的陪练,可是他内功深湛,出剑太快,林平之往往看不清楚,待要放慢了动作,又总觉得意义不大。他是恨不得一股脑儿的把自己所学全传给林平之,只是这岂是能着急的事儿么?有时候想到风清扬,便对林平之叹气,说倘若太师叔在这里就好了。
林平之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问他:“太师叔到底是为什么不肯教我?”
令狐冲皱眉道:“他说当年见过你曾祖父远图公,说你们林家的辟邪剑法太神奇,还说希望总有一天,你能学会辟邪剑法,来跟我比一比看到底是哪个更厉害。老头子年纪大了,老小孩儿一样。”
林平之“哦”的一声,不再回答,想象当年风清扬与林远图相识比剑的情景,悠然神往。
令狐冲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他说:“我看两位师太的伤势渐渐的也好了,她二位的武功只有比我更强,大约也用不着我护着啦,不然我们还是先回福州吧。”
林平之看看他,摇摇头,道:“我不回去。”
令狐冲不明白,问:“为什么?你的伤,还有你家的剑谱……”
林平之淡淡的道:“余沧海杀了我镖局几百口人命之后,也没留在福州啊,木高峰害死我爹娘,难道也留在那儿没走么?砍伤我、拿走剑谱的人,这时候多半早就不在福州了。”
他很少提及他家里的事,令狐冲看着他满心不忍,只是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他对令狐冲一笑,说道:“冲哥,你别担心,我一点都不着急,就算剑谱丢了,我也不急,不是还有你么?”
令狐冲急忙点头,说:“对,对,一切有我。”说到这里,就想去抱抱他,他侧身一躲,笑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毛手毛脚没羞没臊的,你也不怕给人看见。”令狐冲说:“深更半夜哪来的人啊,就算有,我怕他个鬼啊!”他们虽然住在一起,同舱里还有艄公水手什么的,多少日子也没偷着空亲狎过,令狐冲早就心痒痒的。
林平之拍着手笑道:“满口鬼啊鬼的,小心鬼来找你。啊呀,你背后有个鬼!哈哈!”一边说笑着跑开了。他肯笑闹,令狐冲求之不得,一个跑,一个追,没多久追上了,嘻嘻哈哈的闹作一团。
林平之不停的笑,仿佛一辈子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月光如水照着他如玉的侧脸,他的笑容灵动得像水里飘摇的鱼儿。令狐冲想亲吻他的嘴唇,却不忍惊动他的笑颜,终于只是吻了吻他的额头。
两个人肩并着肩,在一棵老树□的树根上坐下来,面朝着湖水,天南海北不知所云的聊着天。没过多久,林平之困得厉害,俯在他膝头,合上眼。令狐冲问:“要不要回船上去,躺着好好睡?”
林平之摇摇头,说:“到船上就不能这样了……我要靠着你睡。”令狐冲不再说话,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听着他呼吸渐渐均匀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