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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了什么让你瞧不起的事?”她的心像吸收了阴沟水的海绵般沉重。
“众所皆知,他用辐射钢筋盖房子害人。”他直言不讳。
“如果真是这样,他现在应该在牢里。”她不是辩护,而是求证。
他残忍的冷笑。“他把责任都推给畏罪自杀的工地主任,死无对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这种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不争气的泪水使她视线模糊,有这样的爸爸和姐姐让她感到无比羞愧。恨意像一张网子似的罩住她,她恨所有的人,包括他,也包括她自己,但她无法恨妈妈……
没心没肝没小肠没大肠没屁眼的风鹤立!
哪个男人会任由自己的未婚妻撒泪冲出去,而不追出来的?
其实,他不来追她是对的,她根本不是他的未婚妻,永远都不可能是。
打从一开始,她就不该走进这趟浑水。过去她的世界虽然单调贫乏,但是平静,即使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那一刻,都没有此刻来得悲伤,她的心仿佛被人活生生地从胸腔里掏出来,痛得她大哭特哭。
不玩了,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停止泪水,将衣领翻起来,她的心比今晚的寒风更冷;趔趄地走向公车站牌,打算搭公车上阳明山拿回骨灰坛,晚上再随便找间便宜的旅馆睡,明天一早去葬仪社,求老板再让她做孝女白琼。
风鹤立;她默念着他的名字,她会永远记得这个令她心碎的名字。
回到别墅,客厅的水晶灯闪闪动人,就像天上的星星,她只能遥望,不再做梦摘星,也不再做梦嫁有钱男人。
她真希望自己没来过这里,不曾看清爸爸的真面目,她直到现在才发现私生女的十字架,比以前更沉重。
“进展如何?”朱美丽从楼阶上走下来,挡住去路。
林蕾冷淡地说:“他宁可做黄牛,也不娶我。”
“你是不是说了什么惹他生气?”朱美丽生气地用手指戳她的肩窝。
林蕾愤愤地拍掉她的手指。“惹他生气的是人尽可夫的向蓓。”
“住口!”一只手作势要打她一巴掌似的高高扬起。
“你敢打我一下,我就让你去看牙医。”套用风鹤立的话,胸口更痛了。
朱美丽讪讪然地放下手,“向蓓是你姐姐,你不该说她坏话。”
林蕾回嘴道:“不是我说的,是舞厅里的男人说的。”
“谣言止于智者,你有点大脑就会分辨是非黑白。”
“没大脑的人是你,连自己女儿晚上睡在哪张床上都不知道。”
“她是不常在家睡,但我知道她是在朋友家睡。”朱美丽强词夺理。
“只要跟她认识五分钟以上的男人,都可以做她的朋友。”
“你没她有男人缘,你嫉妒她,所以才会羞辱她。”
“没错,她跟男人结缘的方式是张开双腿,我的确学不来。”
“你妈也是这样跟男人结缘的,才会生下你这个小贱人。”
“不准你侮辱我妈!”林营毫不预警地把朱美丽扑倒在地,砰地一声。
一声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上奔下来,林蕾骑在朱美丽身上死缠烂打,向立夫强而有力地抓住她肩膀,她仍然不放手,紧抓着朱美丽的头发,就在她整个人如小鸡似的被抓起来的同时,她的手上多了一头的乌发。
她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把朱美丽的头揪下来了,惊魂未定地赶紧松手,幸好只是一顶假发,她回过神看朱美丽,她的头上居然有一个大洞,原来她是个秃头,她无情的放声大笑,但泪水却在她眼眶里打转。
这就是她爸爸有外遇的原因,原配是个秃头,但这是一个差劲的原因。
电视上播过无数次西式教堂婚礼,她记得婚约中有一句不因配偶生病而离弃的誓言,爸爸并没遵守,他背叛婚约,同时伤害了两个女人,不,应该是许多女人,所有被爸爸欺骗感情的女人都是可怜的女人。
向立夫赶紧拾起假发,盖在朱美丽的头上。
她真服了朱美丽,丑态百出,居然还能保持镇定,一粒眼泪也不滴?做有钱男人的老婆,容忍丈夫花心外遇,说穿了,不过因为她是个吸钱的水蛭,过惯有钱生活,真是可悲。
“美丽,你累了一天,早点上床睡觉。”向立夫柔声安抚。
“如果她明天再说向蓓的坏话,你就别怪我翻脸无情。”朱美丽警告道。
向立夫使眼色地说:“我会管好她的嘴巴,不过你也要克制你的脾气。”
朱美丽配合地说:“看你爸爸的面子,我原谅你,童言无忌。”
“我早就不是儿童,不需要你的原谅。”林蕾吐舌冷哼。
朱美丽扭头上楼,林蕾原本打算等她关上房门,她也要上楼去拿骨灰坛,但是向立夫不让她如愿,端出严父的架子。“阿蕾,我接你回来住,不是要你把家里搞得天翻地覆。”
“那你接我回来是为什么?做你的摇钱树吗?”
