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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宁抒霎时停下手上的动作,然后叹了口气。
我不明所以,愣愣的瞅着他,「先生?」
「……快吃,再不吃就真糊掉了。」
我连忙说好,赶紧拾起筷子,吃了几口,忽地听他开口,低低的声音说他以前读书
时,常溜到这儿吃面。
我心里咦了一下,微睁眼望向他,顾不上嘴里还有东西,就问:「先生以前也是书院的学生么?」
傅宁抒轻嗯了一声,说:「不过我只待了两年。」
唔,书院里没有规定学生只能待几年,可一般来说,最少也要待上三年,才是学得有成,然后开始参加地方上的考试……
我想着有些惊叹道:「先生这样厉害啊,待了两年就能去考试啦?」
「我没参加考试。」
我咦了一下,疑惑的问:「那这样先生怎么能当先生啊?」
「只是教书,又何须功名。」傅宁抒淡淡地道。
我懵懵地点头,却想到了一件事儿,不禁就脱口。
「那只有两年,先生怎么学——」这一说,我才想起来,对喔,是不能记得的……他另一个厉害的本事儿的。
我立刻闭嘴……
傅宁抒便看了来,似笑非笑的,「你想问什么?」
「没有……」我目光不禁向下盯着碗里的面,嗫嚅道。
「……书院里不是什么都能教的。」
听见这句,我愣愣的抬起眼……
傅宁抒看了我一眼,笑了一笑,「有机会再告诉你,现在先吃饱再说。」
一直等到吃完后,才想起来很重要的事儿。
忘了带钱……
因为没什么机会用,又舍不得用,所以没习惯放点儿钱在身上,把手摸上衣袋时,才整个想起来,我霎时发窘。
傅宁抒瞧见,问我找什么……
我困窘又难为情,支支吾吾的,嗫嚅着说忘记带钱了。他像是一怔,才平淡的道了句不要紧,然后便付完了面钱。
一出面铺,我赶紧就说:「先生,回去我会记得还你的。」
傅宁抒没听见似的,只是眼睛望了一下天色,对我道:「还早,去走一走吧。」说完,就往小路的另一个方向走。
我跟上去,好奇的问着他:「先生,要去哪儿?」
傅宁抒唔了一下,开口:「你想去哪儿?」
我咦了一声,不禁愣了一愣……
傅宁抒看了过来,道:「没有想去看看的?」
我呆了呆,想去看看的?但我又不熟这里……
傅宁抒瞧着我,忽地挑起眉,「我可用过一整堂课介绍过本城,你居然连一个都没记上?」
「……那很久了。」我解释,又有点儿心虚的避开他的目光。
「不是才考……」
话一说,他像是想到什么,声音就突兀的停住,我瞧向他一眼,又连忙低下头转开,盯着地上。
「……走路要看着路啊。」
隔了好一会儿,才再听到他开口。我连忙抬起头来,又听他用着温和的语气问了一句。
「考坏了是么?」
我立刻点头,可对上他的目光,就觉得该说点儿什么才行,吶吶一阵,出声道:「其实是我没看完书……不是……不是……」
傅宁抒没作声,只是忽地就伸手,轻轻的摸了我的头。
「以后不会——」他说。
我下意的点头,心里才咦了一下,觉着不解……唔,这话断得好怪。
「……若没有特别想去的,就随便走一走吧。」傅宁抒缩回了手,出声再道。
特别想去的……我听了这句,脑中想到之前听林叔说的事儿,不禁脱口:「先生,城里是不是有一条河?」
「嗯。」
「我听说那里……」我本来想说中秋有放灯活动,但又想到节日早过了,就改口:「那里平日也很热闹么?」
「平日呀……」傅宁抒语气低低的,像是想了一下,向我看来,「你想去哪里?」
「不可以么?」我怔怔的问。
傅宁抒唔了一下,便说:「你想去那就去看吧,不过……」
我睁了睁眼向他看去,等着听他说什么……可他瞥了我一眼,只是说那就要绕一点儿路了。
「哦,绕路哪有要紧呀,我习惯走路。」我便道。
听我这么说,傅宁抒看了来,笑了一下,便领了我转出了这条小路。
虽然他说得绕点儿路,不过我觉得也没走得很久,就是心情一阵雀跃,一路走走看看就到了。
转出一条街口,就见一座高高的牌楼,这牌楼后边的一整条街,两边都悬挂了一路的灯笼,那些灯笼和平时提的很不一样,上头像是画了些图。
我怔怔的瞧着,就要走过去,却让傅宁抒拦住。
「……不是走那儿,走这边。」他说,往左侧的坡路下去。
我咦了一下,然后才发现这坡路下去是一条又长又宽阔的堤岸,一边是河,一边是……唔……不知是什么树?树有些高,还挂着绑了铃铛的灯,风一吹来,一排的树就哗啦啦的伴着铃铛清脆的响。
这会儿天色有些灰蒙蒙的,可还不到天黑,堤岸上走着不少人,树下之间有摆着一些摊子,感觉好不热闹。
我往河的这边望,河上有点儿雾蒙蒙的,但还能看得见,好像有船……那些船都很漂亮,也挂着灯笼。
那些船像是停在水上,而且……
对着这儿的另一面,是一排排的楼房,那些楼房盖得非常的华丽,比镇上那户最有钱的家里还要好。
那些楼房的窗又宽又阔,全是大开着的,窗前都有人……
不知是不是临河的缘故,没什么阻挡,总觉得能听见那些人的笑闹,还隐约听见不知是奏琴,还是什么的乐器声音。
那些音乐……似乎是从河上不知哪艘船传来的。
「先生……」我不禁开口:「那些船是做什么的?」
「用来开心的。」傅宁抒回道,但他连看都没看。
「用来开心?」我怔了怔,又问:「是看人奏琴么?」
「差不多……」
我不禁咦道:「这样能很开心?只听琴不闷么?」
