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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那神秘兮兮的口吻挑得心痒痒,那书生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说道:“拿……拿来我先看看。”
余生拿出那副画轴,仅仅展开一个角,半露春光,就已撩人心弦,只见那书生绯红着一张脸,差点就要撅过去,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问:“多……多少钱?”
余生从袖子里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一口价,一两银子。”
穷书生身无长物,三十文就已是手头拮据,别说是一两银子了,书生在心里慎重衡量了一下画与一两银子之间的分量,纠结了老半天,最后只能无奈放弃,看着那幅画不甘心地咽了口口水,摆摆手转身走了。走了没几步,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只见那书生把揣在怀里的书拿出来嗅了嗅,皱眉问:
“怎么一股马粪味?”
“咳咳……”
余生的表情有点尴尬,思路转了转,忽然灵光一现,说道:
“粪乃天地之精,万物之华也,粪气奋起,多闻粪气则文思通达,文采斐然也,兄台,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兆头啊,今科定能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事实证明读书人果然好骗,只见那书生被吹捧一番之后便整个人飘飘然,乐颠颠地抱着书走了,也省得余生抹了一把冷汗。
从早上摆摊到傍晚,短短一天之内百余本《江海志》就已销售一空。别看他们做的工作不怎么见得人,但是江海余生这个团队在江海县的书生之中是很有影响力的,大凡书生总带着那么点酸腐气,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地,出去游山玩水吧又会被说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正所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但是圣贤书读多了总是需要一些“闲书”来调剂调剂。《江海志》作为一部囊括了天文地理、市井百态的奇书,大到江海县的河流脉络,小到县上的奇闻异事,偏到县周围的草药珍馐,俗到县内县外所有头脸人物的香艳八卦均有涉及,信息量涵盖巨大,且批语风格变化多端,时而风趣幽默,时而辛辣刻骨,针砭利弊,嘻笑怒骂,挥洒自如,在满足了那些内心空虚的书生猎奇心理的同时也大大发泄了他们心中有口不能言的苦楚,叫人看得好生痛快。
再加之余生是个很有经营头脑的人,时不时会想出许多刺激销售的手段,比如加一两银子附赠精美画轴啦,双月双本附送买一送一啦(其实是买一本江海志送一本孩童画册),还有每月一刊连载不明真相的云舟所写的《江海余生》的小说啦之类的,隔三差五地请他认识的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在圈子里推介推介,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洛阳纸贵的局面,当地书生纷纷人手一本江海志,并以此为私底下炫耀的资本,江海余生的大名更是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天夕阳西下,余生见书卖得差不多了,就准备收拾收拾摊子准备回去,却在俯身整理的时候被一个生硬的口音叫住了:
“我……我想问这里有……有卖江海志吗?”
余生抬头一瞧,看到一个商贾打扮的人站在摊前,只见这人矮胖的身材,满脸横肉,长得像个屠夫,却穿着与自身气质完全不相符的衣裳,头上戴个貂皮暖帽,但是露出的青头皮却显示他根本就没有头发,这第一印象给余生的感觉除了怪还是怪。
因为此人给人的感觉实在太诡异,所以余生在回答的时候留了一个心眼:“有。”
一听说有,那人脸上就出现了惊喜的笑,两眼都要放光,两手牢牢地扒在书摊前,用那不地道的汉话急切地问:“哪儿?在哪儿?!”
余生看了他一眼,从底下的夹层里拿出那副一直没有卖出去的画轴,递到他的面前:“喏。”
那人这下一头雾水,捧着卷轴东看看,西看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江海志不……不是一本书吗?”
余生啧了一声,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兄台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别人说是一本书就非得是一本书吗?我们江海县这块官府查得严,早年私营书坊被查封了好几回,这不为了掩人耳目只得做成卷轴的模样嘛,你别看它像副画,其实里头玄机大着呢,回到家啊躺到床上,慢慢研究,保你满意。”
那人疑惑归疑惑,但搞不懂这些书书画画的玩意儿,姑且就当是中原人的特色之类的,他也没空去辨别真伪。
“多……多少银两?”