“你别胡思乱想,爸爸接你回来当然是为了共享天伦。”
林蕾扯破脸地说:“省省吧,那杯加料牛奶我根本没喝。”
“你也别装清高了,我早就知道你为何答应假扮向蓓。”向立夫反击回去。
“我现在后悔……”
林蕾的话还没说完,向立夫已粗声地打断她,“你想麻雀变凤凰。”不愧是她的亲生爸爸,一语说中。
“我明天就去告诉风鹤立真相。”林蕾一脸尴尬。
“意气用事对你我都没好处。”
“我宁可做孝女白琼,也不屑让你利用。”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爸爸,你何苦跟我过不去?”
“像你这种人渣,连给我端洗脚水的资格都没有。”
“真是不孝,不过我不怪你,谁教你是我的女儿!”
“够了!这栋屋子实在太臭了,叫猪来住,它也一刻都待不去。”
林蕾气冲冲地冲上楼,但她很快又冲下楼,眼里的怒火足以烧掉整座西伯利亚森林。
她的手指指着向立夫的鼻子,一股强大的怒意使她胸部剧烈起伏,她一直喘气,仿佛得了重病似的说不出话。不过向立夫却是一脸平静,对她的模样毫不在意。
他走到酒柜前,很有闲情逸致地为自己倒怀酒,品尝似地啜了一口。
“我的骨灰坛呢?”林蕾双手紧握,从喉咙里通出激昂的怒声。
“我收起来了。”为了达到目的,向立夫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林蕾快发疯似地大吼。“还给我!”
“她是我的小老婆……”向立夫露出狐狸般的诡笑。
“你可恶!”林蕾忍无可忍,使出浑身的力量,手往他脸上挥过去。
“你太没大没小了,居然敢打自己的爸爸!”向立夫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要去警察局告你偷窃。”椎心之痛让林蕾决定大义灭亲。
“我会对警察说,我是依你母亲的心愿,将她的骨灰撒向大海。”
林蕾愣住,这个男人就是母亲在临死前都还深爱的男人?在母亲生前,他没给她幸福,在母亲死后,他还不给她安宁。
老天,他居然拿骨灰来当威胁自己女儿的利器,天底下怎么有这种不要脸的男人?
是什么样的前世冤孽,让她们母女俩今生要受这种折磨?
