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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长哈哈笑了起来,随即很得意地说:「《let’s start from here》,很不错吧,最近很多人买哦,等下出来我帮你拿。」
说完,他从CD架上拿了一盘CD,转身又走了回去,门口的柜台那似乎有人在等他。
我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相沢的脸。
这个人,看得久了,会有种目光被牢牢吸住的感觉。
并不是因为他的容貌,而是更深的东西,从他那双深黑色的眼睛里,透出一种带著笑意却异常犀利的光,仿佛,可以轻易地把人看穿。
但是,没有人希望自己被看穿。
然而奇怪的是,那种看久了自己会无所遁形的感觉并没有让我觉得不舒服,也许,是觉得自己已经很透明,所以我并不惧怕被看穿。
即使在外人眼中,我一直都被认为是无法理解的人,沉默寡言,面无表情,这些在同龄人中几乎没有的现象,让我总是被同学们说成是无法琢磨的人。
即便其实我心里是真的没有什麽想法。
对此我并不想辩解,如果因为这一点而没有人愿意来打扰我,那麽我很乐意享受这样的清净。
换种说法的话,也许骨子里,我有点冷漠。
似乎是被我盯视得时间有点久了,相沢的双眉一点点上挑,勾勒出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然後以一种似乎带著无奈笑意的声音问:「赤阪同学,我的脸上有什麽东西吗?」
「没有。」我下意识地答了一句。
他好笑地走近了一步,眨了下眼睛,抬头看我,因为个子比我矮,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纤细的脖颈。
浅米色的毛衣开口不大,正好露出一小段锁骨,看得很清楚,骨头隆起的角度居然分外迷人。
你我间的第一次 4
「那你在看什麽?」很显然,他不会轻易放弃捉弄人的机会。
我学他的样子眨了下眼睛,「只是想看而已。」
只是如此简单的理由,我在他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惊讶,「这句话如果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我一定不相信。」
他说著,轻柔地笑起来,一边摇著头,略长的头发在脸侧轻轻晃出优雅的弧度。
「我说的你就信吗?」看他迈开步子朝外走,我不由地跟了上去,一边问了这个让我觉得有些无奈的问题。
他点了点头,侧过头来看我,脸上还是刚才的笑容。
带著云淡风清的味道,我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可以笑得这麽让人心动。
「为什麽呢?」
以前,似乎我不会问这麽多问题,尤其,还是在面对一个几近陌生的人。
「只是感觉而已。」
他很轻松的,把我刚才的话改了两个字就扔了回来,嘴角挂著狡黠的笑意,像是得了便宜的小孩子。
我一点都没有被吐槽的自觉,长年来维持著近直线型弧度的嘴角居然有上扬的冲动。
但是最终忍住了,我不想如此快地,在一个生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情绪,即便这显得无关紧要。
相沢不知道为什麽,瞥了我一眼,走到柜台前。
老板笑著拿出他要的CD,然後看他付钱,接过装CD的袋子,动作一气呵成。
「NE,赤阪,我先走了,再见。」
很突然地,他转头朝我摆了摆手,然後没有等我回应,便一个人先走了。
CD的店门被他轻轻推开,一股柔和清爽的风从门外贯彻而入,带著新鲜的味道。
他没再回头,走了出去,然後拐弯,从我的视野中消失。
我似乎,不自觉地就皱起了眉。
「你是相沢君的同学麽?难得看到他会主动和人打招呼呢。」身後,店长带著淡淡笑意的嗓音传了过来。
我有些惊讶,视线在门外他最後消失的位置又停了一秒,转过去,开口:「他常来这吗?」
「嗯,常来,我都很奇怪他难道不上学吗?从没见他穿过校服拿过书包,和你们这些学生的打扮都不一样,问过他一次,他说自己是学生。」
耸了耸肩,店长脸上带著失笑的表情。
我点了点头,想说他是我们学校的,却听到店长又开了口:「不过这孩子是让人一眼就印象深刻的人,所以即使有点怪怪的,我还是愿意看到他常来。」
……为什麽要说……怪怪的呢?
