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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冲身上伤得太重,提着气还不觉得,一松弛下来,只觉得头晕眼花,忍不住用胳膊支撑住头。盈盈瞥眼间看见了,赶忙揭开他后背的衣服和绷带看了看,且喜伤口还是老样子,来回几遭折腾没令他伤上加伤。柔声道:“你撑不住,可以靠在我肩膀上啊。”
令狐冲微笑道:“那怎么行。”顿了顿,又说:“我壮着呢,没事。”
盈盈笑道:“你还壮,那天下就没有不壮实的人啦。你累就先睡一会儿,我帮你看着。”令狐冲不忍拂她好意,点头说:“好。”
他虽然答应了,可是怎么能真的睡着。脑袋抵在膝盖上,闭着眼睛,想着乱七八糟的心事。房子下面这条大路上越来越安静了,晚饭的时间已经过去。
盈盈突然“咦”的一声,令狐冲慌忙抬头,只见下面一切如常。他问:“怎么了?平弟来了么?”
盈盈说道:“不是你小师弟,是你小师妹。”令狐冲慌忙探头看,只见岳灵珊苗条的身子急匆匆的从黑暗中走过来,一路东张西望。盈盈低声道:“她也是出来找林平之的。”
两人看着她径自走向崔家老店,令狐冲说:“不好,她怎么斗得过余沧海?”
果然她匆忙忙的一头走进崔家老店,却在门口便停住脚步,余沧海的声音阴阳怪气的传出来:“原来是岳家小姐。”
岳灵珊再鲁莽,也知道自己一个人凶多吉少,说了句“打扰了”,便想退出来。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是岳不群的女儿,和林平之又俨然一对小情侣,抓住她再不济至少也是多一枚筹码,余沧海如何能放过?一使眼色,便有四五名弟子抢步上前,拦住了岳灵珊的去路。
岳灵珊怒道:“你们几个大男人以多欺少吗?好不要脸!”青城弟子在林平之威胁下人人自危,哪里还顾得上脸面?也不和她废话,各执长剑,登时便和岳灵珊斗在一起。她虽然死记硬背了石壁上的剑法,毕竟多半是吓唬人的花招,再说石壁上又没有青城派的剑法,因此没几招便险象环生。
令狐冲急得头上冒火,说:“平弟怎么还不来!”盈盈说:“他要出现早就出现了,青城派防得严密,他也不是一味莽撞的人。”令狐冲如梦初醒,道:“我下去救小师妹。”盈盈说:“你不是说了恒山派两不相帮?”令狐冲一怔,她叹口气,道:“我本来想走的,这么看,一时半刻还走不了。别担心,我去。”
她话音未落,袖中短剑出鞘,一跃而下,飘然冲进薛家老店。她的武功比起青城派这几个江湖上二三流的弟子自然是强的多了,剑光舞动之间,岳灵珊便被解了围。她握住岳灵珊的手腕,向后一跃而至圈外,朗声道:“余沧海,你看清楚,我乃日月神教任教主之女,途经此处,见你们这么多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实在是看不过眼去。岳小姐我带走啦,但愿你好自为之。”说着,带着岳灵珊奔到对面,跃到屋顶上,令狐冲接应了她两个,三个人一起离开。
这里距离他们入住的牡丹园比较近,没走多远便到了。岳灵珊一路都不吭声,到了门口,方才忍不住问道:“任姐姐,你看见平之没有?”
