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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咕噜咕噜,两圈咕噜咕噜,三圈……
咕噜咕噜……
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夕颜愣住了,很长时间没回过神来。
那个女人病倒了,胃癌,晚期,医生说没得治了,最多只有三个月。
有时候,是非爱恨已无须再辩,错也好,对也好,爱也好,恨也好,报复也好,原谅也好,已经都不重要了。只是我们曾经认为重要的怨恨的忽然之间不再重要不再怨恨,宛如过眼云烟被风吹尽了。
学校茂密的树丛里的知了不知疲倦地撕声力竭,正午苍白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睛。自修室里阿彻正在安静地睡觉,夕颜盯着他坦然的脸发呆。曾经所谓的报仇是他生活的全部,那时侯他多么盼望有一天那个女人能快快死掉。而今,等他真正爱上了一个人,渐渐淡化了对她的仇视,她居然自动决定离开。她就这么喜欢认输吗?
真……可笑!
夕颜悄悄出了学校,没有叫醒阿彻,走在街上的时候有点迷茫,不太想得明白自己的这些可笑举动,或者潜意识里只是想去看看她现在垂死的样子。
医院里永远是一股消毒水的气味,冷气开得让人寒冷。白色的病房里很安静,没有任何声息,那个女人静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阳光透过窗帘隐隐约约的落在她浅浅的皱纹上,死亡一样的安详。她的脸依然那么美丽,只是现在多了一份病态的力不从心。对于她得这个病,夕颜一点也不奇怪,她一直是一个不懂得珍惜身体的女人,自从爸爸死后,她常常胡乱地扒几口饭。只有当鲁伦沂出差回来的时候才会烧一顿好的。
这个时候鲁伦沂呢,还在外面没回来吗?你可真可怜,他都不拿你当事儿!你活该,你一直不是一个懂得珍惜的人,不仅是你的身体,还有爸爸对你的爱。你活该……
或许是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那女人慢慢张开了眼睛。
“你……”女人慌乱挣扎着想要起来,干涩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夕颜,你来了。”
夕颜捏了捏拳头,终于克制住自己想要扶她的念头。为什么她要用那样含泪的眼光看自己,为什么要装出一副病泱泱楚楚可怜的样子,为什么自己要不听使唤地靠近她……不明白,自己不是应该来嘲笑她,应该来唾弃她,应该来看热闹的吗?忽然,身子一僵,曾经让自己恨之入骨的人,此时正用骨瘦如柴的手拉起自己的手,夕颜可以感觉到她轻微的颤抖。
那是一种多么久违的触摸,一种久违的温暖。
那是多么遥远的日子?
是在还有萤火虫的童年,那时候爸爸还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妈妈还留着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一家三口挤了一个三十平方米的小屋,围坐在院里吃着妈妈拿手的小炒,和隔壁邻居隔桌相谈,其乐融融……
“夕颜,你长高了,”女人露出了一个美丽而又苍凉的笑容,“妈妈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女人叹了口气,依旧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一直恨我,现在我就要死了……”
夕颜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话。
“死了也好……也是这样的夏天,你爸爸离开了,现在我也要去了。一直怨他只顾工作顾病人,不顾家,怨恨着彼此伤害,现在终于想明白了。马上就可以上去了,不晓得该对他说些什么好,是先说‘对不起’呢,还是……”女人把头埋了下去,从她颤抖的肩膀可以知道她在强忍着心中的悲伤,“还是先说‘谢谢你’?”
可恶!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是想让自己狠不下心去恨她吗?
“你爸爸总是说,他喜欢我站在夕阳中的样子,他说他就是那时对我一见钟情的。如今我老了,上去后,不知他还会不会喜欢?他……还认不认得我?”
“别再说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为什么你以前不说,为什么现在才明白,你以为我是牧师来让你忏悔的吗?又或者你只是想让我永远对你心怀歉意?他不要再待下去,怕自己会克制不住泪流满面,甩开她的手,转过身,想要离去。
“夕颜!”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
夕颜怔住了,为了那一句哀求的呼喊,他听出了女人声音里的绝望和凄凉,闭上眼深呼吸,然后慢慢地回头,对她露出一个自认为阳光的僵硬笑容,故做轻松地说:“干吗呀?我去帮你买粥,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呢!”
女人点点头,像单纯的孩子一样温顺,垂下的眼帘中有什么东西晶莹的滑落,悄无声息。
关上房门,靠在走廊的墙上,一种分不清是喜悦欣慰还是后悔的情感夹杂着巨大的悲伤忽然袭来,眼泪终于顺着夕颜忧郁的笑容流了下来。过路的病人和护士都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秀气的男孩,不明白是什么让这个天使一样纯净的大男生如此哀伤,如此无助。
阿彻……我该怎么办?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在无穷的时光灰烬里,他和她都是傻瓜。
夕颜不见了!
阿彻醒来之后就一直找不到人,就这么悄然消失,招呼也不打,连手机也没带,有些隐隐的不安缠绕在心间。
所以接到夕颜电话时阿彻有些激动,知道事情原委之后又有一点气愤,生气一直依赖于自己的小猫咪,压抑着微微的不快,某种气息悄悄埋伏在街头,问:“那需要我过来吗?”
“不,不用了。”
“是吗?”
“恩。”
“那好,我挂了,我会替你请假的。”挂断电话时,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像幼稚的小学生,因为引不起老师的注意而耍性子,吃他妈什么干醋!或许相爱的人都有点弱智,总爱有事没事的找罪受,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这样一想又自朝似的笑起来,阿彻,傻什么劲儿啊你?
