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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出他话背后的含义,云舟面有愧色,但是食物与自尊在前他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大丈夫贫贱不能移,总而言之,我是绝对不会和他们这种弄虚作假的人同流合污的,有辱斯文……”
大丈夫大丈夫又是大丈夫,小墨听得头大,拉了把椅子往云舟面前一坐:
“公子,不是小墨说你,按理说我这个小小书童不该以下犯上,但是你有的时候实在是太固执点了,活得太累了。你常教育小墨说君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常说你最羡慕那些行走江湖、兼济天下的江湖豪侠,很渴望能成为像他们那样的人,可是难道你忘了在兼济天下之前要先独善其身了吗?自己一个人的温饱尚且都做不到,如何达成宏愿呢?况且这世道如此混乱,人人都想着自己,你常跟别人讲大道理,可是反过来又有谁跟你讲过大道理?公子难道忘了你是如何落榜、如何流落至此的么?公子难道也忘了老爷他……”
“住嘴!”
云舟喝令一声,蹭得一下站起身,阴沉着脸训斥小墨道:
“我教你道理不是让你整成歪理的,念在你也是一片真心,这次姑且饶了你,若是再有下次,休怪我不顾情面!”
说毕便把门一摔,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公子……公子我错了还不行么……公子……”
无视小墨在门外一声声的叫唤,云舟蜷在床上,用被褥把头蒙得很紧很紧,不让任何声音漏进耳朵里,直到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门外的叫唤声也停止很久了。
云舟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还是心烦意乱,终是叹了口气披衣而起,坐到床边的书案上,提笔良久不成句,偶然间瞄到压在书卷下的文稿一角,脸上一红,四顾无人,便将稿纸从书卷下抽出来,回顾了几眼先前的内容,紧接上文继续接下去在纸上写道——
小舟嘤咛一声倒在江海怀中,娇声唤道:
“大侠……大侠救我……”
江海以手探其额,烫如火灼,视其神态娇媚婉转,双目盈盈,娇喘细细,俨然已是情毒入体之症,江海焦惶,其媚态挑得心下孽火焚焚,又不忍霜天白露玷其清白,强制压下,忙推拒道:
“小舟,不可。”
小舟沉默片刻,缓缓褪去衣衫,身体细软无骨交缠江海颈项之上,脸蛋儿羞红,怯怯私语:
“爱大侠磊落,小舟愿以身报大侠救命之恩,大侠……大侠就请消受了吧……”
言罢,捉江海之手放于胸膛之上,江海见小舟面庞艳若泣血牡丹,千娇百媚,肤白似玉,掌下凝脂滑腻、温软生香,江海不觉心驰神往,手指细细抚摸小舟脸颊,柔声问:
“可以吗?”
小舟羞涩点头,一点樱唇已悄然覆上江海嘴唇,莺啭轻啄,碾碎一地落花春水。
“小生别无他求,只望大侠不离不弃……莫失莫忘……”
江海感其深情,将玉颈粉腮一一品啜,二人衣衫尽褪,紧紧相抱,一腔火热点燃干柴烈火,正是:
泠泠月下情火烧,蟾宫巍颤翳影摇
偷来瑶池琼浆露,倒凤癫鸾争天娇。
……
写到这里,莫名地脑海中浮现出方才落入那余生怀中时的情景来,想起他面对自己时关切的眼神,笔一顿,一滩墨迹突兀出现于纸上。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念经文一样将有辱斯文念了几百遍,云舟满面通红,扯过墨迹未干的文稿揉成一团扔到了墙角,仿佛那团记录了一方小小心思的纸团上附着邪恶的欲、念一般,触碰一下便会沾染在手上。接着又拿出一卷《春秋》,强自颂记了好几页,自认为将脑袋里那些淫、秽思想驱逐地差不多了,这才放下书卷,松了口气似地重新躺回床上,盖上被子,悠悠睡去。
