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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兆南心中怦然而动,想到适才刻薄之言,缓缓的垂下头去。
罗玄双手招动,幽沉的说道:“你们坐下来。”
梅绛雪和方兆南,都不自禁的向前行了几步,坐在轮车旁侧。
罗玄伸出枯瘦的五指,缓缓拂着方兆南头上乱发,问道:“你见过聂小凤么?”
方兆南道:“见过了。”
罗玄道:“她长的如何?”
方兆南道:“艳如春花,心似蛇蝎。”
罗玄道:“这只是肤浅的认识,她天生妖媚,一代尤物,若不是我收她为徒,常带身侧,今日江湖,恐已非目下的局面了。”
方兆南冷冷说道:“那是当然,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纵然胸怀大才,也难闹出翻天的大事。”
罗玄微微一叹,道:“孩子,不要心急,听我慢慢的说下去他重重的咳嗽两声,接道:“红颜祸国,古已有之,聂小风天生妖媚,一蜜一笑间,醉人如酒,以她的姿色和聪明,决不甘雌伏一生,身为人间田舍妇,她可以在武林中掀起滔天的风浪祸国殃民,有何不可……”
方兆南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
罗玄黯然接道:“这是数十年前的往事了、发现聂小凤的并非是我,而是少林寺中的高僧,觉生大师,为此女几乎使他们师兄弟三人反目成仇……”
方兆南呆了一呆,道:“有这等事?”
罗玄道:“老夫已是奄奄待死之人,难道会欺骗于你么?”
方兆南沉吟了一阵,摇头说道:“我不信,晚辈未见过觉生大师,但觉梦,觉非都是晚辈亲目所见之人,闭关参禅,道行深远,似那等高僧,岂会有”这等不可思议的行径,只怕是你有意的污蔑他们……”
梅绛雪怒声接道:“住口!”
方兆南回顾了梅绛雪一眼,果然住口不言。
罗玄长长叹息一声,道:“孩子,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因为此事,觉梦、觉非曾经追踪寻我数年之久。”
方兆南暗暗忖道:“这话倒是不错,两位高僧也曾对我谈论此事。”心中在想,口中却仍然反唇驳道:“那是找你比试武功。”
罗玄黯然一笑,道:“他为什么要找我比试武功呢?孩子,那时老夫在江湖上只不过是一位梢有名声之人,少林高僧找我比武,岂不要大大的抬高了我的身份?”
方兆南顿觉语塞,半晌之后,才道:“单凭这一点,轻侮少林三位高僧的声名,实叫晚辈难信。”
罗玄轻轻叹道:“唉!固执的孩子,老夫无意轻侮三位少林高僧,他们并没有造成什么大错……”
方兆南似已逐渐为罗玄言词迫服,默然不语。
罗玄忧伤的接道:“造成了今天大错的,确是老夫,因此,老夫责无旁贷,我要在死亡之前,筹谋好对付她的策略……”
他缓缓把目光移注到方兆南的脸上,道:“孩子,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觉生大师还掌着少林的门户,老夫对那传诵数百年,声威一直震荡江湖的少林寺,敬慕甚深,因此,准备去拜访一番,想不到少林寺未能游赏,去发现了一件震动人的心事。”
方兆南接道,“可是遇上了觉梦大师等么?”
罗玄道:“不错,正是觉生。觉梦。觉非等三人,当时我感到很奇怪,不知三人何以会在这等荒凉的山下?”
方兆南道:“是夜晚还是白天?”
罗玄道:“自然是夜晚了,当时,我还在心中暗赞少林高僧,贵为寺院中仅有的长老身份,仍然不肯在寺中纳福,深更半夜之中,来到这荒凉山下,不知是何用心,立时隐起身子,四处张望,希望能看一点原因出来。
却不料这当儿,忽然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哭喊之声,不过,那哭声一嚎即住,生死似已被人掌握在手中似的,不是早被点了穴道,就是现下被掣了穴道……”
方兆南接道:“你在什么地方遇上了他们?”
