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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便隐入帘后消失不见。
景纪两人对视一眼,也争先恐后地离开了。高长卿撩起帘帐看着他们的背影,手心里都是冷汗。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居然真的单独前来,没有伏甲在侧,让他讨下一条性命。
“他们难道明天真得会来么?”高栾和御子柴从窗门口翻进来。御子柴疯也似地喝完了三人桌上的赵酒。高栾迎着哥哥震惊的眼神一耸肩,“他们都住在天街嘛!很近的,在门口那个长腿姐姐那儿一问就知道你订了这间房。”
高长卿只道:“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说着,拉起扒着鼎抓肉吃的御子柴,匆匆离开雅室。
高栾跟在他身后:“哥哥!你还没有回答我!他们难道明天真得会来么?我看他们不像是忠心的人。”
高长卿只道:“你且看着,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景、纪两人出门,相对一望。景荣屈尊捧袂:“纪老侍奉过三代君王,对此事有何见教?”纪氏微微阖眼,道,“见教便是,少看,少言,不为。”说完甩袖便走,空留下景荣一个人站在汲香室门口。他吹着晚风,内心爬满了万千蚁虫。暂且不说这高子玉的话有几分可信,单是这纪氏甩手便走的架势,就足以让他不安。这老贼若是现下进宫,去五公子那儿泄露太子行踪,再将这汲香室中的密谈关说一番,这格杀太子就是老贼的功劳,自己岂不成了反党的同伙!
两边一权衡,根本没得选。景荣一咬牙就叫来家老,“你拿我的家主印去宫中求见五公子!告诉他,太子在燕平家里!”
家老一震,意识到兹事体大,马不停蹄便架着车,往宫中驰去。景荣在原地打了两个圈,越想越觉得当机立断是个好主意,回家点选了家臣,带着所有兵车甲士往燕家赶。他赶到的时候,燕家门口已经围了一群甲士,手中的火把映亮了漆黑的夜晚。地上五花大绑地绑着一个人,满脸都是血。燕平穿着盔甲,坐在台阶上连连抹汗,一看到他来瞪圆了眼睛,凶恶道:“好你个景荣!你想作甚!”
景荣惊诧地跳下车,绕着那个血人走了三圈,那人瞪着眼睛,恶狠狠地看着他。那是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人,有一双不服输的眼睛。他吓得走退几步,绕过他走到燕平近前见礼:“燕……燕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平“哼”了一声:“景公大半夜的,带家臣闯入我的家宅,又有什么见教啊?”
景荣挑了下眉毛,又挑了下眉毛,看看两边的架势,突然恍然大悟:“你!原来你……!”
燕平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疑惑,然后冷笑一声:“景公消息倒是快!”随即他不禁得意洋洋,一脸横肉因为都晓得颤抖起来,“你再快,能快得过我!我可是倾尽私兵把他‘请’了回来!景公还想抢我的功劳不成?!现下,五公子已经在来得路上啦!”说着抬头,眺望着长街上的连绵灯火。
景荣不由得多看了燕平几眼。前几日他得到密报,说燕平倾家族之兵丁迎立太子,还以为这个矮胖子这几年吃肉太多,脑子里都长肥肉了,现下却对他很有几分钦佩!原来是诱敌深入,在赢取太子的信任之后,果断献敌首级,敲开宫门!上过战场的人就是不一样,拿得起放得下,关键时候很有魄力!他也跟着心下一松。原本他一个人做这事,总归有点胆战心惊,但现在有了同伙,登时越发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抉择。但他同时又有点遗憾,这么好的事,竟然被人捷足先登!恐怕这回燕氏要翻身了!
