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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景是说不出的怪异,可两人脸上洋溢的分明是快乐的表情。他们说着不着边的话儿,像寻常的人们在期待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他很乖的,偶尔才能感到细小的胀痛,那却是陈靖仇最真切地与他接触的时候。
这段日子反应仍然强烈,陈靖仇逼着自己咽下必要的饭食,虽然几欲呕吐,被那浊气堵得闷的时候还念着那个在他身体中茁壮成长的小生命。
所以他会好好地,他要好好地,
感受着他慢慢长大。
人总是矛盾的生物,曾经陈靖仇厌恶惧怕,甚至起过抛弃的念头,如今却千方百计地想要留住他。
也许,那是与宇文拓唯一的牵连吧。证明他们不是陌生人,始终陪着他一起难受的,是这孩子。
他竟起了一种世界毁不毁灭都无所谓,反正任何事,都有那个小东西与他感同身受的肤浅念头。
不知道以后月份大了会怎么样,会像个妇人一般吗?
陈靖仇默默想着,他不知道,如果是,他清楚自己一定会躲得远远的。
多羞耻,可他舍不得。最近他才发现,他是真的爱着,自己的孩子。
心念一转,脱口就说了出来:“我想取平安宁康之意,就叫安儿,望其平平安安,一生无忧。”
“平安…是个好寄望。”兴冲冲的少女脸上浮起红云,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他真的好小!安儿安儿,让小雪给你祈祷,集普天之下福音,佑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宁珂郡主身孕的时候也是这般大的,只是那时我可不敢……诶!”
少女方发觉自己的失言,捂住嘴有点不知所措。
陈靖仇心底是有些难受的,掩饰下去,将衣服掸好,向那出世多年仍不改单纯的少女摇头示意没事。
现在的确不是该想这些事的时候,小雪的脸上闪过一丝如梦初醒,面色黯了黯,方道了声:“靖仇,我找到宁儿了。”
“他在哪?”这惊喜毫无预兆,陈靖仇被一激也忘了那些有的没的,“多亏你了小雪!你告诉大哥了没?”
“就在…长安皇城里,嘘,靖仇你听我说,我还没与他说,只是,只是宁…那魔女在那里用魔气布下结界,坚不可摧,我本欲先去打探奈何……”
“那又怎么了?”
“靖仇,还记得我说过,你是大地皇者吗?如今五神器已隐世,你身上汇聚了它们最后遗留的神力,是世上至真至纯,是上苍的选择,我想若你我合力,也许即可破……”
“那还等什么,我们明日就……”
“靖仇!你现在…现在可不同往日!”
陈靖仇一怔,恍然明白了小雪的顾虑,一丝恐慌攀上心头,但很快他使劲将它抹去。
“…我不会有事的,不会拖你
们后腿……”
“我不是说这个!”小雪却激动地站起来,陈靖仇不明白她那瘦弱的肩头缘何颤抖,“你当真不告诉他吗!”
烛影昏昏,映进眸里人也有些昏沉,夜半茶凉,陈靖仇缓缓摇头,“不…”
“我知道你怕,可这对他公平吗?对孩子公平吗!万一,你要是有个万一,我……”
小雪终不适合气势汹汹,话未说完哽咽不已。
她实在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做……眼睁睁看着他们越入雷池,眼睁睁看着那感情变酸变苦……
炼情,不该是这么苦的……她确实长大很多,对于很多事情也身体力行,可在他们面前,那份潜藏心底的爱恨嗔痴冒了头,她只有不知所措。
肩头忽然罩上一披温暖的衣物,是陈靖仇的外衣,只听那青年在她耳边叹息一声,“不论公平与否,在天下苍生面前,陈靖仇都是微不足道的。”
“你曾说我是大地皇者,当时我不信,可现在我真的相信了,我是大地皇者啊,必定有逢凶化吉的能力,孩子也会保佑我的。”
“只是天道不仁,万物刍狗,若是我实在……也只恳请你不要告诉他,好吗?”
也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她的神经,她扑入青年的怀中,说不出话,曾经她为情所苦所悲,却从未感到现在的疲惫,守着一个秘密,是多么难的事……
那颗心脏隔着衣物咚咚地跳动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何泪如雨下。
“其实能为你们,为天下,做一点事,我是很开心的。”
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她觉得青年的声音有点涩,还有她从未察觉的成熟与磁性。
过了那么多那么多年,原来那个敢爱敢恨的少年,终究是不在了。
“生死都好,陈靖仇不会再有遗憾了。答应我,小雪。”
烛台上慢慢凝出红色的泪滴,摇曳的光影将青年的眉眼照亮。
泪水模糊了双眼,女娲后人艰涩地点点头,像做了一生最艰难的决定。
谁想她一生最难忘的两个男人,最后,她竟一个也抓不住。
☆、故园
十故园
裙摆逶迤,虽已是素色在男人身上仍显得艳丽了些。
陈靖仇在淡色的唇上抹上殷红胭脂,扎在脑后的头发高高绾起,镜中的人面色的苍白被淡淡粉黛掩去。
他尝试笑了一下,才有了点陈靖仇的味道。
不像呢。小雪将一根发簪插入简单的发式,可他终是八尺儿郎,并非红妆。
束腰有点紧了,让原本就微微兀出的腹部十分不舒服。
“靖仇,好了。”小雪垂眸轻道。
“阴阳怪气的,可不要穿帮了好。”陈靖仇站起来,他长得颀长,女子的衣裙就显得短了些,无论是飞扬的眉峰,还是脸盘,都不似女人那般娇柔。
也许当初十□岁的时候还能掩人耳目,现今,他是切切实实的,肩膀宽阔的男人了。
