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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狮金的小股东已经得到安抚,不会再有进一步动作。”他沉稳地回答。
这次老人会突然心脏病发,就因为小股东在股东会上闹事。
老人缓下脸色,听到这个答案,似乎让他安心不少。“很好,你办事一向让我放心。”老人道,但数秒钟后,他暂时和缓下来的目光,再一次灼然望向他精明干练的外孙。“阿南,另外有一件事,我要求你亲自去办,并且我要你对我保证,接下来我对你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许对外界透露。”
“我明白,祖父。”
老人再次皱起眉头。也许精明如老人,也未察觉,他的表情透露了他内心的观感。
但无论老人心底想些什么,对利曜南而言并不重要。
“我要你……”可能因为虚弱或其他原因,老人顿了一顿。“我要你亲自替我做一件事。”
“您尽管吩咐,我一定尽我的能力办到。”
“我要你──我要你,替我找回我的亲孙女。”
老人强调着“亲孙女”三个字。
利曜南直视老人,他刚峻如铁的脸部表情,并未因为这几句话而撼动。他等着老人说下去。
“你知道,你的舅舅二十多年前跟纪家那个女人私奔后,生下了一个丫头,现在这个丫头、也就是咱们朱家的血脉,还跟着纪家那女人,我要你……我要你亲自去把我的亲孙女找回来。”老人的眸光有些涣散,似乎为自己的决定而疑惑。
许久以前,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想知道这对母女的下落!因为除了他的亲生儿子外,他绝不承认那女人和她所生下的私生女,与朱家有任何的关系!
她们母女俩的存在,对他而言如同芒刺,无时无刻不让他忆起儿子的早逝,与他们父子间为了纪家那女人而起的冲突!
但现在,在他大病一场、几乎与死神打照面的现在……
他根深柢固、不容转圜的念头,有了改变。
毕竟,让他痛恨的是那抢了他儿子的女人!而那未曾谋面的亲孙女,她身上流的毕竟是朱家的血,她是儿子唯一的女儿,也是朱家唯一的血脉──她是朱家在这世上硕果仅存的继承人了!
利曜南沉默地接收老人的命令,然后回答:“我明白了,祖父。”他没有多问任何一句。尽管老人还有一名亲孙女尚在人世的消息,连他的母亲也不知道。
离开病房后,利曜南如往常一般,从医院一路开车回到红狮银行。
他知道老人虽将银行经营权交到他的手上,但只要关乎决策,老人从未放手。过去他曾经以为,这是因为老人呼风唤雨半生,习惯了发号施令。
然而一名不为人知的“亲孙女”,解释了老人之所以布局这一切的居心。
利曜南手握着方向盘,眼神坚定、面无表情。
老人有他的盘算,而他利曜南亦非初生之犊。
他很早就知道,他姓利,不姓朱,这一字之差,他早有防备。何况他的母亲,朱凤鸣,只是朱家的养女──
他从未忘记这一点。
因为他母亲在朱家亲族间趋炎附势、既高傲又自卑的表现,无时无刻提醒着他,他卑微的出身。
※※※
一大早,欣桐依约来到红狮银行,应征人事部门资料处理员一职。
虽然她仅是应征一名小办事员,但因为红狮是体制庞大的金控集团,因此她仍得进行笔试与三关面试,应试过程十分严谨。
一星期后,她得到通知,自己在五十多名角逐者中胜出,录取红狮银行人事部资料处理员一职。
这一个星期她仍然如以往般早上六点半出门,晚上在下班时间后才回到家,以免母亲和春姨怀疑她辞去工作,或者被公司解雇。
“早安!”早上七点,她来到还空无一人的银行。
第一天到红狮银行上班,欣桐严格告诫自己不能迟到,但却来得太早了!
“早啊!”第一批清洁人员已经到达公司、开始劳动,他们善意地回应这名初来乍到的生面孔。
“早安,伯伯、婶婶。”欣桐有礼地再一次问好,然后站在银行门口的柜台前,有些无措。
第一天上班,她来得太早,整间银行连一名办事员都没有,当然也没有人能告诉她,她的部门办公室在哪里?
一直等到约莫八点左右,陆续有员工到达公司,开始打卡,她被主管带到属于她的部门以及座位,那虽是一个小小的办公桌,但隔起的围板就像一个小天地,从现在开始她已经进入红狮集团,成为其中一员,未来三个月内将视她的工作表现,决定她是否留任。
上班头一天,已经忙到让她无法想象!
