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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建在朱雀门前的凌空祭台已接近竣工,于门前围观的百姓便也聚了起来。
崔千裴匆匆上了候在门旁的轿子,命轿夫往驿站前去。
尉迟真金方才一出刑部大门便遭遇了内侍监总管劳太一。那脸粉得煞白的劳太一抱怨几句,才将天后口谕如数传达。
尽快查案!
尉迟真金心急如焚,即使天后不下这道命令,他也会竭尽所能尽快破案。在这长安城中,怕是再无谁人比之他更想速速破案,缉拿元凶,把这邪门的朱雀案弄个水落石出!
他自刑部回到大理寺,正想沐浴之后再细查今日自刑部带回的账簿上的名目。哪料才抬脚进入房中,便察觉有异。出拳同时已用脚踢上雕花木门,想与屋内的不速之客来个瓮中捉鳖。
一拳而去,落空;再挥,又是落空;干脆出其不意,一个扫堂腿,不速之客便教他扫落在地。
机不可失!如此再往他门面上补上一拳,便教他插翅难逃!
“大人饶命!”
落下的拳头恰到好处地停住,倒地之人大松一口气,自怀里摸出火折子,先照亮了自己的脸,再起来掌了灯。
“多谢大人手下留情。”狄仁杰举着烛台,咧嘴而笑。
尉迟真金攥紧拳头,碧色的眸子里尽是杀气。
“狄仁杰!你可知!”尉迟真金只觉此时多说无益,放下的拳头又重新挥了起来。
狄仁杰见他神色不似有假,放下烛台连连躲避,边闪边道:“大人,大人,拳下留人!”
尉迟真金铁拳铁腿毫不作假,一招一式咄咄逼人,直把狄仁杰逼到床边。狄仁杰退无可退,一个闪身,干脆倒在床上,眼看着尉迟真金的拳头便要朝着门面砸下来,此时也不知是忘了畏惧,还是料想到尉迟的拳头定不会砸下来,竟是瞪大了双眼,定定看那拳头就停在眼前一厘之处。
“大人……”狄仁杰的视线越过拳头看向尉迟真金,果然是满脸怒容。
“狄仁杰!你可知,方才若不是本座收拳及时,你早已脑袋开花!”尉迟真金一手按着狄仁杰的左肩,另一手紧紧攥拳,直逼狄仁杰门面。
“你可知,有些事是儿戏不得的!”
狄仁杰伸手拿开尉迟真金的拳头,暗自松了口气,便又扯出平日那副笑脸道:“下官便就是知道此乃大人卧房,知道回来的是大人,等的也是大人。狄某恭候多时,是有事相求,只是未料到大人时时机警,狄某也险些因此丢了性命,错在狄某,大人旧伤初愈,切莫动气。”
尉迟真金冷哼一声,似是余怒未消,只走去圆桌,为自己沏了杯冷茶。冷茶入喉,清凉透心,这才灭了心头怒火,一掀衣摆,坐在圆石墩上问道:“我倒想听听,何事值得你狄仁杰偷偷摸摸潜在本座卧房?”
狄仁杰坐在床沿,笑道:“此事确实有些难于启齿,不知从何说起。”
“不知从何说起便由始至终,一五一十全数道来,本座有的是时间。”
狄仁杰沉默片刻,似是下了决心,豁出去般道:“下官前来,是想问大人……借些银两。”
“借钱?”尉迟真金捏着白玉杯的手一顿,赤色长睫一扇,碧瞬转去瞪人。
狄仁杰清了清喉咙,面带窘色道:“便是那铜臭之物……”
“作何而用?”
“用以周转。”
尉迟真金迟疑:“月钱才发,便又用完了?”
“实在难堪……狄某欲购置些许物品,不料散尽今月月钱也尚差些许。”
尉迟赤眉倒竖,问道:“尚差多少?”
