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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退后一步,嘴角抽动。“胤祥,过些日子,你要做阿玛了吧?”我淡淡的说,眼中迅速的闪过一抹不适,被我很好的掩藏。
胤祥,我之所以可以做到放下,是因为我看的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我,我……”他转身,轻轻的呢喃着,丝丝吹拂的春风,掩盖了他的声音。
你的事情,我甚至比你自己还要清楚。
不是我不够努力,只怪绝望后的自己太理智!
摇曳的枝叶,压弯了枝干,随着风声,我的声音隐隐约约的飘散。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梦断江南
去年南巡,皇太子在德州病重,康熙曾召索额图前来奉侍。但因为太子染病时久,所以导致康熙长久停留德州,不日便启程回到京城。
所以这次的南巡,主要是为了完成去年没有做的事情:视察河务,指示河工善后方略。这次随侍的皇子有太子,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
这些天一直在内室侍奉康熙,除了才到杭州那日见过胤祥以外,我没有再看到任何人。
这天,康熙视察完杭州的政务,决定回銮。途经江宁,稍作停留,江宁织造曹寅奉旨接见。
曹寅,字子清,一字幼清,出自《尚书》“夙夜惟寅,直哉惟清”。不过,使得我认识他,还是源于他有一个广为人知的孙子——曹雪芹。
曹寅十六岁时入宫,为康熙的御前侍卫,也有人说他曾经做过康熙的伴读,不过,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倒是不感兴趣。我想,曹寅一生深得康熙信任,肯定源于他们幼年时期建立的良好关系。
可是,当我第一次看到曹寅的时候,却又不免失望。他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微微发福,略显老态。我根本无法透过他的面孔想象曹雪芹的样子。
自古以来,十里秦淮便是富贾云集,文人墨客留恋聚会的胜地。
“衣冠文物,盛于江南;文采风流,甲于海内”,“江南锦绣之邦,金陵风雅之薮”,美称“十里珠帘”的秦淮,在夜晚,绽放出绚丽的色彩。
河水两岸,华灯灿烂,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
今晚是在江宁的最后一夜,晚膳后,康熙突然想要夜游秦淮,所以便吩咐曹寅下去准备。
在曹寅的带领下,一行人登上了画舫,凭栏望去,十里秦淮上,灯火点点,燃着数不尽的花灯,停靠着一艘艘画舫。
岸边人声鼎沸,围满了人,倏然,一阵清幽舒缓的乐曲传来,喧嚣的人声顿时静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康熙的视线,跃过镂空的窗,望向琴音飘来的地方。
“老爷,今儿是秦淮曲会,众多的歌姬都会聚在这里,争相舞曲。”一旁的曹寅尽职的回答。
由于画舫上有歌姬,所以大家一律称康熙为老爷,各位皇子为少爷。
“曲会?这倒是新鲜,只是这曲会可有奖赏?”康熙显然很感兴趣,脸上漾满了兴然。
“哟,这位老爷,一看您就是外地来的吧!”画舫内一位红衣女子翩然起身,笑着看向康熙。
康熙笑而不语,向曹寅微微摆手,曹寅便迅速的退到他的身旁。
“这秦淮曲会,每年一次,由秦淮河畔最著名的‘飘香坊’举办,凡是拨得头筹者,皆可获得她们准备的奖赏。而今年的奖赏,正是古琴——九霄环佩!”