“只要蒙混过关就好,”小雪叹了口气,“对不起,靖仇,我没想出更好的,混入宫的办法……”
“我不过随便说说,自责什么。”
推开雕栏木门,万顷晨光中便见外面背身站立的宇文拓,“宇文大哥。”他唤了声。
“好了么。”宇文拓转过身来,微微睁大了淡漠的双眼。
“怎么,很奇怪么?”陈靖仇被他看得发怵,只尴尬地垂下了头。
“不…”眼前的青年着了女子衣裳,宫装样式并不复杂,简简单单几笔,就勾画出肩背的轮廓。
裙纱薄透,腰带略松地挂在腰上,就算添脂描眉,那伪装充其量是形似神不似,太过英气,稍微仔细便能揭发,可那灵动的双眼却将这不伦不类的装束不那么违和。
陈靖仇轻轻咬唇,微微垂头的样子,腮红在他颊上点缀出羞赧的错觉,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宇文拓默默将那个词咽了下去,“走吧。”他说。
“嗯。”陈靖仇跟在他身后。
***
约摸两个时辰,陈靖仇下了飞剑,脸色有点发白,宇文拓奇怪地看最爱出汗的他在这酷暑的天气仅仅是喘气。
宇文拓扶了他一把,才发现他连手掌也是凉的。
然而还没问出口,陈靖仇便又站得端正自然地抽离与他接触的手。
“宇文拓,你在此候着,我与靖仇乔装
进去,若是发现了宁儿就通知你。”
“此方禁卫森严,我们毕竟不知晓皇宫内部的消息,也只是苍蝇乱转,若是侥幸成了,我们需要你做后应;不成,起码留一条退路。”
“记住,若是我们出什么事,切莫……打草惊蛇。”
宇文拓点点头,陈靖仇想小雪一定与他谈过,不然那喜欢把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扛的男人断不会如此爽快地妥协。
“我知道。小雪,这皇宫到底谁呆得比较多。”
“也对,是我多虑了,”小雪笑了下,复又正色道,“只是这是攸关天下的事,我们没有机会了,并不只是你一个人……”
“我知道。”宇文拓打断他,神情有点不耐。
天下啊,所有的个人在那之前都轻如鸿毛,他是最知道的人了。
“那好,我们走了。”小雪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巍巍皇城。
宇文拓没有回应,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陈靖仇,那微微昂着头的样子骄傲又寂寞,像一尊雕像。
如凌云巅,没有任何人能比肩。
陈靖仇忍不住想,如果他能叫住他。
如果他还在乎他,他不在乎是出于兄弟还是同情,如果,他仍傻傻地奢望这个如果。
传说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他忍不住回头了,他想,如果宇文拓能叫他,他就把一切统统都告诉他,才不管他什么苍生天下,陈靖仇只是想陪在宇文拓身边!
可是一步两步,他走到十步开外,便不再数了。
自己回过身,那抹孑然傲立的身影逆着光,映着寰宇穹苍坠入荒凉的画卷。
心渐渐凉透,他不该存有任何奢望的。
“宇文拓…”
他轻念,却惊讶地看到宇文拓转过了身。
“靖仇?”那男人坚毅的眼中依稀显露讶异,随后缓缓对他一笑。
很久以后陈靖仇忘记他嘴角上扬的弧度,只记得犹如春雨润物,仅仅一丝琢磨不透的柔软光彩,就打破了那毫无生机的冷漠。
他能听得见!
“宇文拓!”
莫名而巨大的鼓慰满溢沉重的心,冲得他的头有些昏,他又叫了一遍,用了很大力气,这次极为
大声,他忽然想起几月前的大漠里,那么那么灼烫的风和沙,他用尽全力地叫他,然后他停下。
“你还拿着我的剑呢,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牵强又无理的要求,他暗暗捏紧拳头。
宇文拓缓步走来,男人如画的眉眼愈来愈近,一个呼吸犹如千年万年。
男人拥住了他,怀抱比天空更辽阔,包容陈靖仇所有的怨怼。
那拥抱有点用力,让陈靖仇胸口发闷,却不舍得放开,最后男人用仅剩的有力手臂拍了拍他的背,“保重。”他说。
这是个属于男人的拥抱,短暂的重合,然后分开。
“保重。”陈靖仇口中涩涩的,胸腔中有什么在呐喊,无语半晌,竟只能如他一般吐出那两个字。
转身脚步铿锵,再没有犹豫。
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陈靖仇想着,可是孩子,你会原谅爹爹的,你那么乖,一定是懂的。
***
母与子之间独特的感应,那份血缘传承的感知是丢不掉的。只要与宁儿接近,化为鹰隼的母亲便会有所反应。
陈靖仇后来知道,宇文拓便是这么在大漠中找到他们的。
照着鹰的指向,穿梭在那廊腰缦回之间。
陈靖仇低着头尽量将自己掩得与平常宫女一样,小步迈着步子,绕过重重阁楼檐牙,这深宫内院看着越来越眼熟,也越来越荒僻。
似乎曾经也是荣蒙圣恩的小苑,繁华谢尽后显得凄凉无比,死气沉沉。宫墙周庭草木葱茏杂沓,早就无人打理。
荒院屋外的树上蝉声噪噪,他与小雪对看一眼,举步走进。
“果然是这里。”小雪深叹一口气,“相传人死后皆会回到生前呆的最多的地方,宁珂郡主也……”
她又咨嗟一声,有几分无可奈何之色,动手划出法诀,原本仿若无物的门前浮出一层薄薄的红膜,随着小雪输入的灵力不断震荡。
“就是现在,靖仇。”小雪朝他使个眼色,陈靖仇会意,穿过去,便只如薄纸一般。
大地皇者……他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的手,耳后又响起小雪的提醒:“那魔此时虽不在,这结界却是与她有联系的,你要快些。”
“还有,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