梅绛雪冷冷说道:“对我师父说话,最好是规矩一点……”
罗玄淡然一笑,道:“雪儿,不用管他,我这一生中,受尽了无数人的颂赞,崇拜,如令就要死了,让人大声厉呼的叱骂几句,倒也是一大乐事。”
梅绛雪幽幽叹息一声,道:“师父,为什么竟对他这等容罗玄道:“孩子,我终身未娶,一死百了,聂小风虽受我培育之恩,但她却叛我而去,继承我衣钵,传我道统,只你一人。他既是你的丈夫,为师的在言语上,让他几句,有何不可……”
目光一转,投注到方兆南的脸上,接道:“在嵩山少室峰下一处幽谷之内。”
方兆南一抱拳,道:“老前辈说下去吧!”
罗玄接道:“我当时心中甚感奇怪,因为少林一门,门规素极深严,何况觉生大师又是当代少林掌门之人,决然不会有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但那女子呼叫之声,犹在耳际,清晰异常,更是不会听错,心中疑窦丛生,决心要查看一个水落石出,当时隐身在一株松树之后,暗中察看个究竟。”
方兆南道:“那时,聂小凤只怕还是个七八岁的女童……”
罗玄微微一叹,接道:“我藏好身不久,觉梦和觉生大师,开始了一阵激烈的争执,以觉生之意,似是要废去一个人两条主脉,要她一生一世,难学武功,但觉梦,觉非却以为不可,三人争辩甚久,仍是难以得到结论,这当儿却从那幽谷暗影之中,爬出来一个中年妇人……”
方兆南讶然接道:“那妇人又是谁呢?”
罗玄道:“聂小凤的母亲,她似是已受了很重的伤,无法单凭双足行动,用双手辅助双足,在那累累的山石中爬行到觉生大师身前。
在那中年妇人身后紧随着一个七八岁的女童,那女童年纪虽然幼小。但性格却十分坚毅,在那等险恶的环境之中,竟然毫无畏惧之心,昂头挺胸而行。”
方兆南问道:“那女孩可是聂小凤么?”
罗玄点点头,接道:“那中年妇人爬近了觉生大师身侧,苦求觉生大师,要他放了自己的骨肉……”
方兆南吃了一惊,道:“什么,那聂小凤的生父,竟然是觉生大师?”
罗玄道:“这是一件千古的疑案,当世之中,恐难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也许觉梦和觉非两人知悉内情,但事关少林寺数百年的清白声誉,两人纵然知道,只怕也不肯告诉别人。”
梅绛雪似是也被这惊人之言震住,忍不住插口问她师父道:“那老和尚可承认聂小凤是他的女儿么?”
罗玄摇头说道:“如若觉生大师承认了这件事,所有的苦难,也许都已在上一代中作了了断,也许老夫也不致落得今日这等凄惨的下场,鬼仙万天成,也无所施展他那挑拨的奸计了。”
方兆南黯然一叹,说道:“原来这里面,还牵扯着这样一段因果关系,老前辈就请说下去吧!”
罗玄道:“觉生大师当时被那中年妇人苦求之言,闹的呆在当地,觉梦,觉非却突然负气而走。
他们师兄弟,早已和那中年妇人相识,无风不起浪,不论那中年妇人之言,是真是假,但觉梦和觉非,却已对掌门师兄,生出了极大的误会。”
方兆南道:“以后呢?”