“九霄环佩?”我大呼,继而赶忙捂着嘴巴,心里懊悔不已。
话一出口,便成功的将画舫内的视线转移到我的身上。
“哦?凌月既然知道,就给我们讲讲。”康熙看了我一眼,眼神含笑,看来心情不错。
“在唐朝,最有名的古琴制作便是雷霄、郭亮、张越和沈镣四家,而这九霄环佩便是盛唐的雷威所作。它的声音温劲松透,纯粹完美。其琴形制浑厚,作圆首与内收双连弧形腰,相传为‘伏羲式’,比明刻本《古琴图式》多一内收弧形。琴以梧桐作面,杉木为底,通体髹紫漆,多处跦漆修补,发小蛇腹断纹,纯鹿角灰胎显现于磨平之断纹处,鹿角灰胎下用葛布为底。”我将我知道的尽可能的说了出来,因为我妈妈是古琴爱好者,而我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所有古琴中,我最喜欢的,便是九霄环佩。
“呵呵,这丫头,知道的倒是不少。”
“奴婢也是听说的。”我赶忙澄清,想要减少聚集在身上的视线。
湖面上,琴音袅袅,盘旋不歇。就连我们画舫上的歌姬都争先恐后的弹奏,想要夺得那把古琴。
时间淌着乐曲,缓缓流过。
而我,则想着古琴的样子,心动不已。在现代,九霄环佩早已被故宫博物馆收藏,别说是摸,就连看都异常困难。
“凌月,凌月?”
“啊?”我出声,有些茫然的看着康熙。
“这丫头,想什么呢,叫了你那么多声也没听见。”康熙调侃的笑着,大家也马上配合的笑起来。
我看了看,太子显然对画舫上的歌姬更感兴趣;
四爷淡淡的面孔里,瞧不出情绪,目光深远;
九爷噙着嘴角,戏谑的看着我,发现我的注视,竟然眨了眨眼睛;
十三的眼神飘然,看着远处的灯火,神色木然;
十四绷着面孔,看着胤禟,再看看我,嘴唇抿得死紧,垂下的右手握成了拳!
我赶忙移开了视线,“奴婢只是在想,这九霄环佩到底是什么样子!”我照实回答。
对他们来说,九霄环佩只是一把好琴,可是对于我来说,拥有它简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梦想。
“看你说的头头是道的,难道你也没有看过?”胤禟收起了玩笑,正经的说。
“奴婢也是听来的。”
“既然想要,就自己赢过来,也让他们看看,我大清的才女。”康熙突然开口。
我惊讶的抬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康熙竟然让我参加?捂着嘴,我震惊的看着他。
“老爷,这——”曹寅想要说什么,被他挥手阻止了。
“老爷,这实在不妥!参加曲会的都是歌姬,岂能让凌月——”十四猛地开口,眼神坚决。
“咱们比的是技艺,无关身份。”康熙打断了十四的话,转身看向我。
“我可以将它买下来。”十四不悦,大声说道。
“这位公子说笑了,‘飘香坊’岂会缺银子?”红衣女子走到十四身边,柔声说道。狭长的双眸,温柔似水,却被他眼中乍起的怒气吓退。
“凌月,你认为呢?”康熙唇角高扬,眼睛里溢满了笑。
“老爷,奴婢想要,而且一定要得到!”如果就这样和九霄环佩错身而过,我想,每每想起的时候,我都会懊悔不已。
“好,好,朕就喜欢你这自信的样子!”康熙开口,众人顿僵,瞬时将目光齐齐聚在我的身上,脸色各异。
“谢老爷。”我才懒得理会那么多,现在我的眼里,只有九霄环佩。
“还有没有要比赛的!”琴声乍歇,河岸旁的斜楼上,一位曼妙的纱衣女子询问着,声音似清谷幽泉,清澈干净。
“当然有。”跨出一步,我缓缓朝着船头走去。
“看姑娘的样子,不像这里的人。”隔着河畔,她倚着栏杆打量我。
“难道这曲会曾明文规定,非秦淮人士不得参加?”
“嗯……这倒没有。好吧,不知姑娘想要弹奏什么曲目。”她考虑良久,忽而媚然一笑。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忽然想起白居易的这首词,不禁说了出来,“既然来到江南,当然要演奏江南。”
“姑娘请?”