狄仁杰比了个手势。
尉迟真金放下白玉杯,自怀中摸出钱袋,递予狄仁杰。狄仁杰上前来接,不料尉迟又缩了回去,再看向狄仁杰的眼神还是怀疑与不解。
狄仁杰笑着作揖道:“大人就当作是打赏狄某一场看戏法的赏钱吧。”
尉迟真金听得一头雾水,眼神闪烁,动作迟疑,可钱袋终究还是落入了狄仁杰的手中。
“多谢大人,简直救狄某于水火之中。”狄仁杰拿起钱袋就要出门。
“狄仁杰!”尉迟真金不自觉站起来,颇带惋惜地看着狄仁杰道:“那是本座……两个月的月钱。”
狄仁杰忍不住笑了起来,奈何此时不能向尉迟真金道明原由,只能再一作揖道:“大人且放心,这两个月的月钱,定能换来几十倍的收益,还望大人对今夜狄某借钱一事保密,一切明晚自有分晓。”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尉迟真金的卧房。
尉迟真金独自纳闷,下火的冷茶灌了一杯又一杯,良久,才恍然大悟道:“狄仁杰,你竟敢用本座的月钱赌博!?”末了便又否定自己方才的推测,反复说服自己狄仁杰绝非那等赌徒……
深受怀疑之人拿了尉迟真金的月钱,在长廊尽头转弯,轻轻叫了声蹲在黑暗墙角的人:“沙陀。”
“狄仁杰!”沙陀忠连忙跳起来,尽量压低声音道:“狄仁杰!你可算来了,你若再来晚一步,我怕是要教这里的蚊子咬死了。”
狄仁杰低低笑道:“沙陀兄弟,狄某给你陪个不是,结案之后,狄某请酒。”
“酒水就不必了,”沙陀笑道,“给我买只烤鸡便是。”
“一定一定。”狄仁杰笑着把钱交给沙陀,再三叮嘱道:“低调行事,还请沙陀兄弟务必办到。”
沙陀点点头道:“狄仁杰你客气什么,放心,交给我吧!”说罢便要开溜。
“哎!”狄仁杰把人叫住,低低说了声:“万事小心,低调行事!”
沙陀笑着点点头,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狄仁杰长叹一口气,背手抬头望向夜空,只见空中挂着半轮明月。又兀自探到:“只欠东风。”
子时,白纱楼——
“你来了?”华服男人略显富态,见到来人只是慵懒瞥了一眼。
“大人好胆量,卑职听闻此处前些日子方才走水,怕这趟水,也走得不甚自然吧。”来人倒也不显生分,径自走向华服男人对面,与之相对而坐。
华服男人哂笑起来:“不料你也是个胆小鼠辈,放把火也能吓成惊弓之鸟。”
来人失笑,道:“大人自是不怕的。可卑职身居低位,当是怕得要紧。昨夜那把火烧死了张云,也不知哪天也会有一把火,把卑职烧成黑炭了吧?”
华服男人笑得咳起来:“你以为,那把火是我遣人放的?”
来人不语,似是肯定。
华服男人嘲笑道:“我似那种自断手足的愚者么?”