两个人既已说开,便一同等在外头。姜扬被缚,又被折腾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委顿地蜷在地上。
第 31 章
不一会儿,明火执仗的队伍从涑水对岸行来,一身戎装的五公子被人拱卫在中央。他一下马,虎卫统统跪地,将盾甲插进地上,挡在在他面前。一个个子相当高、黑甲覆面的武士排众而出,沉重的铁甲让他一旦行走起来,就带来沉重的威压。景荣摸着自己的八字胡退后一步,燕平却突然一愣,盯着他失了魂魄。黑甲武士感觉到他的目光,定定地看了过来。燕平的厚唇动了动,被景荣一把拉了过去。
“他就是姜扬么?”五公子倨傲地盯着地上的人。“杀了。”
姜扬瞪圆了眼睛,眼中尽是可怖的血丝,眼见那黑甲武士一步一步逼近,抽出刀来,不由得在地上拼命蠕动,往燕平那里靠。他想要叫人,却嘶哑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黑甲武士一脚踩上他的肚子,高高举起了刀,顽铁上流淌起火一样的杀意。
“慢!”五公子皱着长眉,“你们有谁认识姜扬!”
虎卫中没有一人出声,都低下了头。
五公子冷笑:“都不认识?”
姜扬明明在虎卫中供职多年,到了这个地步,虎卫都不肯出卖他,这样的人,不得不杀。否则,他的近臣,恐怕都不会死心。但是他也晓得驭下的手段,此时也不计较,只对燕平和景荣威严道,“燕公,景公,这姜扬血统低贱,一介白身,谁都没有留意过那种小人物。你们俩先后进宫告诉孤抓到了姜扬,孤怎么知道……你们不是随便拉个人出来诓骗孤?”
他还没登基,开口闭口都是孤,可见自以为是胜券在握,景荣不愿意触他的霉头,只拱手道:“殿下说得是,下臣也正想问来着。不过下臣是从高文子的公子那听来的。高子玉是太子的近臣,前来游说下臣与纪公,他既然这么说,恐怕不会说谎。下臣也相信燕公的忠诚。”
他这一番话,滴水不漏地讨好了五公子与燕平,又将难题踢给燕平,还不动声色地告诉他们:纪氏是与他一同见高子玉的,这样一来,忠奸立辨,狠狠踩了纪氏一脚,实在是一箭三雕。但是对景荣来说这简直就是天生的才能,连打腹稿都不用。
燕平感激地对他一执礼:“多谢景公美言呐!只是我也不是鲁莽的人,我若不是知道这千真万确就是姜扬,也不会惊扰五公子!我本来便与他有师生之谊,自然认识他的模样,还晓得他是个扶不起的莽夫!”他谄媚地上前,被虎卫挡在外面,掂了掂肥胖的肚子,“我也知道空口无凭,但现下有另外一个人作证!那个人你们都认识,我已将他拷掠一番,不会出差错的!”
五公子“哦”了一声,“谁?”
燕平回身,神气地对几个家臣道:“快!快把向触带出来!”
五公子脸色一变,欣喜若狂,却又不能让人看出激动的模样,强行按捺下去那股流遍周身的兴奋,依旧庄严肃穆地端立在盾甲丛林中。燕氏家中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上身被绑的向触被人拥了出来,用力一推跪在五公子面前。他立刻站起来,又被人一刀捅在膝弯,哀嚎着跪倒在地。
“向将军?”五公子冷笑,“真是好久不见。我那没用的哥哥近来可好?他既然傍上了太子,怎么就把你扔下,自己逃命去了啊?”
向触“呸”一声,目眦尽裂:“姜开!你这狗娘养的!你囚禁太后,幽闭丞相,驱逐手足兄弟,到头来还要手刃太子!像你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不配做我容国的王!我呸!”