翩然施礼,我来到画舫的乐器处,借用船上歌姬使用的古筝。
“可否将萧借我一用?”低声询问旁边的歌姬,她回我浅浅一笑,将萧放入我的手中。
“凌月啊,你可要争气!”身后传来康熙沉稳的声音,我转身倏然一笑。
轻缓的吐纳,将萧放于唇上,酝酿情绪。
嗡然而起的声音,似风声,似流水,透着淡淡的伤感,悠远绵长。
简短的前奏后,我单手执萧,吹奏最后的余音部分,另一只手已然轻轻的拨动了琴弦。一刹那的琴萧混合后,萧音响绝,口中伴着琴声缓缓吟唱:
风到这里就是粘
粘住过客的思念
雨到了这里缠成线
缠着我们流连人世间
你在身边就是缘
缘份写在三生石上面
爱有万分之一甜
宁愿我就葬在这一天
远远的看着栏杆处纤细的身影,我模糊了视线,隐约中,已然置身在江南朦胧的烟雾中,迷失了自己……
不懂爱恨情愁煎熬的我们
都以为相爱就像风云的善变
相信爱一天抵过永远
在这一刹那冻结了时间
不懂怎么表现温柔的我们
还以为殉情只是古老的传言
离愁能有多痛痛有多浓
当梦被埋在江南烟雨中
心碎了才懂
……
……
琴音绕梁,不绝于耳。
我一遍又一遍的弹着,眼前晃过碧绿的幽泉,绵延的石板路,古朴的拱桥。如果能够留在这样的江南景色中,该有多好!
“啪啪啪啪……”
“好词,好曲,飘然佩服。”她的声音,透着浅浅的颤抖,仅仅是简单的词曲,却仿佛瞬间敲动了她心底最脆弱的心弦。
是啊,哪个人心里没有一个不愿触及的伤呢?
“谢谢。”
河边划过一叶扁舟,上面的绿衣女子手捧着古琴,翩然而来。
“这……”抬头看去,飘然的脸上已然笑意满满。
“姑娘,这是我家小姐送您的!恭喜您,拨得头筹。”小丫头将琴置于我的手中,便退身离开了。
我捧着古琴,心底激动不已。呆呆的望着斜楼的方向,无法言语。
“姑娘,不知我们日后可否弹唱这首曲子?”
我一怔,看向说话之人,原来是借我萧的女子。
“当然,只要曲谱不流传下去便好。”
捧着古琴,缓缓向船内走去。心底始终无法相信,这把琴已经属于我了?这可是九霄环佩耶!
“为什么曲谱不能流传下去?这样美妙的曲子,更应该广为流传的。”不知何时,十四便站在我的身旁,看着他忽然出现的面孔,紧迫的黑眸,绽着我看不懂的光亮。
我避开视线,才发现画舫内的四爷和十三不知何时已经不在了。
握琴的手微微收紧,‘叮’的一声,琴弦扣动,我猛然一惊。
“四哥和十三弟已经回去了,要准备明天出发的事宜。”胤禟好似看出了我的想法,走到我身旁,轻声开口。
我转头,沉默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们在说什么?”胳膊一紧,身体被迫旋转,面对一张气愤的面孔。
四目相对,僵持的视线,谁也不肯让步。
“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忽然,康熙发话,打断了我们的僵持。
我不理会他的追赶,快步的追上康熙。
“凌月啊,朕可真是陷入了万难的抉择啊!”
才到他的身旁,他的呢喃便幽幽的传来,我身体一怔,不知如何反应。
“啊——有刺客!”才踏上岸没多久,正当我怔然的时候,便看到两旁的酒楼上‘飞’下一群黑衣人。
瞬间,我们便被包围住。
我粗略的统计了下,少说也有二十几个黑衣人,而我们这里,全加起来才十二人。今天康熙出来的时候,嫌麻烦,只带了六个侍卫,而四爷和十三也已经回到了行宫。
“保护皇上!”李德全尖锐的嗓音划过了夜幕,慌乱中,我抱着古琴辛苦的闪躲着。
“杀了狗皇帝,速战速决,一个不留!”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喝令,那群黑衣人更像疯了一般,挥着大刀和利剑,向我们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