现在较有规模的银行,都兼营证券业务,欣桐身处的部门不是第一线,初期不能接触公司内部人事资料处理,只能做一些证券客户建档的工作,然而这个工作已经让她忙得喘不过气。
中午时分,她被部门主管差遣到外头领便当,于是她赶忙放下手边的工作,飞奔到外头的便当店,做着这不属于她工作范围、属于新人应做的义务性劳动。
之后一个礼拜,欣桐工作上班第一天的情况大同小异,唯一差别,只在于她渐渐习惯了新工作的步调,虽然忙碌,但在她要求自己任劳任怨、不能推拖迟疑的毅力下,已渐能应付得过来。
“纪欣桐,你先到茶水间去帮我冲一杯咖啡,知道吗?”主管林文莉走到欣桐的办公桌前,以支使私人佣仆般的态度支使欣桐。
“好。”欣桐没有半点犹豫或者面露不悦,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往茶水间的方向走。她将这当成自己的分内工作,毕竟她仍然是尚待学习的新人。
“喂,纪欣桐顺便帮我泡一杯奶茶!”同事简秀敏屁股粘在座位上,眼皮不抬地使唤。
“知道了。”欣桐回答。
“还有我!既然要去茶水间,顺便帮我泡一杯绿茶──噢,对了,要记得帮我拿糖包喔,我最怕绿茶的涩味了!”另一名女同事又出声使唤她。
欣桐还来不及回答,其他同事又交代她拿东拿西,欣桐只能努力将同事点的饮料记住。
从三楼的人事部跑到一楼茶水间,这一个星期以来,她已经习惯部门同事支使她做私人事务,她不知道这是否就是大公司内部的人事文化,只告诉自己既然来到这里,就要努力适应,不能、也不应该有任何抱怨。
她一直很努力的生活,这要归功于春姨给她的好榜样。
事实上,纪家在没落后就再也支付不了春姨的薪水,相反的,这个家多年来靠着春姨白天给人做清洁工,晚上在家中做电子手工零件才能维持下去。是春姨脚踏实地的工作,让这个家不至于垮下。
但春姨仍坚持叫母亲太太、叫她小姐。这也是春姨的女儿,丽玲,多年来不谅解自己的母亲与纪家母女,最主要的原因。
她一直记得,丽玲离开家那一夜,曾经对着她与母亲嘶吼过的话──
你以为你真的是大小姐吗?!要不是我妈辛辛苦苦给人打扫、在家做代工,你们这两个没用的母女早就饿死了!
欣桐能明白丽玲的愤怒,自己与母亲真的亏欠春姨太多,她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报答春姨。
将所有人点的冷热饮全部放在托盘上,欣桐小小翼翼地拿起摇晃的盘子,祈祷回到三楼这一路,盘中的饮料千万不要洒出。
接近午餐时间,利曜南将文件合上,抬头望了一眼壁上的挂钟,指针即将重迭,时间快要接近中午十二点。
今天早上,他并未按以往行程,准时上医院探视老人。
自从老人要求他代为找回亲孙女,这几天来,老人毫不放松地紧盯着他寻人的进度。
按下电话上的拨话键,利曜南迅速按了一组号码,电话一接通,立刻传来对方精神饱满的问候声。
“你的时间不多了。”利曜南没有表情地提醒话筒另一端的人。
“事情有点棘手,纪碧霞已经不住在原来的旧址,看起来她并没有申办移居手续。”
“她没有收入,除非当一名寄生虫,否则就必须工作!只要纪碧霞有工作,就不怕找不到人。”接着利曜南迅速下达一连串指令。“调查全省近二十年劳健保资料,另外清查全省医院的就诊纪录,绝不能遗漏任何一个名叫纪碧霞的女人!”
对方安静片刻,再开口语调有点迟疑。“这个……利总,能不能给我那女孩的名字?我想从那女孩身上着手比较容易,我们可以调查她的学籍资料──”
“如果有名字,就不必找你。”切断电话前,利曜南语带警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记住,我要“有用”的消息,不需要垃圾!”
不等对方回答,他挂断电话。
纪碧霞这个女人形同人间蒸发,到目前为止寻人一事没有任何答案、更没有任何进展,这也是他未到医院探视老人的原因。
但逃避,从来就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利曜南从豪华的办公椅上站起来,他准备到医院,面对老人质疑他办事不力的目光。
从他所在的顶楼办公室到地下车库,搭乘专属电梯只要一分钟的时间,但刚才他的秘书已经知会过他,电梯今天早上十点必须例行保养,直至下午两点才恢复运输。
他别无选择,只能走二十多层楼梯,到地下室开车。
利曜南以最快的速度步下阶梯,他要求自己要在三十分钟内赶到医院,因为下午两点,他有一个十分重要的签约会议。
他赶着时间,同时加快脚步,未料到在楼梯转角有一大盘饮料等着他──
锵!
随着托盘掉落,大片的饮料残汁泼洒在地上、以及正下楼的男人身上。欣桐在差一点从阶梯上摔下那刻,牢牢握紧了男人伸出的那只可靠有力的大手──
“你没事吧?”利曜南皱起眉头,瞪着眼前这名鲁莽的女孩。
“我……”欣桐抬起茫然的双眼凝望着男子,尚未来得及意会到,前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烫伤了!”他沉声道,盯着女孩白晰的手臂上,渐渐浮现出大片赤红色。
“我……没关系,”欣桐咬着唇,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如此不小心。“对不起!”她知道自己闯了祸,男人身上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西装,已经被饮料残汁渲染得惨不忍睹……
“对不起!”她再一次道歉,并且含着无限歉意低头鞠躬。但她也知道,还是新人的自己,就算道歉一百次也不能弥补她的过失。
利曜南无言地凝视女孩,她惊慌纤细的模样,带给他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的手臂烫伤了,必须立刻治疗。”数秒钟后,他道。
“没有关系,我回到茶水间冲一下水就好了。”欣桐并未注意对方的模样,她一心一意感到抱歉。“真对不起,我把你的西装都弄脏了……”
欣桐努力集中意识,让紊乱的脑袋开始思考,她该怎么做才能稍微弥补自己的过失。
利曜南脱下外套,里面的衬衫仍然是干净的,只有领带是脏的。
“请把外套交给我,我会立刻送去干洗,如果干洗店不能处理干净的话,我会按原价赔您的损失。”这是欣桐所能想到唯一方式。
利曜南没有回答。这个女孩并不明白,他的西装外套足以抵掉她半年努力工作,所得的总薪资。
“不需要。”
“我坚持,请您让我弥补我所犯的过错,否则我会十分愧疚的。”
他看出她眼中的坚持。
“你是公司的员工?”他忽然问。
“是的……”欣桐忽然想起,她曾经在哪里见过他。
那天晚上,当她流连在杂志上所刊载,据说是红狮集团总裁朱狮所住的豪宅大楼时,曾经遇见过他。
当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