盈盈说:“没有,我和令狐公子在那里也是想等他出现。”
岳灵珊怔怔的站着,盈盈说:“别在这儿傻站着,先进去坐下再说吧。”
岳灵珊摇头道:“我不进去,我还是回去等平之。”令狐冲忙道:“不行,万一余沧海一不做二不休……”盈盈也说:“你还是跟我们在一起,明儿早起,看余沧海他们什么时候走,我们就后面跟上。林平之还要报仇,他自然会去找余沧海的。”
岳灵珊颤声道:“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把他拦住……姐姐,他会不会出什么事?”盈盈安慰她道:“他剑法那么高明,连你大师哥都看不明白,人又机灵,怎么会出事。”岳灵珊低头不语,令狐冲讷讷的道:“你……你还是来跟我们一起罢,你一个人在外面,我怎么放心得下。”
岳灵珊哽声道:“你谁都管,管得过来么?我,我偏偏……”盈盈不让她说出决绝的话,忙打断她,说:“你大师哥就算一千一万个不对,心总是好的,他已经够自责了,事到如今,你恨他有什么用,咱们几个人都该平心静气的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你独自一个,别说令狐公子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好说歹说,终于说得岳灵珊点了头,这才放下心,牵着她的手和令狐冲一起进了园子。
天色已晚,恒山派人都睡下了,只有仪琳、仪清和于嫂三个人外加田伯光还在等他们回来。见岳灵珊也跟着来了,大家对她没什么好印象,打个招呼便没话了,于嫂去给她安排了房间,盈盈陪她回去休息。
仪清和仪琳来检视令狐冲身上的伤,给他换了药,又端了内服的汤药给他喝。这件事他向来任凭摆布,是最听话的病人。田伯光问他:“你小师妹都领回来了,怎么那个主儿反倒没带回来?”看着令狐冲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由冷笑,袖手道:“唉唉,这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令狐冲想骂他几句,转念又觉得好没意思,只对仪清说:“仪清师姐,我想明早出城,你还是带着大家先回恒山去。”
仪清说:“我也正想着,这么多人跟着青城派,也着实不合适。不过掌门师兄,你身上还有伤,我们不在身边,你可以么?”
仪琳在旁边轻声道:“师姐,我跟在令狐大哥身边照看,行不行?”仪清看看她,心里一软,柔声说:“这样也好。”田伯光忙道:“那么我也跟着。一场好戏,我可不能不看。”仪琳低声说:“你跟着,那我爹爹肯定也得……”令狐冲说:“不戒大师得跟着仪清师姐她们回去,有他老人家跟着我才放心。”仪琳脸上一红,不说话,田伯光乐得脸上笑开花,凑近了令狐冲身边,胳膊肘一撞他,笑道:“多谢啦!”
令狐冲脸上阴阴阳阳的,想对他笑笑,也笑不出来。田伯光悄声道:“你放心,咱哥儿们什么交情,你帮我大忙,我也帮你。不就是圣姑那儿不好办嘛,将来你家里娶了圣姑做令狐夫人,外面不拘什么地方弄个外宅,修得漂漂亮亮的,半个月在家,半个月在那儿,不就完了?横竖不过两个人,好安排……”
令狐冲瞪起眼睛,牙根儿都痒痒起来,拳头捏的格格作响。田伯光眨眨眼,笑道:“那个,有话好好说,咱可别动手,动手伤感情!”
盈盈在后面一声咳嗽,田伯光回头看看,赶紧讪笑着走开。盈盈过来问仪清:“令狐公子的伤没大碍么?”仪清笑道:“放心,没大碍。”盈盈便笑着在他身边坐下,问:“你们聊什么呢?”
令狐冲说:“刚跟仪清师姐商量,明儿还是大家分开走。你,我,凤凰,田兄,加上仪琳和小师妹,咱们六个跟着青城派。其余人先回恒山。”
盈盈点头道:“这样也好,人少了,行动方便。那桃谷六仙怎么办?”
令狐冲说:“他们六个随便,想跟谁走就跟谁走,嗯,到时候还是想办法让他们跟着回恒山的好,那么多师姐师妹,一旦出什么意外,不戒大师一个也照应不来。”盈盈笑道:“好,我知道你对付他们六个最有办法。”
令狐冲苦苦的笑一笑。
盈盈又道:“我刚去找了凤凰姐姐,她说已经派了人去盯着余沧海他们,有什么动静马上来报告。咱们今晚都得好好的睡一觉。没什么事大家散了吧。”众人答应了,各自回房。
☆、狭遇
令狐冲一夜也没好生睡着,天快亮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刚睡过去,就开始做梦,梦里面也不得安宁,好像是小时候和岳灵珊在一起,在瀑布中练剑,练着练着岳灵珊变成林平之,又惊又喜,刚想搂着他诉说这些日子的相思之苦,忽然发现旁边岳不群正笑眯眯的看着,他吓一跳,正要解释几句,求师父谅解,忽然岳不群一剑刺来,本是刺向自己的,倒下的却是林平之,瞬间鲜血喷涌,将他染成一个血人儿,血泊中只有他一张脸是惨白惨白的。
他直直的坐起来,满身冷汗。
他呆呆的出了好一阵神,外面有人轻轻敲门,盈盈说:“冲哥,你醒了么?”他赶紧穿鞋下地,过去开了门,问:“怎么了?余沧海那边出事了么?”
