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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雁起又猜到:“弓箭?”
齐眉道:“不对不对,还是不对,你得往小巧了去猜。”
韩雁起道:“小巧?那……鞭子?”
齐眉笑道:“鞭子那是你,这傻小子,你前一二十年是活在山里边么?连明捕头用的什么武器都不知道。”
齐眉忽然想到什么,指着一颗梨树,道:“忽如一夜春风来……”
“这个我知道,”韩雁起笑着道:“千树万树梨花开嘛。”
齐眉道:“那你说这满树小巧可爱的梨花像什么武器?”
韩雁起愣了半天,道:“哪有武器生的这个样子?”
齐眉摇摇头,道:“你可真是没救了。”
明盛兰道:“还是我自己来说吧,我用的,是暗器。”
“暗器?”韩雁起瞪大了眼,道:“你不是捕头吗?”
明盛兰道:“怎么,捕头就不能用暗器了?”
韩雁起道:“那不是‘暗’器么,我觉得捕头应该用的都是刀剑这样的武器吧,暗器,那不是……”
明盛兰道:“哈,我用的可正是暗器呢,用剑的,是杨意。”
韩雁起看了看杨意一丝不苟的擦剑的样子,喃喃道:“我怎么觉得你像贼,杨意才像捕头……”
明盛兰悠然道:“这便是教你一个道理,人不可貌相。”
齐眉道:“我看你真什么都不知道,江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韩雁起理直气壮的道:“我本来就不是江湖人。”
齐眉心中暗道:是啊,你不在江湖,可江湖有你的传说啊!她哪敢说出来,只道:“你一定也不知道明捕头有个招式的名字。”
韩雁起道:“这个我知道。”
齐眉道:“哦?”
韩雁起指着那梨树,道:“不就是千树万树梨花开么?你刚刚说过的。”
齐眉愣了半天,才“噗”的笑出来,乐不可支的道:“我虽然想说你傻,但你还真猜对了,明捕头那一手暗器功夫,射出去的暗器最多时能让你全身找不到一寸好皮肤,就叫千树万树梨花开。不要看名字漂亮,其实凶险无比啊。”
韩雁起道:“武器凶险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凶不凶险。”
明盛兰抚掌称妙,道:“说得好,这世上许多人都只看了表层,不知可怕的不是兵器,而是人心。都说刀兵有灵,可再凶恶的兵器,在心存善念的人手里,也是济世安国的利器,再怎样正直的兵器,到了心存恶念的人手中,那也是徒增杀孽。重要的不是兵器,是心。”
齐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腰上的短刃。
韩雁起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一直默默无声的杨意蓦然出声,道:“心正,则兵正。”
明盛兰暗暗打量韩雁起,他向来看不起的就是为娼者,世人都道笑贫不笑娼,可在明盛兰心中,贫贱不能移,因贫为娼,那便是连做人的尊严都不要了,根本不是一个人。
一开始便在心中对韩雁起存了一点不喜,途中多有压抑,先前总觉此人欢场多年,还一副天真无知的样子,不是心机深沉就是缺心眼。
现下看他样子,说的话,又很合自己意。再想到之前破蒙离案时他也不失灵泛,心地十分善良,难不成他其实是有苦衷的?明盛兰虽鄙视娼妓,却不是鄙视那些情义双全、不得已才堕落欢场的妓子,反而慕其高义。
又鄙夷,又觉亲近,实在是矛盾无比。
思及此处,明盛兰便故作无意的道:“我们下个落脚处是金莲县,县中多妓馆,你们到时可要去见识?”
齐眉掩着口笑道:“哎呀,明捕头,你怎么可以当着我一个女子的面说这些话呢?”
明盛兰似笑非笑的道:“齐大姐何必在意呢,我只是说去见识见识那里的……繁华罢了,又不是要做什么。何况以齐大姐的阅历,这些事应当是司空见惯的吧?”
