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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半晌,却见小保姆挑起帘子来,说:“小少爷醒了?”
景重放下梳子,说:“怎么了?”
小保姆说:“天刚亮的时候那蓝公唤人来请过,说要是您醒了,就请您却见他。”
景重一听,刚刚那些深闺怨妇似的顾影自怜的意思全没了,竟欢天喜地起来,又说:“早该与我说!我马上梳洗,快叫人备车啊!”
小保姆说:“不用备车,他就在景府外等着。”
景重一听,更是大喜过望,却恼道:“胡闹,怎么不请他进来!”
“原是他说不进来,只在车里等的。”小保姆又说,“许是怕我们的地板脏了他的鞋罢!”
景重听她这样说话,便真恼了,说:“他怕脏,越发该远离我!哪有这样的巴巴的天未亮就来找我的?谁叫你这么嚼舌?我们家原没那么多规矩,只求大家和气。现在看,还真该立个规矩才是,不然都要翻天了!”
小保姆也被唬住了,平日家就算是说景重本人,景重本人也就是笑笑过了,没想到今天只是略说了蓝仪一句,就这么厉害。
景重刷了牙,穿上衣服就出门,果见外头停着蓝家的车。景重钻进了车子里,见蓝仪坐在后座上,微笑着看他。景重也笑了,只说:“怎么不进屋里坐?”
蓝仪说:“我瞅你们家的人应该还没起床,或是正在梳洗,我要进去了,又扰他们伤神,大清早劳师动众的,如何使得?”
景重听了方微微点头,又说:“就是这个理。可你大清早的,来扰我做什么?”
蓝仪笑而不语。
景重倒是忐忑得很,直着腰板坐在座位上,这样僵硬地坐了一会儿,悄悄拿眼角去瞅蓝仪,却见蓝仪仍带笑地看着自己,景重不觉心跳加速,又扭过头去看窗外。那车停在了郊外一处垂杨柳的宅邸外。那宅子只有两层,有茅檐瓦舍之趣,外头是竹篱环绕,翠柳回护,养着几只白鸽。蓝仪与景重下了车,又说:“这儿是我的一个私邸,平日无视就来看看书,吹个笛,或画个画,都是有的。”
景重问道:“也没人打扫料理的?”
蓝仪一边开门,一边笑着说:“自然是有的,只是知道我来,都走开了。”
景重跟他进了屋,见里头的装饰也很简朴,没有什么多余的,就是书柜、架子、桌椅一类的。脚下也是普通的水泥地板砖。蓝仪点亮了一盏水月灯,又拿出一枝笛来,问景重道:“你会吹么?”
景重道:“只会一点儿。”
蓝仪笑道:“也不要你学了,免得把你闷着。”
景重坐在凳子上,托着腮,说:“我听着你吹,也是一样的。”
“这东西声音萧条冷漠的,没事吹这个做什么?”蓝仪却笑道,又问,“你昨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景重愣了愣,竟有点害羞,只说:“也没有什么事。”
“我想也是。”
景重更羞了,便随手扯点话题,道:“却见到你家小姐了,越发美丽出众。”
蓝仪听了,只说:“她那么美丽,嫁给你,要不要?”
景重红了脸,说:“我……我不敢。”
蓝仪见景重拘束,便也随便找个事说说:“今天她一早就和母亲生气,竟说是丢了一件珍珠链的长命锁。是她小时候戴的。”
景重心里却活跃了,心里想着:莫不是她拿来典当,用来给男人还债了?
“更要紧的是,她还问我拿钱,说要再买一个,我不理她,她又来发脾气,真真了不得。”蓝仪笑了笑,又说,“所以你说不敢娶她,也是对的。”
景重本也认真听着,只是听了最后那一句,又赌气说:“不知道你原这样坏!还故意绕个圈来打趣我!”
