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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婆婆又试了试水温,感觉到满意了,便将自己放在火上熬了段时间的药水提起来,一点点仔细地倒进了浴桶里,搅得匀了,这才转身对东年道:“年姑娘,可以洗澡了。”
小云将干净的中衣和外衣准备好,又扶着东年到了浴桶后面,服侍她脱了衣服。东年抬腿进了浴桶里,只觉得全身都被热水包围着,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小云手里拿着毛巾,帮东年仔细清洗着头发。东年后背轻靠在浴桶沿儿上,任小云灵活的十指在她的头发里轻轻揉动,一股皂角的味道慢慢散开来。
东年不由轻笑道:“小云,你这手揉得让人感觉真是舒服,以后谁娶了你,那人也是个有福气的。”
小云圆脸一红,东年虽然受家法时已经过了十七岁,但现在毕竟刚十二岁的身子,小云却比她大了几岁,快到了可以婚嫁的年龄了。小云红着脸道:“年姑娘在房里呆了几日,怎地一改平日的文静,这嘴却也学会调笑奴婢了?”
东年笑道:“怎么?这主子说句实话,到你这里还成了调笑了?”东年平日虽然文静,但对下人却极好,小云跟了她几年,自然知她的脾性,听了她这话倒也不担心,只道:“年姑娘自己年纪还小,却在哪本书上看了这种话,说来打趣奴婢了?”
东年道:“哟,白婆婆,你看我夸她几句,这丫头居然说我打趣她呢。”
白婆婆正用毛巾帮东年擦洗着胳膊,听了她的话,笑眯眯地道:“年姑娘这几日可不就看些神啊怪啊的书,不定就是从那书上学来的嘴。”
几个人说说笑笑,白婆婆和小云帮东年洗浴干净,又用大毛巾将她包了起来。小云将她头发和身子擦干,帮她换上了浅粉的衫子。
东年坐到桌边,白婆婆帮她头发梳理整齐,束发成两结,又向上分开挽好,在桌上的小匣子中找了两朵素淡的小珠花,戴在发中,看起来干净清爽。衬着粉色衫子,更显得脸蛋清润。
一番收拾完毕后,东年的心早飞到了院外。自她到了这里,还未见到父母,现在疹子出得全了,马上就可以去见东北方和姚氏,她反而开始隐隐担心起来,生怕一见面,却发现并不真的是自己的父母,那该怎么办?
白婆婆和小云帮她整理好,见她想出门又不敢出屋门的样子,哪知道她心里所担心的事情?只以为她是在房里闷得久了,白婆婆笑道:“年姑娘,东馆主和主母就在院门外等着看你呢,他们一听说你身子大好了,都巴不得早早看到你才好。”
东年一听这话,骇了一跳,道:“只有我病好去见父母的理儿,怎么现在反倒要他们在院门外等我了?”急忙出了房门,可是到得外面,风一吹,先前那点忧心的念头重新浮了上来,东年又有些踌蹰了。
还好这时院门已经大开,不似平时那般紧闭着。东北方和姚氏就站在院门外,东年一出房门他们就看到了。姚氏一见到东年比平时略略清减的脸,就想着此番自己的担心总算是有了着落,眼圈忍不住红了。
东北方见姚氏迟迟不说话,便提声叫了句:“年儿!”
东年听到自己自出生时就听惯的熟悉的声音,满心的忐忑不由飞到九霄云外,“哇”地哭出声来,叫道:“爹!娘!”飞奔过来,扑进姚氏怀里,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东北方也觉得自己鼻子酸酸的,又好面子拉不下脸,只得偷偷扭转了头,假意望着别处。
东年想着自己之前受到的那重家法,想着自己以前的不知轻重、娇惯任性,想着爹娘的担心和忧虑,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孝,眼泪越流越多。姚氏也抱着她,两人一直哭个不停。
白婆婆待两人哭了一会儿之后,见东年越哭越凶,浑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不由心里暗暗叹气,心知年姑娘必是这几天在房中关得狠了,想爹娘想得紧。虽然她是个文静姑娘,但毕竟刚刚十二岁,换个人这样被关着,只怕也受不了。
东北方等了半天也不见这娘俩的哭声转弱,不由递了个求救的眼光给白婆婆。
白婆婆走上来笑道:“主母,年姑娘疹子已经消了,这是好事,怎地还站在这里哭个不停呢?年姑娘大病初愈,身子怕也是还有些虚,最好进房里慢慢聊吧。”
姚氏听着确实是这个理儿,勉强将哭声止了,搂着还哭个不住的东年,拭了拭泪道:“年儿,我们去前面细说罢。”说着又吩咐自己带来的那几个人,去将东年房里的那些桌椅摆设全部抬出来晒晒太阳,床上的用具之类也全拿去清洗干净等等。
东北方自见了东年出来,就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但他是个粗人,不懂表达自己的感情,偏生又觉得男人的感情不可外露太多,要有威严,结果不尴不尬地站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最后听姚氏吩咐下人打扫东年的房间时,他才摸摸鼻子道:“好生按主母说的去做。”
姚氏也没理他,带着女儿就往前面走。他在后面也跟着去了。
白婆婆和小云对望一眼,忙跟了上去。
姚氏携着东年到了厅里,母女两个说了会儿话。姚氏见女儿这几天虽然被关在房里,但心里并没什么怨意,而且感觉更懂事体贴了许多,不由心中大慰。
东北方坐在一边,听着娘两个说话,偶尔也插一句半句进去。东年虽然也很想东北方,但她之前亲身受过东北方的家法,心底毕竟对他还有丝惧意,每次他一开口,东年就立刻谨小慎微地答了。东北方也感觉得到东年对自己不似对姚氏般亲厚,心里微有些失落。
这样坐着聊了一会儿,白婆婆进来说午饭已备好。
姚氏笑道:“自年儿这场病后,我们一家人今天还是第一次全坐在一起吃饭。把饭菜都端上来罢。”
东北方看了看姚氏,赔笑道:“娘子,今儿年儿身体大好,这是件喜事,你看我是不是……能喝点儿酒庆祝一下?”
