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过,发现了又怎么样呢?
他的确已一无所有。
至少,至少要抓住一个人,让他和自己一样一无所有,让他们一起被整个武林整个江湖所唾弃,想一想,都觉得很美妙。
“嗯,状态不错。”手术前最后一次检查,白大夫对林平之的状态很满意。“不过,令狐公子,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不如,我给你把把脉。”
令狐冲摸摸自己的脸,苦笑着摇摇头。
从华山下来以后,他苦笑的次数与日俱增。
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脸色憔悴,原因他也非常清楚。
白大夫见他不愿意也就没有勉强,而是和林平之说起动手术的注意事项。“忌口是一定的,腥辣油腻的食物不能吃。动手术时我会先给你喂一剂药,放心,和蒙汗药差不多,只是让你暂时失去知觉,不会感觉到痛……”
令狐冲走出屋子,深深的吸了口气。
“我说了这么多,你都记住了吗?”白大夫将那么一大窜,其实只是希望林平之多了解一点。人们对于不了解或者解释不了的事物常常会产生厌惧。尤其是换眼之术对古人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多了解一点,状态也能放松一点,对他动手术的也会有很多好处。
林平之侧耳细听白大夫的叮嘱,神态认真。
白大夫欣慰的点点头,能遇上一个高度配合治疗的病人对医生来说是大大的福气。他说什么,林平之就怎么做,无疑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病人。
“咦……这种味道……”白大夫深吸了两口气,侧头思索:“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林平之把玩香囊的手指一顿,随即笑道:“味道也可以用听过来辨认吗?”
白大夫也觉得有点好笑,不再细想,将林平之送出门。
到了动手术的前两天,令狐冲收拾了东西,将林平之送到白大夫家住下。白大夫家并不算宽敞,还有一间专门腾出来做工作室。所以林婉王云仍然住在城里客栈。令狐冲则不可避免的和林平之独处一室。
“大师兄,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林平之幽怨的说。
对林平之的亲近,令狐冲非常吃不消——各种意义上的吃不消。
“没有。”迁怒不是令狐冲的性格,他的性格更多的是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那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林平之转着脸庞寻找令狐冲的声音。“我打直了手都摸不到你。”
摸什么?!
就是为了离你远点!这种话令狐冲是说不出口的。
吃过晚饭,他一直在外面练剑,直到附近农家熄灯许久之后才摸黑回房。没想到林平之不但没睡,他先前搁在地上的铺盖被褥也重新放回床上了。
“我不会怎么样的……”林平之的声音充满了失落。“大师兄,我直到你讨厌我,我让你对不起任姑娘了。大师兄,我不想你为难的。可是,可是……”林平之带着一股哭腔。
令狐冲道:“你这是做什么?堂堂男儿汉——”
“我早就不是男儿汉了!”林平之红着眼打断令狐冲的话。“你看不起我,我知道。反正我已经这样了。我对不起我爹娘,也对不起林家先祖,我活着不过是为自己犯下的而错误赎罪而已。如果你真那么看我不顺眼,干脆一剑杀了我算了,何必,何必……像躲瘟疫似的躲开我!”
令狐冲头疼:“我没那个意思。”
“你有!你就有!哼,我林平之反正是孑然一身,你杀了我,也没人给我报仇,更不会有人过问一声。令狐大侠,你还不快动手!”
“我……”令狐冲叹气。“我就说了一句话而已。”
林平之红着眼眶倔强的盯着他。事实上,他盯着的方向是错的。
平常他听音辨位的功夫可没错过,显然此刻情绪激动以致于连他的方位都摸不准了。
明明自己在他右前方,他确盯着正前方墙壁。
令狐冲蓦地心软。林师弟确实很可怜。他父母都没了,外家一直对他不闻不问,好不容易拜了师傅,却是处心积虑骗取他家辟邪剑谱,甚至几乎杀人灭口。报了家仇,却失去了双眼,唯一对他好的只有小师妹,却死在他自己手上,江湖中,他也已经声名狼藉,树敌众多。
“平之他很可怜,别人都欺负他……”小师妹临终前这句话蓦地浮上他心头。
那时候他只顾痛恨林平之辣手杀妻,心痛于小师妹至死不忘林平之。可是直到今天,他才将这句话听进去。
林师弟他很可怜,那些他信任过的人,几乎都变相的与他为敌。木高峰,师傅……自己也对他做出那样悖逆的事,也难怪他性情变化莫测。
“林师弟……”令狐冲叫了一声,却没有下文。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抚林平之的情绪,如果是小师妹,他会讲笑话给她听逗她开心,或者带她去玩乐,那她会很快忘记不开心的呃事。如果是盈盈,盈盈大方懂事,很少对他耍小性子。眼前的林师弟,他该怎么办呢?骂不出口,打不下手!
仅仅一个称呼,他的语气已经足够林平之捕捉到他心软的信息,林平之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才走了两步,不是撞到床角就是踢到柜子,令狐冲赶紧扶住他,等于把自己送到林平之手里,林平之自然笑纳,紧紧的拽住他的手臂,试图将自己缩到令狐冲怀里。同时嘴里不停的哀求:“大师兄,你对我这么好,我不信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至少现在别推开我,让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好吗?”