齐眉气得不轻,一扭头不说话了。
明盛兰道:“如何?雁起。”
韩雁起道:“那地方……有时花楼好么?”
齐眉臊眉搭眼的道:“哟,弟弟,没想到你也挺大眼界呀,时花楼……你可听过一句话,天下风月,八分归扬州,扬州风月,八分归时花楼。这时花楼,哪里是一个小县城的妓馆能比的。”
韩雁起道:“这样啊……那也没什么好去的了。”
明盛兰僵了僵,道:“雁起,我听闻那里的妓子不但爱俏,而且爱财,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呢?”
韩雁起道:“很正常啊。”
明盛兰道:“正常?”
韩雁起道:“对啊,他们卖身,别人来买,自然要付钱的。我以前在时花楼,逢年过节,初一十五,也有许多人送礼送金呢。”他是想起每每逢年过节,时花楼,甚至扬州其他一些妓馆的头牌,都要备好礼金,恭恭敬敬的上门来,磕三个响头,口称公子,奉上礼品。
至于买卖一事,韩雁起不曾入世,但也从师父口中知道,这世上买东西,都是要给钱的,就连那些花魁头牌,逢年过节的送那么些东西,不也是因为他指点了他们床技么。遂有此一说。
可听在别人耳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明盛兰倒还没什么,齐眉就先把嘴张得溜圆,瞠目结舌的惊叫道:“时花楼!你!你……时花楼……”
韩雁起奇怪的道:“齐大姐你怎么了,是时花楼啊,扬州那个。”
“不是……你……你不是……”齐眉说不出顺流话来,指着韩雁起,眼睛瞪得老大,好半天才道:“你……你是时花楼的人?!”
韩雁起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道:“对啊,我自幼就在那里长大的啊,下次你去扬州,我可以带你去时花楼玩儿啊。”
齐眉欲哭无泪,道:“我还以为你是……原来你真的不是江湖人啊!”
韩雁起摸不着头脑,道:“我本来就不是啊。”
齐眉这时再一想,是啊,有那么好的“技巧”,除了是掌刑人,是小倌也能说得过去啊!那么……那么明大捕头怎么会和一个小倌走在一起?还是这么个……这么个一下傻头傻脑,一下贼坏贼坏的小倌?
想到这里,齐眉看两人的眼神就有些古怪了。
明盛兰正为韩雁起的回答郁闷呢,他差不多已经确定了,韩雁起就是个缺心眼,怪不得技巧那么好也没能在时花楼继续待下去。
齐眉这么一看,明盛兰没好气的道:“看什么看?”
齐眉暧昧的笑了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明捕头,这是雅事儿啊,你放心,放一百个心!我绝对不乱说!”
明盛兰就是用头发丝儿想也明白齐眉在想什么,阴着脸道:“你不要乱猜,我和他没什么。”
齐眉用力点头,道:“对,没什么!”
“说说下一个落脚点。”杨意淡淡的开口,将即将爆发的惨案压下了。
明盛兰忍着一肚子闷气,道:“我也是好些年前路过的那里了,金莲县,地方不大,妓馆倒真的很多。”
齐眉道:“金莲县,怎么起了个这个名字?真是香艳啊。”
明盛兰道:“因为那里盛行三寸金莲,不但欢场女子以金莲小足争缠头,就是良家女子,也是金莲裹得越好,嫁的就越好,故名金莲县。其实原名并不是金莲县,只是因为这地方风俗,大家便戏称金莲县,也就慢慢定下此名了。”
齐眉嘿然道:“这倒是个怪地方,裹小脚那多难受啊,不要说练轻功了,走路都是问题呢。我见过那裹小姐的姑娘,走起路来一步三晃,我一顿饭了,她都没走出十米远。”
韩雁起道:“齐大姐,这你就不懂了,三寸金莲的妙处,正是一步三颠,风情自在足间啊。”
齐眉嘟囔道:“路都走不稳,还在什么足间不足间的。”
韩雁起道:“错错错,那是你见的姑娘没缠好,史上曾有李后主宠姬吴月娘,金莲起舞,真正的美不胜收,又有东昏侯的潘妃,步步莲华,这些,才是真正的妙足。”
明盛兰想起韩雁起同自己说的名器的知识,忽道:“该不会,这足中,也有名品?”