盈盈点点头,面色凝重,说道:“他们一晚上都只在大厅里面,轮流睡觉戒备着,可是到天亮之前,不知怎么的还是死了两个人。余沧海正在那儿发脾气呢,店主人吓坏了,已经去报了官。”
令狐冲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颤声道:“那么,那么昨夜他确实是一夜都在盯着余沧海……我们为什么没发现他?”盈盈说道:“他存心不让你我发现,我们也没办法。”令狐冲魂不守舍,点点头,说:“先去余沧海那边看看吧。”
盈盈却说:“我们还是别去的好。那边官府的人已经去了,正在问话,我们露了面,万一余沧海急红了眼见谁咬谁怎么办?还是让凤凰的人在那边看着,他们一走,我们随后跟上。”令狐冲随机应变的能力向来一般般,听她说得有道理,就点头答应了。
两人来到前厅,仪清仪和等人都等在那里,大家碰头商议了一下,决定众尼姑还是按昨晚的计划,先出城回恒山。不戒和尚对仪琳不放心,拉着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务必对不可不戒要拿出师父的款儿来,多教训,多骂,不许笑”。她尴尬得要命,只能讷讷的称是。桃谷六仙却大出令狐冲意料之外,六个人异口同声,一口答应陪恒山派尼姑们北回。令狐冲忍不住问:“你们不跟我们看青城派的热闹么?”桃根仙道:“余矮子长得太丑,我们看着他饭都吃不下去!”令狐冲看着他一张长长的满是皱纹的马脸,流露出那样傲慢的表情,说出“余沧海太丑”五个字,强忍了半晌,竟然忍住了没笑出来。旁边桃花仙说:“大哥,你明明昨晚上吃了五个馒头,喝了半斤白干儿,还有一大碗红烧肉烧干豆角,怎么还说吃不下饭?”桃根仙瞪眼道:“昨晚饭桌上有余沧海么?”桃花仙摇摇头道:“这到没有。”桃根仙道:“着啊,我眼瞧了他一天,好容易不用看了,那还不赶紧多吃几口?”
六兄弟一边连说带吵,一边随同尼姑们出了门。令狐冲和盈盈、仪琳、田伯光、蓝凤凰等人送出门外。
蓝凤凰还生着令狐冲的气,看见他便一声冷笑,转过脸去不理睬。令狐冲心里过意不去,想说几句道歉的话,刚开口说个“妹子——”,第三个字都还没蹦出来,她一声冷笑,抬脚便出了门。
盈盈忙叫:“凤凰姐姐,等等我。”回头对令狐冲说:“你好好在家呆着,别轻举妄动。”追着蓝凤凰出去了。
她追上蓝凤凰,亲亲热热的挎着她的胳膊,笑道:“凤凰姐姐,气上来连我都不理啦?”
蓝凤凰停住脚步,看看她,叹道:“我生气,可不是为了我自己。圣姑,我不明白,他就差当面锣对面鼓明明白白摊牌了,你为什么还留着不走?”
盈盈脸上笑容凝固住了,低下头,轻声道:“我也想过要走的……”
蓝凤凰叹道:“你想过要走,可还是没走,你还是舍不得,不甘心,是不是?”
盈盈苦笑道:“凤凰姐姐,你也取笑我。”蓝凤凰拍拍她的手臂,笑道:“这也怪不得我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