他这一下唾得十分之远,正中脸心,五公子在人前颜面尽失,一边忙着擦脸,一边连呼:“乱臣贼子!打!打死他!看他还嘴硬!”直把向触打得浑身是血。向触却是咬牙切齿,也不呼痛,只是一路大骂,骂到后来再也没有力气,眼里流下两行血泪。他整个人都被打断了筋骨,又被绑着上身,一瘸一拐,朝着地上躺着的姜扬磕了两个响头,泪流满面,“我奉二公子之命,前来保护太子,现在却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我没有颜面活下去了!”说完扑向那个黑甲武士,仰着脖子磕在他的长刀上,登时一泼血喷溅在阶前。须臾之前还高声大骂的人,头一歪就面朝姜扬死去,死不瞑目。
景荣大吃一惊:向触此人,倒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此前看他跟在公子止身边,沉默寡言的样子,却不知道内里如此血性,真是让人钦佩!只可惜,这全是愚忠,愚忠!不能审时度势啊!若是他能像燕平一样,那今后平步青云,还不是手到擒来!
身边的燕平长出一口气。景荣看他一脸轻松的模样,喟叹果然是上过战场的人。
五公子见向触为姜扬而死,心下吃了定心丸,知道那地上的人必是真太子无疑,挥挥手就让那黑甲武士取了姜扬的项上人头。那一刀下去又是一泼血,断头的身体抽搐几下,很快就不动了。血漫到五公子脚下,他优雅地退后几步,忍不住呵呵呵笑起来,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容易了,他想,太容易了。
“天命!这就是天命!”他大笑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解释。“一个泥腿子,他想做国君?!这就是下场!老天都不帮他!”他挥挥手,“用石灰把他的脑袋腌起来,去拿给我那两个弟弟看看,让他们好好看看!现在姜扬已经死了!死了!他们再要和我斗,我在大政殿等他们!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量!”
话音刚落,街口突然转过一骑,宽袍广袖的骑手匆匆赶来,也不畏惧这里刀丛枪林,下马便拨开人群走到火光中央。他瞪大了眼睛,踉跄地围着两具尸体走了两圈,然后一屁股坐倒在地。
五公子停下了脚步,戏谑地望着他。景荣看他失魂落魄的神色实在可怜,弯下腰拍拍他的肩:“御史大人啊,御史大人?唉,事情已经发生了……您还是……”
“发生了什么?”御史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神情却委顿得像个老年人。他神态哀戚,说话还算冷静。
景荣简短地与他耳语几句,御史抿着嘴唇坐上阶前,从袖口中摸出一枚磨旧了的竹简,又摸出一管猪鬃笔,在嘴边呵了口气,郑重地写下七个字:“叔开弑王扬于雍。”
五公子知道御史是个牛顽迂腐的脾气,这几天闹死闹活地要求见,要他离开长扬宫,一点眼色没有,可又拿他没办法。他一笔下去,就是历史,方才看他来就知道大事不好,此时走到他身前一看,看一个字眼皮就跳一次,一笔一划都是针,刺得他眼中都是血。他不满道:“姜扬名不正言不顺,而且还未登基,怎就称‘王扬’了?舍弃嫡系的子孙,立庶系的子孙,这明明违逆祖宗的家法,我杀他,为何就是‘弑’了?”
御史正襟危坐:“我只是据实以言。先君立王扬,你却杀了他,你不接受君父的遗诏,是为不孝;先君不立诸位公子而立王扬,是因为他有贤德,而你们没有,你不服,以下犯上,是为不忠;真正的嫡子是公子止,他都能够恭顺地侍奉太子,你却不能,是为不悌。不忠不孝不悌,我不知道你怎么还有脸辩驳。”
五公子大怒,一脚踹翻了他,将竹简踩在脚下,用力踩进血污里:“改!给我改!我明天就会继立为王,你要怎么写!”
御史拍了拍衣衫坐起来,不动声色地从袖中又摸出一枚竹简:“我是史官,我记下的每一笔,都是历史。史笔如刀,是要传至百世、千世乃至万世之后,都不能更改的东西。我们来在这世上一趟,是很短暂的,即使是帝王将相,也是不久之后就会灰飞烟灭,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以要用我这支笔,让后世子孙知道他们的祖先曾经做过些什么。所以我不能颠倒黑白,我看到龌龊的事情就要唾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