意念流转,她不相信他敢对死者不敬,敬鬼神是人之常情,她倒想知道一个人能够不要脸到什么地步?她压住怒火,冷声说:“既然你那么珍惜我妈妈的骨灰,妈生前又那么爱你,我就把骨灰坛送给你留作纪念。”
在商场上打滚了近三十年,从十五岁开始到工地挑砖,白手起家,到今天拥有北中南三家建筑公司,向立夫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她想唬住他,门都没有,他要让她明白他的狠。“你敢去向风鹤立告密,我就找法师做法诅咒你妈。”
“向立夫,你不是人!”林蕾如遭雷殛般全身僵硬。
“我是不是人,全在你的一念之间。”向立夫还是笑得出来。
“你不把骨灰坛还给我,我就放火烧了你的家。”林蕾气急败坏。
“你别那么激动,骨灰坛我会还你,只不过有个条件。”向立夫稳若泰山。
“让我告诉你,你应该去跟风鹤立讲条件,决定权在他手上。”
“就凭你今天的表现,我想你会有办法让他点头。”
“你太抬举我了,我的本领没那么大。”
“为了你妈妈的骨灰坛,你非得想出办法不可!”
“我恨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林蕾气得夺门而出。
“去散心吧,不过骑车要小心。”向立夫冲到门口,把钥匙圈丢到她面前。
她拾起地上的钥匙圈,没戴安全帽就跳上粉亮的摩托车,她不是要去散心,而是去寻死,她要化成厉鬼纠缠他,吓死他……
第三章
天冷,连警察都躲在被窝里,抱着老婆取暖。
长发如浪般飘扬,林蕾骑着粉亮的摩托车在马路上狂飙,不明白的路人还以为她在耍酷,有人拍手,有人吹口哨,大声叫她女英雄,却没人知道她是抱着一死百了的心清,她不仅闯黄灯,也闯红灯,不过她的玩命行为很快就被制止了。
事情是这样,她正打算跟大货车对撞时,货车司机忽然紧急煞车,然后跳下车,一口鲜血吐在地上,吓她一大跳,幸好那只是槟榔汁;接着司机突然大哭,边哭边跟她说他儿子就是死于飙车,要她好好爱惜生命。
最后,她掏出口袋里仅有的千元钞给司机当收惊费,和平收场。
再次跳上摩托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穿梭,在等红灯时看到骑楼下有一个算命摊,和一张好熟悉的脸孔,仔细一瞧,居然是风鹤立?!今天他又穿看道袍了,这男人有病,家里有钱有暖气,却在此吹风受冻,赚这种蝇头小利,她倒要去瞧瞧他是真会算命,还是假的?如果他算得不准,她就砸烂他的摊子,借机发泄心中怒气。
“看一次手相多少钱?”她坐到他面前,将双手摊在他的面前。
一看到是她,他的脸色马上变黑。“小姐,对不起,我已经收摊了。”
“快替我看,我什么时候可以变成厉鬼?”命令的语气中带着悲伤。
“小姐,我建议你去看医生,你的脸色很难看。”他的神情显得有些惊讶。
“废话少说,快看,不然我砸摊子。”她用力地拍桌耍流氓。
他眼睛一眯,研究似地看着她的脸,“你刚才吃了炸药,是不是?”
“没错,看得很准。”她恨不得自己是人肉炸弹,炸死所有她恨的人。
“你有神经病,对不对?”他的眼神充满轻蔑。
“没错,我是疯子生的。”她一想到自己有个那样没人性的爸爸,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刺痛。
“你的手相好奇怪!”他突然低下头,注视着她的手呢喃。
“哪里奇怪?”她不动声色,这家伙扮假仙有模有样。
他难以置信地说:“你小时候过得很辛苦。”
“这种辛苦是永无休止,还是会结束?”她的肩膀微颤。
“你以后会不错,你的婚姻会带给你幸福。”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温柔。
她倔强地说:“不准,我讨厌男人,我今天如果没死,以后会去做尼姑。”
风鹤立抬起头,看着她眼里闪过一抹湿光,他以为她又要哭了。这女人要命的爱哭,但她却拼命忍住,她此刻的心情就像她手上的生命线前半段,复杂而悲伤;这个发现令他感到无比惊讶,他一直以为她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没想到她不是。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会想到她有不为人知的悲惨童年,他的目光渐渐产生了怜悯,她会变成花痴肯定跟她童年脱不了干系,她应该去看心理医生,说出积压在心中的痛苦,但他等不及想知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