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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长,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废话,听见你脚步声了。”
于正震惊了:“你们还能分出人的脚步呀?”
“分个屁!”败城没好气地抬起头,“谁来我都是这么说!有事说话!”
于正尴尬地咳嗽了声,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排长,你这是做啥呢?”
“写检查!”一讲起这个,败城的语气好了些,他把于正招过去,一脸神秘地把检查递过去,“看看,写得怎么样?”
于正接过来匆匆扫了几眼,额头顿时冒出一汪冷汗:“排长,你可不能这么毁人啊!”
“毁什么人!”败城瞪眼,“我这是实事求是!”
“你是实事求是……可是,你这不是乱来吗?这哪能行啊!知乐以后还不怨死你!”
“你懂个屁!”败城抢过检查,一脸朽木不可雕的表情,“你别管了,出去出去!”
于正被赶了出来,破门在他眼前怦得一声关上了。他干瞪了一会儿眼,还是觉得这事不靠谱——败城虽然一直以来都挺不“靠谱”的,可是,这事是不是有些过了啊?
他有心去和知乐通下气,可是想到这爹儿俩的关系,又决定不管了。
败城要是真把知乐卖了啊,说不定知乐还帮着数钱呢!这俩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他一个外人瞎掺和什么呀?想到这里,于正不禁有些吃味:他怎么就没捞着一个这样有素质有潜力又听话长得又俊的兵呢!?这知乐要是训出来了,带出去,一提,“这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兵”,多有面子啊!
回到寝室,看着一屋子瞎吵吵的新兵蛋子,于正也火了:“吵什么吵,今天的政治学习看完了吗?”
很快,小鸭子们悲哀的发现,于娘的大腿不好抱了,败城的坏脾气把班副也给传染了!可怕的情绪风暴一直持续到败城和知乐在全连大会上做检查的日子。
败城的检查很普通,中规中矩,不过,他一个少校,在一班子尉官面前做检查,这事确实稀罕,令不少人暗爽了一把。尤其是赵斌,面沉如水,心里早就乐翻了天,盯着败城就不撒眼!
败城读完,就该知乐了。知乐一上台,说了没几句,下面就开始骚动了。
这哪里是做检查啊?这是罪行交待大会吧?这要是不知情的人来听,还以为知乐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呢!而且,这种态度,明摆着的针锋相对吧?部队最讨厌的就是不服管,甭管你有本事没本事,不服管是大忌!
“我不该无组织无纪律,我辜负了祖国和人民的期待,我对不起党对不起老百姓对不起公理对不起……”
“你给我等下!”赵斌终于听不下去了,“你接下来是不是准备对不起世界和平了?”
知乐一脸莫名其妙:“是啊,连长你不是知道吗?”
赵斌差点气背过去,一把扯过稿子:“你的稿子怎么和给我的不一样?”
看了一眼,赵斌立时气得眉毛倒竖,嘴一张就要吼,败城恰好凑了过去,才说了几句,他的气就消了。沉默片刻后,他把检查往知乐手里一塞,一边呆着去了。
知乐到底读完了那篇“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的”检查。几天后,整个军区都知道六连新兵连有个叫知乐的兵,做个检查,还一付委屈的样子,完全没有半点反省的意思,听说团长还为此气得骂了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刺头儿兵,还是有名的刺头儿兵,这下子,再也没有其他连长在特别班出操时过来“观摩”了。败城爽了没几天,又被赵斌叫去“谈话”了,他本以为是教训这次检查事件,没想到,一进办公室,他就看见了南默严肃的面容。
59、家与国 。。。
败城在看见南默的那一瞬间不自觉的挺直了背。南默是他的好友、上司,也是他到这里来的原因之一。南默的出现,令他立刻联想到了许多事。赵斌知趣的出去了,看见门一关,他就迫不及待地问:“队长,要召我回去了?”
“不是,我出来办事,经过你这里,顺便来看看。”
败城有些怀疑这说法,却没有多问。
南默把帽子拿下来缓缓地放在桌上,沉默片刻,带着几分疲倦地道:“石鹏牺牲了。”
败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一怔之后,心头立刻阴云密布。
石鹏是三队的中队长,平时和他关系不能说过命,但该有的交情一样不少。虽说他们当兵都随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是,突然听见战友离去,一时间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不过,败城到底不是以前的毛头小子了,他并没有急着问清楚,况且,南默千里迢迢跑来,也不是为了向他汇报过程的。他犹豫了下,在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丢给南默。
俩人沉默着把烟点上,抽了几口,败城才问:“怎么回事?”
一个小队在行动时通常会尽力保存指挥官,这不是因为谁的命更宝贵,而是为了提高整支小队的存活率。可是,战场上的事谁也说不清,小规模的特种行动并不意味着不会死人,子弹是不分军衔的。
“救人的,他们有个兵脚崴了,钟鹏回去救,结果正好碰上了云爆弹,两个人连尸体都没来得及抢回来。”
“什么任务?”
南默往屋子的门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最近局势不安稳。”
败城并不追问,“不该问的不问”,他现在不是潜龙的一员,没有资格知道这些事。
俩人的烟抽得很快,不一会儿屋里就烟雾缭绕。败城观察着南默隐藏在蓝色烟雾后的晦涩面容,鼻子发酸。
他进潜龙时,南默刚刚当上大队长,从第一线退下来,满身戾气。那时候,血气方刚的他还和南默顶了几回,输多赢少,却逐渐服了这个大队长。如今,小几年过去了,时间不长,他不再那么强硬,南默那还算年轻的面庞也悄悄爬上了皱纹,脾气变得更加内敛,外柔内刚。
这些年,南默每送走一个牺牲的队员,都会带上一瓶酒找败城喝一顿。俩人都不敢喝醉,但是在半醉不醒间,他不止一次看见南默用力搓着发红的眼角,拍着桌子“大骂”牺牲的战友。
“奶奶个熊,你不是说回来要送我纪念品的吗?你现在叫小鬼给我送啊?奶奶的,你就是个没种的!你回来给我送啊!回来啊!”