韩雁起一点头,道:“正是。”
第十章
裹脚这一习俗多言因月娘始于隋,但民间神话中也流传,禹妻狐精涂山氏是小足,祸国妖妃妲己也是小足,但究竟从何而始,说法不一而足。
盖因女子缠足后姿态美妙,便广为流传。根据裹过的大小不同,也有品级之分,只有三寸之足可称为“金莲”,四寸为“银莲”,大过四寸那便是“铁莲”了。
由此也可看出,缠成三寸的小足是为“金”莲,最是珍贵,那大过四寸的,只能是“铁”莲,自然远远不如金的。至于没有缠过的足,岂不就是废铜烂铁?
其实前朝缠足盛行,就有许多因没有条件缠足的女子嫁不出去,没人愿意要。那时节,脚的大小就是判定女人美丑的关键;
哪家女子出行,人们便在后面看,不看脸,看她的脚印,若是十分的小,便许多人一齐来看“美人”,若是太大——足缠得那么大,哪里好意思出门哟。
家里有闺女的,女性长辈给缠足时,不管多疼她,她哭的是多惨,也要使劲缠上足,缠好,这也是为了孩子未来的婚姻着想。
关于缠足,更有说法,缠足能使女子在行走时绷紧大腿,使得秘处紧致,在房事中能获得更大的快感。这个说法不知是真是假,但也体现了三寸金莲在房事中的作用。
李渔更是在其著作中将玩赏金莲做到了极致,称可舔可闻可捏等等,共计数十种玩法,堪见香艳。
三寸金莲的风姿,多有文人赋诗做词。例如唐寅那首《排歌》。
“第一娇柔娃,金莲最佳,看凤头一对堪夸;新荷脱瓣月生芽,尖瘦帮柔满面花。从别后不见她,双凫何日再交加?腰边搂,肩上架,背儿擎住手儿拿。”
刘改之那首《沁园春·咏美人足》中也说“衬玉罗悭,销金样窄,载不起盈盈一段春。”“知何似,似一钩新月,浅碧笼云”。
还有李义山的“浣花溪纸桃花色,好好题诗韵玉钩。”
不仅他们,李太白、苏轼等大家也都曾在诗词中描写三寸金莲的美处。
从此能见文人们对三寸金莲的推崇喜爱。
韩雁起虽对此颇有研究,但他并不觉得三寸金莲真有什么美,毕竟拥有名器的人少,能把一双天足裹得香软秀丽的同样少,那些妇人平白受了苦,还要因为足没缠好而被人批评。
古来文人雅士对三寸金莲,除了赋诗作词,还有一个便是用绣履饮酒了,且引为风流。由于女子双足是极为隐秘的所在,几乎仅此于上下那两处,平日连睡觉都是穿着睡鞋的,连丈夫也不一定能拿到她的绣鞋。
所以能拿着一个女人的绣鞋喝酒,也体现了喝酒人的人才风流,让他的女人倾心之极。
不过韩雁起想,那些人要不就是好运气,遇到了名器抑或缠得十分好的金莲,要不就是傻缺,拿了人家用裹了十多二十年的脚穿出来的鞋喝酒,喝多了也不怕熏死。
名器与妙足哪来的那么多,想来傻缺是必定很多的了。
总而言之,韩雁起对金莲名器持欣赏态度,对无名器也裹不好足的女人同情,至于用臭鞋子喝酒的傻缺,尽管嘲笑吧。
而在对明盛兰与齐眉他们的解释中,韩雁起很自然的选择了美的一面。
“三寸金莲可称为“香钩”或“莲钩”,因其状纤丽如新月,香而软,小而秀得名。真正裹得美的莲钩,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