罗玄道:“觉梦,觉非离去后,那幽寂的山谷之中,只留下了觉生和那中年妇人,还有那个倔强的女童……”
方兆南接道:“暗中还隐藏着罗玄老前辈。”
罗玄苦笑一下,接道:“觉生大师似是甚为激动,很想叫回来两位师弟,但他身为掌门之尊,很难启齿,望着两人背影消失不见,才长长叹一口气,问那中年妇人,此举是何用心……”
方兆南道:“这么看来,那妇人是信口开河而言,倒是不值得相信了,唉!如非老前辈隐身在暗中偷窥,只怕觉生大师,身受之污,永远难以洗刷清白了。”
罗玄道:“年轻人,不要太过武断,我知道你心中对几位少林高僧极为崇敬仰慕,但人生数十年的岁月谁也无法一直保持着永恒的清醒。
孩子,就日月运行流转而论,数十年的时光,可以弹指即过,但就一个人生而论,在数十年的岁月中,可能会造成无能抗拒的错误……”
方兆南道:“可是觉生大师承认了么?”
罗玄道:“觉生大师执掌少林门户,乃武林中泰山北斗,以他的身份,武功而言,如若承认了其事,自是不会逃避……”
方兆南道:“如若觉生大师坚不承认,自然是那妇人含血喷人了……”
梅绛雪接道:“哼!你怎么知道?”
方兆南呆了一呆,默然不言。
只听罗玄接日说道:“觉生大师虽然坚不承认,但那中年妇人却一口咬定,指那女童确是觉生大师的骨肉,而且背诵她的生辰年月……”
梅绛雪道:“哼!没有出息的老和尚,连自己的儿女,也不敢相认。”
方兆南看了梅绛雪一眼,缓缓说道:“你怎么能断言那中年妇人,不是说的谎言呢?”
梅绛雪道:“难道那女人是发了疯么,她为什么不说是别人的骨肉,而偏偏选择了觉生大师?”
方兆南道:“觉生大师掌少林门户,武林中人人敬仰,如若觉生大师肯出面维护于她,自是再无人敢向她寻仇了。”
梅绛雪微微一怔,不知如何筹词回答。
罗玄接道:“那妇人虽然背诵那女童的生辰年月,觉生大师仍是不肯相认,事情就是这般僵了下去。
那妇人眼看苦求无用,怒声对觉生说道:“不论你信了不信,这孩子确然是你的骨肉,你俗家姓聂,因此我替她取名聂小凤,用你之姓,沿我之名……”
梅绛雪接道:“如此以来,那老和尚,总该信了吧!”
罗玄摇摇头说道:“觉生大师坚不相认,但却答应把聂小凤函介一位友人处,要他代为养育。”
梅绛雪道:“这么说来,他是心中有愧,不得不默予承认了。”
罗玄道:“若是这么的简单,我也不会出面多管闲事了。”
方兆南道:“怎么?事情还有变化么?”
罗玄道:“那中年妇人一见觉生答应收养女儿,又把问题扯到本身之上,质问觉生,要如何待她?”
方兆南接道:“我早就想到,那中年妇人的用心,不过是想托身在少林威名的翼护之下罢了。”
罗玄轻轻咳了两声,接道:“觉生大师一听那妇人扯到自己身上,突然冷笑一声,说道:‘我早就知道你的用心了,果不出我所料,’转身拂袖而去。”
方兆南,梅绛雪似是听到神往之处,四道目光,投注到罗玄的脸上,却未追问。
只听罗玄继续说道:“那中年妇人目睹觉生回头而去,心中大力焦急,突然飞跃而起,猛向觉生大师撞去,觉生倒未出手还击,横向旁侧一闪,避开了那中年妇人飞跃一撞之势。
但那妇人在重伤之后,这飞身一跃,已然用尽她全身余力,觉生一闪避开,她却收势不住,一头撞在崖壁上,登时脑浆迸流,碎首而亡……”
方兆南接道:“事出无心,那也不能怪觉生大师。”
罗玄淡然一笑,道:“那中年妇人死后,觉生却大为感伤,望着那具尸体,黯然叹息一声,动手把尸体掩埋了起来。”
梅绛雪插口问道:“那聂小凤瞪着眼看到母亲惨死,就没有哭一声么?”
罗玄道:“没有,她一直眼看着这一幕惨剧,但却一语未发。直待觉生大师掩埋那具尸体,她才望着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