小墨见他迟迟不开门,估计也去睡了,安静到什么声音也没有,睡到约莫戌时三刻,房间里漆黑漆黑地,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屋顶上,一条黑影顺着房梁而下,掂着脚尖走到房门前,悄悄捡起那张揉成团的纸团,小心翼翼地揣入口袋里。
然后走到床边,房顶破洞中漏下的月光端详着云舟那张熟睡中的脸,他似乎睡得不好,皱起的眉头似乎隐藏了心事,但是仔细看的话依稀可以看到嘴角微微勾起,在睡梦之中露出憧憬的微笑:
“大侠……大侠等等我……”
“唉……”
黑影长叹一声,伸出手指抚摩着他眉心那一团疙瘩,向着床上那人怅然道:
“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那么固执呢……”
……
第3章 第 3 章
余生怀揣着云舟的文稿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天还是擦黑的,先没急着回社里,穿着夜行服、蒙上黑面巾借着夜色偷偷拐进了江海县最大的勾栏院牡丹阁的后院,飞身一跃上了房梁,弯下腰儿敏捷地行走于房瓦之上,身姿轻盈如同夜猫儿一般悄无声息,轻手轻脚前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最后将目标定在了一个还漏着光的房顶之上,弯下身子,轻轻地将瓦片掀开一片,探头朝下一看——
只见在一间珠环翠绕的屋子之中独自端坐着一名女子,那女子打扮妖娆,浓烈刺鼻的脂粉香气几乎都从瓦片缝隙之中钻出来,痒痒地往人的鼻腔里钻,差点让余生没一个喷嚏打出来。纵使珍珠钗环满头带,金主另宠他人的冷落还是让女子十分气闷,秀眉蹙起,阴沉着一张丽容,拔下头上的金钗就往碟中的瓜果上猛刺啊刺,刺成了马蜂还不泄气,干脆将瓜果放到脚底下踩踩踩,死命踩,用一对三寸金莲将那瓜果当成负心郎与小妖精踩成稀巴烂才足以泄愤。
被平日里娇滴滴的头牌名妓醋意大发时的暴戾一面震到,余生足足呆愣了半饷才缓过神来,重新盖上瓦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拿出那本别在腰间的小册子和那只细管秃毛笔,蘸了蘸口水借着月光在纸上写下这样一行小字:
乙酉月壬戌日丑时一刻,牡丹阁头牌小嫣红独守空闺,内心寂寞,妒火中烧,戗果头为奸夫浪娃之头,金簪、金莲伺候之。
写毕,刚想把册子合上,转念想了想,又提笔在纸上写下一句:
江海余生批:俗语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薄幸郎有幸骨醉钗粉香足之下,虽死无憾矣。
余生眼睛里透出一丝调皮的笑意,把本子往腰间一别,又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脚下的瓦片之下传来一阵阵恩恩啊啊的声音,余生耳朵一竖,匍匐着身子把耳朵贴在瓦片上倾听,只听见那古怪的声音之中有男有女,浪荡淫、靡,翻江倒海,好不快活。
余生神色一顿,小心翼翼地掀开身下的瓦片,透过那一方小小的缝隙只能看到屋子靠墙处一张雕花大床正吱吱呀呀地不停颤抖着,淫、叫声正是从里面传出来,在余生这个方向都听得一清二楚,男子的喘息声晦暗而浑浊,女子的声音倒是娇嗲柔媚,尖声细细,一声高过一声,百转千回,拨人心弦,叫得就连余生向来不谙此道的青年男子都不禁面皮发烫,只是可惜那床周边幔帐重重包裹得严严实实,别说是一缕春光,就连半缕也窥探不得,不禁叫人心痒难耐,就在视线集中在那只雕花大床上的时候,余生却在偶然间瞧见了床边那散落了一地的衣服,这不瞧不要紧,一瞧就瞧出了端倪。
地上混杂着女子的轻纱红绡还有男子价格不菲的绸缎衣服,江海定睛一看,竟然在床头看到另外一副折叠整齐的衣冠,青色的袍子上贴着一块补子,绣有鸂鶒的图案,上面放着四方巾和乌纱帽,旁边还摆着一双黑色朝靴。
种种迹象结合起来,一个想法在余生的脑海里大致成型——难道正巧撞上知县大人有这雅兴微服私访来勾栏院体察民情?