手机又响了,接起来一听,阿彻的头发就竖起来了,声音却像霜打了的茄子有气无力:“妈——”
“阿彻啊,系妈妈啦。”
废话!
“阿彻啊,你锅死小子啦,怎么几锅月不打电话啦?没良心锅臭小子啊,%^*(?@#^%^*())+|%@?#¥#—*!”
^^凸!!!又来了,受不了!心情本来就不好,于是没怎么思考就脱口而出大叫一声:“烦不烦啊你!”
“……”电话那头一阵死寂,隐隐约约还有抽泣声,阿彻在心里咒骂自己的卤莽,小心翼翼地说:“妈?”
“阿彻,你嫌……偶烦啊?那……偶不说了,”阿彻有点后悔了,再怎么说老妈也是关心自己,电话那头的声音小了不少,似乎有点被自己的火气吓到了,“阿阿……阿彻啊,你有没有女旁友啊,你奶奶啊快不行了啦,再不寻一锅就看不见哈。”
“奶奶?”
“啊……其实她也没虾米事情拉,呵呵……”一听就是假笑。
“她病了,严不严重?”
“系啊系啊,老啦熟啦,”明显牛头不对马嘴,“那个……偶偶……偶挂啦,你好好照顾自己啊。”
那么健康的她怎么会生病呢?印象中奶奶连感冒都很少有,怎么……阿彻跌坐在床上,有点恍惚,似乎又听见奶奶大笑着喊自己的名字:“阿彻啊,来吃四喜丸子,奶奶偶刚做的……”
“阿彻啊,怎么又和银打架啦,衣服这么脏,来……奶奶摸摸,痛不痛哈……”
“将来在那边找媳妇,奶奶偶要过目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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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寂寞在唱歌 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
找不到的那个人来不来呢/我会是谁的谁是我的/你听寂寞在唱歌轻轻的狠狠的/歌声是这残忍让人忍不住泪流成河/你听寂寞在唱歌温柔的疯狂的/悲伤越来越深刻怎样才能够让它停呢/天黑得像不会再天亮了/明不明天也无所谓了/就静静的看青春难依难舍/泪还是热的泪痕冷了/……
夕颜的母亲终于平静地离去了,在一个同样毫无预兆的午后,夕颜愣愣地看着夏日热烈而苍白的阳光,忽然回想起爸爸离开时的情形,接到电话的时候,他还在写作业,是一道很难的数学题,就那么长时间地卡在喉咙里。似乎这种感觉又回来了,依然不相信阿彻的胡言乱语,他说自己还爱着那个女人。
然而,莫名的哀伤不可思议的袭来。
那是断断续续的钝痛,像一直仇视的敌人忽然消失,自己的枪炮却来不及收回晾在冷却的空气中,时间像凝固的沙,孤独与挫败感让夕颜觉得自己还是输了个彻底。甚至开始设想他们在天国开心的相会,云端的浮动是他们凝望自己的眼睛,像小时侯一样慈祥。
丧事办得很热闹,来的有爸爸的故友,妈妈的亲朋,还有想要拍拍鲁伦沂马屁的人,什么人都有,像一场华丽的的舞会。夕颜很不爽地让鲁伦沂把这些人带走,鲁伦沂恼了,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孝敬你妈了我怎么看不出来。于是夕颜挥了他一拳,喧闹的世界一下子停了,人们看热闹地围着说这孩子和后爸就是不亲。
鲁伦沂看着夕颜倔强的背影,陷入了无止尽的悲伤,到底他还是不爱我的。
夏天总是那么冗长而烦躁。
爱情总是叫我们甜蜜,又叫我们伤心,叫我们相信,又叫我们怀疑。
接到妈妈电话的那一天之后,阿彻像忽然换了一个人,变得异常忙碌的人。夕颜打他手机总是忙音,去学校上课也总是看到他连饭都来不及吃的忙碌,陆仁伽说他是失心疯加学习狂,只是在看到夕颜善解人意的微笑和不经意间流露的寂寞表情时,阿彻依然会有一丝残忍的苦涩和没有来由的烦躁。
他就是人们口中说的脆弱的没有毅力的现实的可耻的爱人吧!
是世界上最最差劲的恋人。
虽说好不容易上到了解剖学,虽然一起进去的有一行人,可真正进实验室的时候,阿彻还是反胃了一阵。都说阿彻看着像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其实内心是一彻头彻尾的胆小鬼,碰到什么事就退缩的那种。阴暗的教室,冰冷的灯光,滑溜溜的内脏,干巴巴的僵尸,到处是福尔玛琳的气味,阿彻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鬼故事都是发生在医院和解剖教室了,有点流虚汗的样子,越发觉得冷飕飕的。极自然地看了一眼夕颜,一直以来,阿彻就只敢这么偷偷看他。
这家伙的眼睛瞪得死大,他一专心上课就这样,但这样也太太太用功了吧。
“不怕?”轻声问。
夕颜没做声,反而大惊小怪私的朝他轮了两眼,他多久没有这么温柔地对自己说话了?
过了半响才出了个气:“恩。”
“你,不怕啊?”听到他说不怕怎么这么别扭,有点不爽,一点都不可爱。不明白,这只惹人怜爱的小猫咪此时的执着,连陆仁伽都在一边悄声说今天不吃糖排和牛肉干了。似乎他越来越不需要自己了,心里有点酸溜溜。
“我是要成为世界上最最厉害的医生的!”趁老师不注意,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阿彻怔了一下,为他的话,抑或为他同样自信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