蓝仪只是笑了。景重心里却高兴,平常也不见蓝仪像今天这样笑的多,虽然都是淡淡的笑,但他已十分欢喜了。只是二人这个形迹,沉默还是尴尬的,景重便也找话说了——却也不是没话找话,只是趁隙把话说了:“我昨晚去谢客楼吃酒,却不想撞破一桩事情,吓得我酒都醒了。”
蓝仪说道:“是撞破一桩‘事情’,还是撞破一桩‘私情’?”
景重不想蓝仪也会说这样没正经的话,却说:“真被你说绝了,那我也不说了。”
蓝仪道:“要是普通男女苟且的,确实也不必说了。”
景重道:“也不是那样,只是听说那个男子姓胡,是个外来人,又是有债在身的,那女子也仗义,竟典了家当换了一千几百去给那男子填数。只是可惜,听他们口气,这样的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我又感叹,原是欢场也有真情的。”
蓝仪听了这个缘故,便想到蓝仙身上来了。他倒打听过,和蓝仙一起的那个男子就是姓胡的,与景重说的都对景,又想起蓝仙丢了长命锁,又问拿钱的,越发疑虑起来。他只心想,这姓胡的要是真心喜欢蓝仙也还罢了,不想原来那晚此人冒险进园,不是慰藉相思,而是伸手要钱的。
景重见蓝仪的反应,也知道了大概,便又说道:“也不说我了,那你昨晚上哪儿去了?”
蓝仪闻言一怔,欲言又止的,却说:“没什么的……只是有个老相识来打秋风了。我带了他出去洗尘。”
“哦,该不是从北洲来的吧?”景重问道。
蓝仪一怔,又说:“怎么会有这么一问?”
景重笑着答:“蓝小姐说你在北洲多朋友。原来是真的?”
蓝仪便觉无趣,又想这蓝仙也太没分寸了,要他真的赶走了姓胡的,恐怕蓝仙真的会把知道的事有的没的添油加醋宣传编排一遍,也不管蓝家声誉,也不管母亲生病,这就是蓝仙的性情。
39、
景重说道:“再说,你不是喜欢蜜糖楼的甜点么?我也喜欢那个。得了空的话可以一起去。”
蓝仪便道:“如果你喜欢蜜糖楼的甜点,叫人送来,岂不简单?”
“你要是北洲认识什么妙人,也不妨介绍我认识。”
蓝仪却说:“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妙人?我所知所识的也有限,只知道你是个妙人。”
景重听了这话,又是心里一动的,斜看了蓝仪一眼,说:“我本是个俗之又俗的,如何比得上你。”
蓝仪笑道:“可不是这话,你原不是要替我‘俗’了吧?”
景重才想起那晚的呆话来,由不得搔首挠腮的,又是站了起来,又想躲,又想跑的。蓝仪只将他拉住,又抚着他的脸蛋,说:“我看你素日也是个聪明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呆呢?”景重只说:“我原就是个呆子。”蓝仪一手搂着他的肩,一手抬了他的下巴,低头便亲了下去。景重先吃了一惊,只是闻见蓝仪身上的冷香,倒不是醉了,而是一身的惊忧,双眼撑得猫眼石一样圆,肩膀也是僵得像石头一样,嘴巴更像是拉了拉链一样,咬牙闭得死紧的。蓝仪见他这样,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只放开他来。他一被放开了,就跟松了橡皮筋似的,又松一口气。蓝仪无奈地说:“倒是我错了。”
景重满面通红地说:“不、不是的……我……我大概是昨晚喝多了,今天还有些乏,有些……懵。”
蓝仪牵了景重的手,说:“既如此,你先上去躺一下子吧。”景重被拉了上阁楼,这楼里也是山洞似的,色调灰暗,也无特别修饰,景重的手被蓝仪的拉着,却是眼观鼻鼻观心的,没有四处张望,只盯着地板。蓝仪伸手到他的颈边,指尖刚碰到那珍珠扣子,景重就又燎了毛的猫一般跳起来。蓝仪叹道:“不过是叫你脱了外衣才睡……也罢,我先下去,你躺一会儿吧。”
景重才知道自己何等大惊小怪,又怕伤了蓝仪的心,忙上前拉着他,说:“原是我不好。我总觉得仪大哥是天上的人,是不可触及的,现在竟有这个际遇,我自己免不得大惊小怪的!”