这个消息太意外也太强劲,使得余生的全副心思都放到这上面了,又向前移动几尺揭开瓦片,果然在底下看到了守在门边,哈欠连连、睡得东倒西歪的几个官府打扮的人,初步推断他们应该就是等着一早上接知县回衙门的衙役了,黑夜里余生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翻开小手册兴致勃勃地在上面记下一笔:
乙酉月壬戌日丑时二刻,江海县知县吴大人夜宿牡丹阁红牌小金凤香闺,颠鸾倒凤,一饷贪欢。
写完以后余生咬着笔头思索了片刻,皱着眉头又附加了一句:
江海余生批:不知吴大人身骑金凤翻云覆雨之际是否有江海县边郊洪涝累民之状入梦而来?
收起小册子,余生本想收集完消息就走,谁知临走前被他注意到了那散落在地上的丝绸衣服之中有一团鼓鼓的东西,估计一定是钱袋,余生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想反正这知府一向昏庸无能,倒不如借他几个钱来周转周转江海社,想着便被挑动了心念。
放轻声音又掀了几片瓦片,露出个正好能容身的小洞,跐溜一下钻了进去,沿着柱子滑到地上,灵巧地在地上打了一个滚,一骨碌滚到凌乱的衣衫前,捡起那件价值不菲的绸缎便服,刚想探手进去解钱袋的时候就听见床帐之中的人忽然气喘如牛,在发出好几声粗野的喘息声后猛地“吁——!”地一大声,整个人都像是要活生生抽过去一般,房间里霎时陷入死灰一般的安静,直到深夜里的更漏声与余生的心跳声一起漏过不知几个点,才听得床内传来中年男人色咪咪的一声呻吟:
“唔……快哉快哉……遍体舒畅……”
所幸只是虚惊一场,余生出了一身的冷汗,钱袋也懒怠解了,干脆连衣服抱着一起“蹭蹭蹭”又爬上了柱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房顶,盖好瓦片,这才得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余生晃晃脑袋镇定完了自己的心神,抽出本子在上面记下了最后一笔——
江海余生批:吴大人面弱体虚,驾彩云大战金凤十余回合力有不怠,江河湖海一朝喷涌殆尽矣,还望吴大人爱惜贵体,多加节制,不负吾辈挂念之意。
记完这最后一笔,今天的任务才算是完成了,余生满足地笑笑,抱着钱财衣服跳下房顶,憋到现在才发现由于方才那一场虚惊,再加上身临其境了那一场旖旎春色,胯间那东西竟然肿胀地很,忍着那股子念头闷头跑了好几里路,后来跑到了镇子里才慢下了脚步,在灰蒙蒙的夜色之中找到一间泥胚房旁边的鸭棚,这才解开裤头好好释放了一回。余生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人,纵使身在黑漆漆的鸭棚,那缱倦春意的声音却好似还在耳边徘徊不去似地,与此同时,脑海之中仿佛也跟着心中所想慢慢浮现出一副副画面来——
七年前那个炎热的午后,那个中暑的笨家伙无意识地靠在自己的肩头吸允着水筒里的水,嘴唇翕动,清水顺着他的唇流过他的下颌,再流进他的脖颈……
还有昨天白天的时候,那人一不小心跌进自己的怀里,抬起脸来直视自己时眼中惊怒交加的神情,还有那张一下就涨得红扑扑地,活像成熟的红石榴一样的脸……
沉浸在臆想之中失神了片刻,直到寂静的夜色里突然传来咳嗽声,引起了余生的警觉,隐身藏入鸭棚之中,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咳嗽声咳了很久,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听上去苍老而浑浊,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咳嗽似地,仿佛随时都可能断掉。
过了一会儿,泥胚房里的油灯被点亮了,纸糊的窗子上显现出昏黄的颜色,还有灯影之中蹒跚摸索的身影,余生的头顶上响起淅淅漱漱的声音,随后就是一个老妇人年迈的嗓音:
“老头子,咳得好点了吧?来,喝点儿水,要是你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