余生再次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嘴角勾起一丝精明的笑:“不贵不贵,一口价,十两。”
他此举本是想要试探试探眼前那个古怪的人,因为十两银子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足足可够一个普通家庭大半年的花销,这要换作普通人早就负气离开了,可那人听后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皱着眉头从袖子里摸出一只钱袋,放摊子上一放,说了声:“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你自己慢慢数吧。”之后就抱着画转身走了。余生大致数了数钱袋里的碎银子,加起来竟有十五、六两之多,惊疑之下抬眸寻找那人的身影,发现他步履飞快,已经抱着副画走出大老远了,赶紧把银子往怀里一揣,余生挑起书担悄悄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跟着那人走出好几里地,愈发觉得那人来头古怪,一路上那人十分警觉,时不时就会看看周围的情况,所幸一开始他们身处热闹的大街,暮归的人群很好地掩盖了他的踪迹,后来渐渐走到了山道上路就开始荒凉起来了,天色也渐晚,那人加快了脚程,一溜烟儿躲进了树林里,为了不跟丢他余生只能在树林边上放下了碍事的书担子,然后凭借着良好的方向感在逐渐昏暗的视野中紧跟那人的身影,在崎岖的树林里兜兜转转地绕了无数个圈子,后来路径越来越幽深,天色越来越黑,也不知跟着走出了多少地,山林间阴风阵阵,远处依稀可以看到一处火光,那人探头探脑了一番,没有发现隐藏在暗处的余生,便抬脚朝火光那边去了。
待到近前才发现那火光十分蹊跷,竟泛着隐隐的幽蓝色,像是鬼火一般,将漆黑的树林映照地愈发阴森诡异,火堆旁边驻扎着几个帐篷,周围不时有人影徘徊,但人数不多,余生粗略估计下来也就十几个,那些人身穿古怪服饰,袒胸露背,头上围着野兽毛皮,只在头顶心留着一小撮头发。这穿着打扮倒使余生想起了生活在关外的游牧民族,尤其是借着火光看到帐面上还有那些人背后的皮肤上纹着一只硕大的蟾蜍图案,还有巫祝模样的人不停地往火堆里撒一种粉末口中还唧唧咕咕地念着咒,这个发现不由使他感到震惊,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昨天宁玉麟所说的话——
最近灵蟾教流窜入江海县内,此教形迹可疑,且作风习俗皆似关外之人。
怀揣着一份疑惑,余生看到那个手持卷轴的人进入了最大的那顶帐篷里,便悄悄躲进帐篷后头的灌木丛中,从他这个方向可以隐约看到帐中景物倒映在帐面上的情形,他警觉地注意着帐中的一举一动,只见那帐面上映着一个端坐如山的身影,就算是坐着也能看出此人身型健硕,体格精壮,不一会儿就出现了一个矮胖的身影,正是那买画之人,进帐之后先朝那端坐之人请示了一礼,可见那端坐之人身份地位较高。
余生竖起耳朵,紧密关注着里头的所有动静,只听那矮胖之人首先开了口,语气很恭敬,但一出口却不是中原话,所幸余生早年跟随义父出过关外做生意,与关外一些游牧部落均有接触,如今对这关外语言连蒙带猜地也能听懂个七七八八,他听到那矮胖之人说道:
“完颜将军,小人已经将江海志带回来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成熟男子的声音,声线沉稳,暗含威严,想必就是出自那端坐之人之口。
“你可仔细瞧过了,身后没有跟踪的人么?”
这话听得余生心里一紧,但听那矮胖之人忙急着否认:“小人谨遵将军的命令一路上时刻注意,绝对不会让人跟踪至此。”
完颜将军冷哼一声:“最好如你所言。”
只听耳边“嗖嗖——”地一声风响,眼前银光一闪,余生感到右手手背上一痛,被一根五寸左右长的银针深深地扎进肉里,疼得他冷汗涔涔,紧咬着牙关才努力没有发出声来。
完颜将军的警觉性很高,见所放暗器没有打到活体便这才放松了警惕,对那矮胖男子说道:“你真的买到江海志了?且拿来与我瞧瞧。”
矮胖男子呈上藏在袖子里的画轴,用献媚的语气说道:“将军一声令下,小人自是责无旁贷,跑了大半个江海县这才买到,只是不知将军为对这么一本中原书籍感兴趣?”
“据我之前派人打探得到的消息,这本江海志在此地书生之中极具影响力,我倒要看看这书究竟有何稀奇之处。若是能将江海余生这个团队控制住,为我们所用,到时掌控住整个江海县的舆论便是易如反掌的事。”
听到他提到江海余生,余生吃惊的同时也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就像是不知不觉被卷入了一个很大的阴谋之中……正当他疑惑之际,那名矮胖男子就替他问出了心中所想:
“恕小人愚钝,请问将军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地到处拉拢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文人?大王命令我们早日攻进中原,眼看着巴尔拉将军和阿塔穆将军已经带兵打到了关外,击溃中原防线是志在必得的事,可唯独我们这一支……至今未动一兵一卒,一路上扮作神明巫祝掩人耳目,如今好不容易混进入了中原腹地,何不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将这些手脚细地像柴火棍似的病夫书生全砍死得了?抢占了先机,到时候在大王面前封赏的时候咱们也可以占得头功啊。”
那完颜将军冷笑了起来,语气倨傲,丝毫不留情面:
“蠢货!建州就是因为有那么多你这种人头猪脑的家伙才会至今拿不下中原,一个个都抢破脑袋想要拿头功,封大赏,就没一个人肯用点脑子!中原那么一大块肥肉,是你想啃就啃得下来的吗?况且据我多年的观测,中原人远远不像你们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一击,尤其是江南的文人,当年我的祖上骁勇善战,横扫大江南北,从未遇过敌手,可是恰恰就在这里遭遇到了强烈反抗,正是在你们眼里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拿起屠刀,一次次地顽强地抵御住了强势的攻击,事实证明,过分轻敌只会让自己死地更快。”
被一口一个蠢货,还有人头猪脑地骂着,那矮胖男子心里定然不会乐意,指不定早在背后将他腹诽了好几遍了,可是面上还是得作出敬服的样子,应和道:“是是是,将军教训地极好,是小人轻率了。”
完颜将军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站起身来,余生在外面能看到他的高大的背影,单是那么看着,就觉得那结实的线条像一座魁梧的山,给人一种压迫感。
但见他背着手踱了两步,沉吟道:
“要攻下中原,单靠武力是万万行不通的,中原人向来不服武力,就算用铁血酷刑镇压得了他们一时,也不利于今后的长治久安,三朝之内必有叛乱。而且据我所知,江南文人是很独特的一个群体,看似柔弱,却暗藏血性,犹如一把野草,斩不尽,烧不完,生生不息,但是他们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重文轻武。你见过先朝有多少外族入关之后不被中原人同化吸收了的?要想让中原人真正臣服在你的脚下,唯一的方法就只有控制住他们的思想,外线自有他们那些抢功的打打杀杀,至于内线要做的就是广罗天下文人,将他们据为己用,使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