蓝仪本也不觉得受伤,也知道景重只是个害羞的孩子,现在景重这么说,蓝仪反生忧虑。他自认不是什么“天上的人”,他并没什么完美无缺的人品,不过是生在好人家、长个好皮相罢了。若景重是因为仰慕这个神仙人品的“仪大哥”才萌生爱意的话,那么蓝仪倒害怕他日后会失望悔恨。
蓝仪却道:“我并不是‘天上的人’,我是个心如铁石的人,你也不知道。”
景重说:“你的心是怎么样,我不知道,只求你知道我的心……”蓝仪只柔然道:“我自然知道。傻子,累了就快睡去。”景重便躺到床上,和衣而睡。蓝仪只从架上拣了一本书来看。半晌,却见一个人来了,轻轻叩门,蓝仪便放下了书,走了出去,见来的那人身上穿着亚麻的衣衫,板寸的头,三十多的年纪,原是个粗汉。蓝仪认得他,只说:“林三,怎么了?”林三郎就说:“凤艳凰下面一个副官今天就把人拿了,也不审不问,只说他偷窃,就打了三十棍,赶了他出长乐城。他原是被抬着扔出去的,也不知死活。”
蓝仪听了,就说:“我知道了。”林三郎就说:“那我也无事要禀了。”蓝仪点点头,正要打发他,却想起刚刚景重的话,便又说:“还有一事,你立马去各金铺查看,有无人偷拿仙儿的长命锁去熔掉换钱。”林三郎吃惊地说:“还有这样的事?”蓝仪冷笑道:“拿住了也不要报官,只悄悄拿回来,我自有道理。”林三郎忙点头去了。
说着,蓝仪又进了房间,掀起了帘子,见景重挣着坐起来,只问:“刚刚是不是有人来过了?”
蓝仪便笑道:“只是家仆来报些琐事,不值你起身来问。”
景重笑道:“你既这么说,我又懒怠动了。”
“懒些也好。等你长大了,有的是你忙的时候。”
景重笑道:“难道仪大哥竟没长大?我看你也闲懒的。”
蓝仪答:“我自有忙的时候。”
这话说的是正理,景重只是不知道罢了,蓝仪这人不出手、不出声,默默以家业挣钱买卖,却不告诉人,只往家里说穷,裁掉不少开支,对外又隐逸神秘的,保持贵族风范。景重歪在床上,说道:“仪大哥,你也来和我一起歪着说话。”
蓝仪便脱了靴,也往床上躺下,景重递了一个素面的引枕给他,他自接了挨着。景重天真烂漫,也不知蓝仪这样的端正庄重,却已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也不避他,只与他歪在一起说笑。只见景重头发略有些凌乱,刚睡醒的脸上红扑扑的,歪着脖子看人,露出一截粉白的脖子,说话间的情态倒十分撩人。蓝仪默默看着他,支吾地应着,心里却又想,景重才刚回复了自然想出的态度,要又得把这孩子吓着就不好了,便也规矩起来,只装作认真听他说话,不曾动作。
那边渝泉上的大将军府,也见林三郎来了,不过没看见大将军,只叫人把礼金送了进去。牧菁点了一下,就来到凤艳凰跟前,只说:“蓝仪那账已经到了,可要即刻入库?”
彼时凤艳凰正在喂鸟,听了就说:“才这么点儿入什么库。拿去给我买上我上回看中的那只金丝鸟,剩下的钱拿去打个好看的雕花笼,知道么。”
牧菁点头,笑说:“我就说,这个数目大将军也不曾看在眼内,不过是为的旧情罢了。”
“我可不知道什么旧情。谁敢与他有旧情?”凤艳凰斜眼一笑,说,“他最是个打杀旧情的!”
牧菁捂嘴一笑,说:“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