姚氏想了下才道:“也罢,那就给馆主再添壶酒上来罢。”白婆婆应了就下去了。
东北方一脸喜色。
东年见东北方居然如以前般仍是被姚氏管着喝酒,只觉得虽然自己换了个身子,但除了这个却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一样,爹仍是爹,娘仍是娘,娘也仍旧管着爹不许他喝,不由“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姚氏嗔怪地看了东年一眼,道:“小丫头,笑什么呢。”
东年抿了抿嘴,却没答言,只看着下人们将桌面放好,将菜一道一道摆了上来。或许是因为她大病初愈,爹娘想让她吃好一点,所以菜式比以前多了些,而且以荤菜为主,有鸡有鱼,素菜只有一道。
东年看了看,突然道:“娘,怎么只有我们三个人?”不是……还应该再有一个么?
姚氏却没发觉东年的小心思,道:“你妹妹从早晨起来就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说着对白婆婆道:“你去看看小翠有没有将华儿找回来,要是回来了,就叫华儿来吃午饭。”
白婆婆应了一声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回来,回道:“馆主,主母,华姑娘还没有回来。”
东北方皱着眉头道:“华儿这孩子总是这样子,跑出去就不回来,回来了就一身的泥。”
姚氏嗔道:“还不就是你?非要教年儿华儿习武。还好年儿天生文静,没有学来你那套粗鲁习性。华儿现在天天在外面厮混,我总是担心她被那些孩子欺负了。”
东北方一挑眉道:“我东家的女儿,哪个敢欺负?”
姚氏啐道:“少坐在家里说大话了。”
东北方“嘿嘿”一笑,不再说话。
这几人也早习惯东华不按饭时回来了,当下便坐在桌边吃饭,不再理会还没回来的东华。
只有东年,想了想,叫了白婆婆过来,叫她留一份菜给东华,放在炉上热着,等东华回来时吃。
姚氏听着东年的吩咐,只觉得这个女儿真的长大了不少。以前虽然东年也对东华诸般忍让,但仅限于对她的骂声听若不闻,并且不曾胡乱告状,从没如今天般明显表现出对小女儿的关心。
东年倒没有多想什么,她只是认为,那个东华,和以前的自己简直一模一样。她对东华好,其实也就是对自己好。仅此而已。
东南方来访施计
几个人吃完了饭,下人们上来将饭桌撤了下去。
东年陪东北方和姚氏说了会儿话,便有下人来报说:“县令老爷来了。”
县令老爷,自然就是东北方的哥哥东南方了。
东年一听来报,心中突地觉得一阵激动。
以前,当她还是东华时,常常犯错,大错小错不断。
若是小错,她会跑到姚氏那里求庇护;而如果犯的是姚氏兜不住的大错,她就会跑到东南方那里搬救兵。
所以,她跟东南方的感情,一向深厚。
东北方看了东年一眼,道:“想来大哥该是听说年儿疹子好了,特意来看的,他一向疼年儿得紧。”
姚氏等人刚站起来,就听到门口传来大笑声:“年儿呢?听说已经好了?来让大伯看看。”
东年一听到东南方的声音,心下一暖,激动地喊了声:“大伯!”直接扑到了正走进来的那个人的怀里。
东南方接住东年,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笑道:“让大伯看看。嗯,比以前更漂亮了些呢。”说着抱着东年走了进来,东北方和姚氏忙和他见了礼,几人重又落了座。
东年从东南方的怀里下来,站到了一边。她刚刚一时激动,扑进了东南方怀里,可是就年纪而言,她毕竟已经十七岁,就算以现在的身体年纪,也已经十二岁了,不适合再在东南方的怀里打滚撒娇了。
下人们上来奉了茶,东南方拉着东年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确定东年真的疹子已经全消了,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东年和东南方说了几句家常话,就见到东南方将手伸到怀里,取了个镯子出来,给东年戴上,道:“年儿这下病好了,大伯心里高兴。只是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镯子给年儿平时无事戴着耍耍罢。”
东年缩回手看了看,见那镯子非金非玉,色泽雪白,里面却又泛着淡淡的红丝,那些红丝彼此纠缠成一枝梅花形状,虽是天然,却更胜人工。看起来相当精致,东年一见就喜欢上了。
东北方面色一变,似乎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叫了一声:“大哥!”
东南方挥挥手,道:“弟弟,这镯子虽是我们家传的,一向传长不传幼。但你现在也看到了,大哥我无所出,所以给年儿也是正理儿,你就不要再说什么了。”
东北方似乎还要说什么,东南方又道:“弟弟,你现在只是一个武馆的小馆主罢了,很多事情,过去就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多想什么呢?”
东北方似乎并不是很赞同东南方的话,但心里矛盾良久,毕竟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微微叹了口气。
东年却没有注意到这兄弟两人间的互动。她的注意力自这玉雪可爱的镯子套在自己腕上,她便喜欢上了,哪里还分心去注意别的?
东南方四下打量了一下,道:“怎么,华儿还没回来么?”
姚氏摇头道:“年儿那孩子一向活泼惯了,在家里哪里呆得住?哪天都要跑出去几回才顺心。”
东南方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女孩子,还是文静一点的好,我看弟妹你们多少也要管管才是。”
东年怔了一下。
这话,好像不该是她大伯说出口的罢?
她记得她自己是东年时,一闯了大祸就去大伯那里,多大的祸事大伯都帮她消弥于无形。那时,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