被“骂”的人每换一次名字,南默就会老上一分。他的青春与人生都奉献给了隐藏的战线,就连他的感情,也投注在手下的兵身上。每牺牲一个,就像是从他的心头挖走一块肉,即使痛,也不能痛得让人看出来,因为他是潜龙大队的最高指挥官,他必须得稳定。
“把我调回去吧。”
尽管舍不得知乐,但此刻,败城想要归去的欲望是如此的强烈。他想要回去那个地方,不仅是由于想要为南默出一份力,更是由于感情正经历着煎熬:他的兄弟在出生入死,他却在这里做“幼儿园”老师,尽管这些“小朋友”以后也会成长,但他等不及了。
“你先呆着。”南默长叹一声,把烟摁熄,道,“夏天的时候,我还等着你带知乐来见我呢。怎么样啊,那小子?”
谈起知乐,气氛总算轻松了些,南默听着败城的描述,脸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他们的感情就是这样,内敛而激烈,绝不会长时间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更不会到处寻求安慰,比起言语,实干更重要,“该要的债,每一分都讨回来”这句话不是用说的。
“是个好苗子!”南默感叹一句,“怎么样,我看兵的眼光还不错吧?”
“得了吧您呐!”败城没好气地道,“您那眼神啊,这么多年也就看了一个我,一个知乐,其他的,啧啧,不能提啊!”引得他“下放”的兵也是南默挑来的,虽然有着关系在里面,但他还是做出一付耿耿于怀的模样,就是想分散南默的注意力。
“熊兵!你在我面前现在是越来越敢闹了啊!”南默翻了个白眼,拿起帽子戴上,“我告诉你,这次的夏季选拔知乐要是不过,我唯你是问!”
讲起这个,败城心中一动,道:“我不仅保证知乐过,还保证至少有五个人达到飞龙标准!”
南默眼里流露出精明的神色:“五个人?你这是在向我讨名额哪?”
败城笑起来:“队长,你也知道嘛,每年每个地方的名额就那么几个。与其费心去全军区挖墙角,还不如相信我的眼光,是吧?”
南默似笑非笑的道:“我怎么记得曾经有人说过,‘挖墙角也是技术活啊’!这人似乎对挖墙角很赞许嘛!”
“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败城喊,“谁说的?我回去抽他!”
南默一瞪眼:“明明就是你个熊兵说的!”
“没有!”败城一脸正气,“我绝对没说过!”
“好,今年你们团的名额和以往一样!”
“别呀,队长!”败城立刻服软了,“我说的!我说的好了吧?我回去写检查!各部之间当然要团结友爱嘛,怎么能挖墙角呢,是吧?”
看着败城那可怜兮兮讨好的表情,南默忍着笑捶了他一下,丢下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打开了门,瞪了门外做站军姿状的赵斌一眼,匆匆离开了。
赵斌立刻窜了进来,拉着败城问:“教官,怎么样,要到名额了吗?”
“要什么要!”败城瞪眼,“我告诉你,我从来不干走后门的事!名额是名额,实力不行一样滚犊子!”
赵斌顿了一下,悟了:“那是当然!”悟完,还是有点不放心,“可是,有没有本事,也得看有没有表现的名额嘛不是?”
败城没好气的瞪了赵斌一眼,敬礼闪人了。
这个赵斌,连于正的精明都赶不上,怪不得被拉回来当连长了!不过,回来当连长也好,至少牺牲的危险要小许多。
想到这,败城的情绪也禁不住低落起来。
与南默的会面尽管没有什么明话,但这次会面本身就是个预警,意味着随时可能调他回去,很可能根本撑不到夏季选拔,这意味着他教导知乐的日子不会太多了。
败城不禁有些担忧:知乐能够离开他独立生活吗?没有了他,知乐会不会歪路?如果他等不到下连队,知乐会不会被别的兵欺负?万一要是没和小白脸他们分一块,知乐一个人能适应吗?
败城突然意识到,他为知乐规划了未来,可是,这个未来到底好不好呢?知乐没有分辨力,只是一味地应和他,但他为知乐选择的这条路即危险又艰辛,却根本没有给知乐任何选择的机会,他甚至觉得,正是由于他的存在才剥夺了知乐选择的权力。这样一想,他又觉得离开一段时间也许是好事。
与南默一面,令败城凭添了几许烦恼。
特别班的新兵们最近都小心翼翼的,虽然排长没有再发脾气了,但阴沉沉的脸色比先前还可怕,他们倒宁愿败城骂人。于正也问过,被败城以“我教你的都学到位了”给堵了回去,落荒而逃。
就在这阴郁沉重的气氛中,春节来了。
新兵们怕过年,许多首次离开父母的大小伙子渡过了摸爬滚打的二个多月,一碰上这种合家团圆的日子,立时就想家得厉害。这段时间连个电话都不许打,想到父母,不少新兵能马上红了眼圈,什么训练的心思都没了,就想回家。每逢这时候,带兵班长都得做足了准备,像是老妈妈般哄着这帮新兵蛋子,哄完这个哄那个,忙得不可开交,就怕有哪个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