来人不语,转瞬看他。
华服男人低低笑着,忽地笑声又止了,使得四周死般寂静,突兀非常。
“我有线人来报,道是那大理寺的查到林邑沉香了。”
一句话好似一道惊雷,把来人劈愣在原地,他肩上的玄色披风兀地滑落,遮不住的一头华发教窗外月光映得银光闪闪。
第42章 ■刮■开■图■层■兑■奖
【33 入夜之前】
翌日;尉迟真金一如昨日;早早就离开大理寺往刑部查账去也。
昨日他在刑部收走一叠林邑的账簿,掀起的风浪不可谓不大。今日人到了刑部大门自从马上下来;便已有躲在门后的小厮飞奔回去通传。
尉迟真金对此嗤之以鼻,下马后躬亲拉着爱马步入刑部大门。由于此次“查账”目的已于昨日达到;且守在城外驿站的守卫已经撤走,为多派人手至城外驿站增援,尉迟今日只带了邝照一同前来。
两人一同步入前堂,又齐齐向刑部尚书李叔瑞施了礼;才各自走向自己坐处。经过那群查账官员面前时,尉迟真金有意往里头瞥了一眼;哪料里头有人做贼心虚;却教他瞥得坐立不安,坐在案前如同寒风落叶般摇摇欲坠。
尉迟真金内心窃喜。
邝照回头看了眼自家大人,又望了望那群官员,暗自叹道:可怜这帮小老儿,被遣来做苦差,还要受尉迟大人的冷眼,过得比大理寺一众还惨,真是悲哉、悲哉。
却说尉迟真金才坐下,便察觉桌面有异。定睛一看,才发现案上多了本账本。他记得昨日已将林邑的账簿全数收走,今天怎么又……
不动声色抬头往那帮官吏看去,哪料见得昨日极尽阻碍的礼部主事鬼鬼祟祟地望向这边,见尉迟真金看过去,便又连忙低头。
尉迟真金心中生疑,拾起桌面账本仔细翻看——不过普通账簿耳。
可为何此处会出现一本毫不相干的账簿?着实让人在意。
尉迟真金将翻到末尾的账本合上,正想由头再翻。哪料才把账本合上,便看到书口处有点点墨污,看似无意为之,但一旦与这本突然出现的账簿结合起来,便教人无法不生疑。
尉迟真金依着墨污逐页翻找,发现墨污所在书页的某个字下亦有对应的墨迹,若将几页上有墨迹的字连起来,则是……!
有、事、相、告。
尉迟真金暗吃一惊,二话不说便抬眼找人,一片官吏之中,只得一人惴惴不安,频频往这边看来!
原来是他,也亏得他能想得如此方法暗度陈仓。
尉迟窃喜,合了账簿随意一放,只当尚未洞察此事,反正他在明,敌在暗,敌不动,他不动。
被遣来查账的官吏对刑部阴森氛围颇有微词,个个都想早日翻查完可早日返回原属,遂刑部前堂依然只剩翻查书卷与窸窣交谈之声。
“哎呀!”忽然,有人大叫一声,“茶水有问题!”紧接着便是茶杯掷地之声。这声动静好似一道惊雷,着着实实让刑部前堂炸开了锅,又似点燃的引线,让一串炮仗接连听响。
不断有官员捂着肚子飞奔向茅房方向。
尉迟真金见带头之人与将账簿放在他案上者乃同一人,便倏地站起,捏着茶杯怒道:“究竟是什么回事?!”话音刚落,也面色不妥,暗自使了轻功一踩桌案,借力跳出坐席,也往茅厕方向去了。
实则他入刑部以来滴水未进,不过见牵头之人如此作为,才配合其敷衍一出戏来。
尉迟真金躲在茅厕必经之道的被阳之处,瞄见送账簿之人鬼鬼祟祟摸来,便出其不意自背后捂住其口,将人带进暗处。
那人挣扎不休,尉迟心烦,只得压低声音道:“是你将东西放在本座案上?”
那人连忙点点头,又示意尉迟放手。
尉迟放开他,并以身挡住退路,俯视来人道:“最好莫要让本座知道你有半句虚言或是耍花样,不然,莫怪本座刀剑无情。”
那人被望了尉迟别在腰后的佩刀,吓得脸色煞白,连连点头。干脆跪在地上叩了几个响头,这才抖着手作揖道:“大人,大人饶命啊。卑职、卑职乃是礼部主事刘登,卑职有事相告……”
尉迟真金冷笑道:“本座知道你,昨日若不是你尽力阻拦本座,今日那帮查账的也不会见了本座就像见了活阎王一般。这么说来,本座还欠你一句多谢。”
刘登吓得连忙求饶:“大人恕罪,卑职、卑职也是情非得已啊。”
“罢了罢了,你所言之要事,且与我一一道来。”
刘登咽了口唾沫,惊魂未定的开口:“事情说来话长,大人切莫激动。”说着还看了看尉迟真金的佩刀。
尉迟真金不耐地瞪他一眼,吓得这小老儿连忙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