傅宁抒笑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目光向前一瞥,就无声了。
我跟着望向前,瞧见是前侧忽地靠近了一艘船,那船有两层那么高,挂了许多扎人眼儿的灯笼。
那里头走出许多的人,都是样子很美,身段极好的女人,她们穿得衣裳都是轻飘飘的,可却红的紫的粉的,非常的艳丽。
她们嘻嘻笑着,走路慢吞吞的,可却很好看,朝着我们这边走来,周围有许多人都在瞧着她们。
其中一个……是最好看的,经过傅宁抒身边时,停了一下便回眸过来,喊了声公子,就凑到傅宁抒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我听见周围有一些声音……
说着什么……有点儿听不清,只是瞧见傅宁抒笑了一下,唇就动了一动,然后就转开脸,不等我反应过来,手就伸来,拉了我往前走。
我愣了愣,侧过头瞧向后面,只瞥见那女人一张阴郁的脸色。
三十二
中秋过去后,各个返家的学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班里的其他人也是,只除了一个……
不知为何,周文生一直没有回来。
班里其他人——尤其陆唯安和陈慕平,以及丁驹,好像一点儿也没觉得奇怪,都是不闻问的。
我心里有点儿觉着纳闷,但这次却也没去问谁……
不是不想知道,一个平时都见得到的人,过了个节日就不见影儿,心里边实在一阵怪怪的,但莫名的……
总觉得,这个事儿还是不要多问才好。
于是就也没向谁问起,加上再开始了赶早起床的日子,也顾不上再去在意了。
我偷打了个呵欠,倦倦的望窗外瞅去,雨一样淅沥下个没完。
前头柳先生讲课的声音,在这阵雨声中,有点儿朦朦胧胧的,越听……脑袋越沉,眼皮越重。
连着几日的午后,都是下雨,时下时停的,风吹来透着一股潮味儿,吹在身上刮人又黏腻。
想着,我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当然也是偷偷的。
最近课变得很紧,一点儿余空都没有……
不过,我还是会到书库去做事儿,反正在那儿也能温书。若遇到读不通的,还可以直接问通常会在那儿的林子复——虽然回去也有傅宁抒能问,但问到他教得科目,就觉得很不好意思。
……没办法,听他的课,就是会忍不住想睡。
其实嘛,史地也不是很无趣儿的,只是他讲课时,声调低低的,却好像比平常说话还轻了一点儿,但不觉得是含糊不清,反而字句清晰……唔,总之,听进耳朵里,就会忍不住想睡。
不然要比无趣儿,肯定非柳先生莫数,那些规矩不规矩的,听着就头晕脑胀——唔,又忍不住想打呵欠了。
我忙低头,避开柳先生的目光,跟着瞥向前头右侧的一个空位……
不知陆唯安怎么样了?
早上的时候,第一堂课还没完,陆唯安还坐在位子,忽地整个人往一侧歪倒。
那时讲课的是席夙一,他的动作比坐在陆唯安身边的陈慕平还快,手一捞就扶住了人,陆唯安才没摔到了地上。
一时之间,大家先是愣住一下,才嘁嘁杂杂起来……
席夙易发话要我们安静,就抱起陆唯安快步出去。没一会儿,他又回来,可只继续讲课,提都没有提是怎么回事儿。
等课一完,立即有人出声问,他才说人在休息,暂时没事儿,然后就快步离开了。
那会儿有几人就说着不如去看看情况……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也去,李易谦就出口拦住,说我别去凑热闹。
不是凑热闹……我不禁瞪他,跟他说是关心。
少去给人添堵,他又不理你,李易谦再回了这句。
我听了,心里着实是堵了一堵,又觉着很颓丧。
就算过完节,陆唯安同样没怎么理我,虽然说……没见着我就掉头或转开眼儿,可还是一个招呼都没有。
他又不理你,你理他做甚,李易谦又道。
他不理我,可我理他的嘛……我闷闷咕哝,得来李易谦一个白眼。
之后……我还是没跟着去了。若他病了,多人多打扰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但班上有几人真去看了情况——丁驹也在其中,方才上课前回来,就拉着我说,陆唯安人待到墨玉斋那儿了。
他说那儿是院长专用的休憩之所,不是谁都能进去的,还说陆唯安的爹是丞相,又和院长关系很好,当然可以例外。
然后说着,他又往旁瞧了瞧,很是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向我凑近了点儿,道出周文生这次中秋后没回来,其实是因为上回那个事儿。
肯定是这样……他说着就点了点头,再道着周大人怕得罪丞相,才把儿子给关在家里教训。
……唔,听不懂。我困惑不已,为什么周文生不来,会扯上陆唯安的爹呀?还陆唯安的爹是什么……那个词儿是……
不过,丁驹一点儿都没给我发问的空隙,就又道着傅先生都不怕么……
咦?
丁驹看了我一眼,手伸来把我勾到一边。
他用压得很低的声音说,书院上下,谁不知道陆唯安是丞相的儿子,傅先生那时居然敢让他向……咳咳,就是道歉。
这样……他说,根本是不给丞相面子。
「就这一段——」
忽地听见柳先生像是交待着什么,就收了书走出去。
我这才回神,又愣了一愣……
上完啦?方才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