我心里有点不解,身後的门又被人推开,来的似乎是老板的熟客,那人进来後就直奔柜台,我看不方便再说什麽,便转身离开了。
出了店,才想起自己什麽都没有买,却也没有了再进店的兴趣,便索性回了家。
令我意外的是,走近家门,就听到了那首let’s start from here。
我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母亲,她脸上有异常得意的表情,「怎麽样,好听吧,我今天刚买回来的。」
说完,她骄傲的目光还转到父亲和爷爷脸上,在他们一致说好之後,又看向我。
很巧,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即认真地点了点头。
大概是因为我从未如此直白地同意她得意时表述的观点,她反而惊讶地愣住了。
我没再说什麽,转身回了房间。
透过房门,客厅里的音乐从缝隙里轻易钻入,不响的声音,却无比清晰地传达到大脑。
我闭上眼睛,回味音乐的时候,眼前似乎也晃过了相沢秀一的影子。
很模糊,很淡的影子。
你我间的第一次 5
第二周,学校期中考,考试那天,又见到了相沢秀一。
他穿了校服,藏青色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总算把他过分单薄的背影衬得宽阔了些,看上去不再一味得弱不禁风。
我是在走廊上碰到他的,他脸上带著淡淡的笑意,看到我,微微扬了扬眉梢:「赤阪,早。」
似乎是和之前那次见面差不多的口气,但我总觉得,他的态度有一点点变化,说不清有什麽明确的根据,只是感觉而已。
似乎,是带著点疏远的,不似上一次是毫无保留的亲切。
我朝他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早。」
然後他继续保持著微笑,从我身边擦肩走过。
行走时带起的微风轻扬起他的发丝,正从窗外爬进的阳光懒懒地穿透那些发间的缝隙,在我眼前带起一片光色迷离的味道。
我失神了一秒,他已错身走过,空气里留下似乎特别乾净的味道,属於他的味道。
走进教室,在座位上坐好,松田凑过脑袋神色严肃地说:「今天好像有点奇怪,佐山来考试了,他以前都不参加期中考的。」
他的声音没压得很低,结果惊动了前座的男生,男生转过头来,看著松田皱著眉说:「我今天早上来的时候看到学校附近聚集了好多不良少年呢,我看,他今天是要找相沢秀一的麻烦吧。」
「真的麽?相沢今天好像是来了。」松田似乎很紧张,眉头几乎全拧到了一块。
男生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等教训相沢的机会等很久了,相沢一般考试都会早交卷的吧,那时候其他人还在考试,连个帮手都找不到,还不是任他们揍麽……」
他说到这里,班主任抱著考卷走了进来,他便停止了话题,头转回去之前,还朝松田撇了撇嘴表示无奈。
听著他们的对话,我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直到转头朝窗外看,真的看到几个拿著类似於铁棍的人站在那里,心里才「咯噔」一下回过神来。
脑海中有什麽东西呼啸而过,长久以来一直维持著镇定的神经似乎突然紧张了起来。
不由自主地,我紧紧捏住了手中的笔。
老师站在讲台上说话,以一种殷切的目光看著我,「这次考试是全国统一考,各校的第一名可以获得东京大学提前入学的资格,所以请大家务必都要努力,考出最好的成绩。」
底下立时传出切切私语,随即不少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
我明白老师对我的期望,也明白那些视线中夹杂的情绪。
但是这一刻,我所关心的并不是那唯一的一个提前入学的名额,而是两个小时後相沢可能的遭遇。
即便我已经从松田那里知道他很强,但是面对那麽多人,我想他没有丝毫胜算。
老师开始发试卷,我觉得自己的手心冰凉。
十月的日本并不冷,但是我此刻觉得有寒意笼罩在周围,也不知是不是开著窗的缘故,那些微风从皮肤上拂过,会带起短暂的战栗。
铃声打响的那刻,我低头开始认真答题。
没有馀力去思考其他的事,我满脑子都是前座那句「相沢一般考试都会早交卷」的话。
如果我无法阻止那件事发生,那麽至少,我想保护他,或者说,是帮他。
有时候,时间总在不知不觉间流逝,越是想要抓住,越是从张开的指缝间迅速地流走,根本连挽回都做不到。
当我计算到最後一题并且快要算出结果时,始终紧绷著的神经让我意识到了空气中的细微变化。
直觉地转头去看窗外,提著书包的相沢正向校门口走去。
他走得如此轻松,就好像压根没有看到那些已经出现在视野中的不良少年们。
我看著他被人围起来,领头的人嘴唇嗡动著,我听不到他在说什麽,脑子里有一瞬间似乎空白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把手上还没有完全做完的卷子扔到了老师手里,冲出了教室。
你我间的第一次 6
很难说清我为什麽会如此冲动,任何理由都不足以解释我当时的反常。
即便我有我的原则,我仍不是一个自不量力的人,那天之所以敢去推那扇门,是因为我有把握。
但是换了现在的情形,我很清楚,不管是我还是相沢,只要踏进那个战圈,都无法全身而退。
但是我仍然义无反顾,脑海中没有闪过什麽特殊的念头,只是想帮他而已,简单到几乎自己也要怀疑它的真实性。
我跑过楼梯,走道,风声呼呼地贯彻耳际,带起茫然短暂的失聪般的错觉,心脏的鼓动透过神经末梢无比清晰地传进大脑。
很远的地方隐隐传来打斗和怒駡声,我跳下最後三格楼梯,脚步声在没有人的过道上无比清晰。
「啪啪啪」,每一个步子的跨出都是我的灵魂在呐喊,有种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感觉包围了我。
然後我冲出了教学楼,阳光撞进眼眶的一瞬间,我看到相沢纤瘦的背影在人堆里扎眼得就像是假的一样。
有人已经倒在地上,看来是被直接打中了要害,相沢的动作凌厉而乾脆,完全没有多馀浪费的举动。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那麽冷那麽硬,让我一时之间忘了自己冲下楼的目的,也忘了要继续迈出步伐。
有种错觉,他不会如我的想像一般落败,而是会顽强地打败所有人。
但是错觉终究只是错觉。
人群中的他的视线在无意中与我的接触,似乎就是那一瞬间,他深黑色的眼中闪过惊讶,伸出的拳头被人一把握住,随即一根木棍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腿上。
打在膝关节的地方,他狼狈地单腿跪在了地上。
有很多木棍和拳脚朝他招呼过去,太多太杂,他无力抵抗。
我像突然受到鞭策的马,猛然冲了过去。
木棍打在身上会很疼,但是我想保护他。
我冲进人群,挡开很多人,我的拳头大概夹杂著愤怒,无形之中变得比平时的它们要强大太多。
很多人倒在我的拳下,转身时看到相沢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