“白大夫说,手术有风险,如果这次失败,我就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大师兄,我很怕……”
林平之的身体很软,令狐冲难以想象一个男人身体呼这么柔软,而且,他的身上有一种诱惑的味道,让他难以抗拒。
这天晚上,林平之是握着令狐冲的手臂入睡的。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令狐冲等在衙门后面,听着监斩台下纷纷乱乱的声音。他在等着一个生命的死亡,好挖去他的眼睛还给自己师弟。这是一个荒谬而残忍的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死犯的家人哭哭啼啼的找来,令狐冲和白大夫跟上去。取到眼睛后,他们要快马赶回白大夫家,林平之已经喝了药等在手术台上。
白大夫带着作为助手的儿子进去,令狐冲只能不安的等在外面。直到黄昏,太阳西下,白大夫才满头大汗的出来,朝他点点头。
15圣姑驾到
林平之安静的躺在床上,眼睛上蒙了一层纱布,等到纱布拆开之后,这双眼睛便可以重见光明。
林平之的眼睛长什么样呢?
令狐冲伸出手指,凌空描摹,画了几次都不满意。纱布下那双眼睛是常见的,却怎么也回忆不出来具体的模样。应该是一双明亮的,略带点高傲和飞扬……然后,还有隐忍……前者是想象中十七八岁的林平之,后者是在华山学艺时的光景。
三年了,从师兄弟变成陌路人变成仇人在变成如今这样复杂的关系……
“嗯……”床上的人发出一声不舒服的□,身子往右边侧了侧。令狐冲急忙按住他,避免眼睛上的纱布被蹭到。
林平之转醒了。
“……大师兄。”茫然了一阵后,林平之才想起来这事在哪儿。
令狐冲很好奇,最近林平之身上就像安装了一种可以探测令狐冲的装置,哪怕令狐冲不说话,他也能准确的知道令狐冲是否在旁边。
“你怎么知道是我?为什么不猜是白大夫呢?”令狐冲好奇的问。
“不一样啊。”林平之道。
“什么不一样?”
盲人的世界和正常人的世界不一样,所感受的也不一样。一个人的脚步声,呼吸声,哪怕拿只茶杯的细微动作都是和另一个人不一样的。可是究竟哪里不一样,林平之不知道如何向令狐冲解释。“反正是不一样!”他干脆的说。
“什么时辰了?我昏睡了多久?”
“大约丑时了。你感觉怎么样?眼睛有没有不舒服?”令狐冲最关心的是林平之的眼睛。
林平之扭动着想要坐起来。他摇摇头。可能白大夫用了什么药,眼睛倒是不疼,就是怪怪的不是很自然。
令狐冲将软枕垫在他背后。“你别乱动,我去给你拿点吃的来。”
厨房里还有白大嫂特意为林平之煮的白粥,已经冷了,令狐冲利落的热好。和任盈盈养尊处优,连青蛙都能烤糊不同,令狐冲的厨艺称不上高明,应付日常生活一点问题也没有。林平之以前是大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在华山那段日子,可没人会娇宠他,想必生活做饭也难不倒他。
回到房间,入眼的林平之安静的靠在床头,和方才昏睡的模样一般无二。恍惚间,令狐冲倒觉得他的苏醒似乎是自己的错觉。
林平之听见看门的吱呀声,转过头来。
好似一幅水墨画顿时鲜活起来,画上的假人布景跳出纸张。
什么错觉什么昏睡顿时灰飞烟灭。
令狐冲眨眨眼。
“大师兄,你坐过来。”林平之道,拍拍床边。
令狐冲放下白粥,依言坐下。“什么事?”
林平之坐起来,手在身前划动两下,摸到了令狐冲的肩膀,短暂的停顿,然后顺着肩膀往上。
令狐冲不自在的躲开。
“大师兄,别动,我想摸摸看你现在的模样。”林平之不悦的道。
手指细细的描绘着,下巴,嘴唇,脸颊,鼻子,额头……
林平之摸够了,放开手,颓丧道:“我想不起大师兄原来的模样了。”不是忘记令狐冲的样子,只是没办法比较出和三年前的差别。
令狐冲心中一松,心底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一抹心虚消失无踪。
三年的光阴,幸好不是只有自己疏忽了。
“不过,精神肯定是不一样的。大师兄功成名就,必定是潇洒豪迈,意气风发的。”林平之肯定的说。随即又失落道:“哪像我……”
令狐冲没法反驳,对习武之人来说,失去武功是世界上最可悲的事。任何的安慰都不过是虚词。
“不过没关系,失去了武功,我还有大师兄。大师兄,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的,对吗?”林平之振奋道,脸上带着两团红晕。
令狐冲不忍拒绝一脸希冀的林平之,吱唔了半响,道:“白大夫说药效过后,你的眼睛会疼,疼的话一定要说,别忍着。”
答非所问。
“说出来有什么用,大师兄会变戏法么?将疼痛变走?”林平之没有纠缠那个问题,令狐冲大为放松。笑眯眯的回答林平之:“变戏法不会,但是说个笑话逗你笑还是可以的。”
“什么笑话?”林平之问。
“从前……”
林平之对治疗的高度配合直接体现在伤口的愈合速度上。一个月后,白大夫将盘踞在自家的两人轰出去了。理由是恢复良好,不需要大夫随时检查,只要定期换药就行了。
令狐冲带着林平之回到城中客栈。
客栈里有个意想不到的人等着他。
“盈盈!?”令狐冲搀扶着林平之,刚跨上二楼,便看见一个娇美的女子从房间里出来,后面是恭敬侍立的王云。
林平之心一沉,一张秀美绝伦的脸蛋从心头划过,手指紧紧的握成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