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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的。她安慰自己。要抓主子并非是那么简单的事,更何况照燕凤英所言,门内应早有戒备……
是她把门内众人看得太高了吗?
看燕凤英拉着毫不反抗的燕枫进了密室,阮秋禁不住苦苦一笑。
燕枫一双玻璃珠似的眼在见到阮秋时总算进出一点生气,他的唇不自觉的一扬,轻扬里透着纯然的欢愉。
“主……主子。”阮秋唤得有点心虚。
“你心里还当我是主子吗?”要不是被人制住,燕枫真想赏她脑门一个爆栗。“我说的话你怎么从不听呢?躲在门外偷听也就算了,你怎么又冲动的将自己陷于险地?”
一见了阮秋,燕枫便成了唠唠叨叨的老太婆。
“主……主子,”阮秋则成了见了猫的老鼠,她嗫嚅道:“我是想抓了燕青阳在你面前请功嘛!怎么知道——”她一停,接着又些委屈的说:“谁叫主子说人家会坏事……”那姿态,不自觉的带着女儿娇态。
燕枫定了定神,不舍的说了一句:“谁要你立什么功?”那双看着阮秋的眼如幽幽泉水,漾着深深的怜惜,“你呀,只要好好待在我身边……”
阮秋甜甜一笑,“爷,我——”
“够了!”见两人简直是旁若无人的谈起情、说起爱来,燕凤英焦躁的出声喝道。
燕枫垂下眼睫,唇畔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那模样只是更助长燕凤英的怒火,她抵着燕枫后背的掌微一使力,一股暗劲透出,燕枫脸一白,整个人因无法承受的痛楚而一颠,最后还是强自撑起,只是那脸已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嘴唇亦抿成僵直的线条。
看他这模样,燕凤英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你对主子做了什么?!”阮秋人一起,燕朴刀随即出鞘,昏暗的刀刃透着一股锐气,直指向燕风英。
见到这把极具象征意义的兵刃,燕风英妒火燃得更急,她一手拉过燕枫,手上短剑横过他咽喉。
“我做了什么?”她毫无笑意道,“该是问他做了什么吧。”
“就因为他面对丑阎君时使的那两招,居然就将我多年的计划毁于一旦。”燕凤英眼里满是欲择人而噬的怨恨,“只要再给我三天,我就能将青阳推上门主之位,只要再三天——”
燕枫喟然,“你的计划本就漏洞百出,这又怎能怪我?”
“燕枫!”凤英手一动,燕枫颈上便多了丝血痕。
“苍燕门下三十二分舵,有一半以上受了你的撺掇,决定加入你的计划,”毫不在意颈上微渗的血渍,燕枫淡然道:“不过这些人全是认为我不适任苍燕门主之位,才愿意转而支持青阳,如今既证明我会武,这些人自然会选择退出你的计划。”
“你会武?”凤英嗤笑道,“你会的哪门子武?那种徒具形式的东西只能唬唬铁笛子那种自作聪明的傻瓜!”
“偏世上自作聪明的傻瓜还不少哩。”燕枫无谓的一笑。
燕凤英这次却不生气,她看着燕枫,语气古怪道:“我或许是自作聪明,但仍旧由众人手中将你擒到此了,傻瓜又如何?傻瓜就算是计划失败,也要拉着大伙儿一起死!”
“你何苦如此……”燕枫一叹。
“住口!”燕凤英歇斯底里的狂吼:“住口!住口!”
“先是你,”她的眼透着疯狂:“没了你,你娘亦活不了;没有她,燕道悔就如废人一个,只要姓燕的都垮了,这苍燕门也非垮不可,呵,这下我在阎罗殿里可就不寂寞了。”
阮秋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她从不曾见她如此,记忆里,燕凤英脸上总是带着微微笑意,待人也顶和善的,只是她似乎蓄意和他人一段保持距离,所以也没人真的懂她……
平顺的外表下怎会包藏着这样深的怨恨呢!阿秋不懂。苍燕门究竟是哪儿对她不好?究竟是哪儿让她受了委屈?
“燕夫人,”她不自觉的喃喃出声,“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凤英头一抬,秀丽的脸庞再不见一点往日的美,“为什么不问问他们是怎么了?”她手一挥,险些削掉燕枫半个脑袋。
“从小到大,我有哪一点比不上哥哥?任何事我总学得比他快、做得比他好,可就因为他是个男孩,爹就把一切全传给他,苍燕门、燕朴刀、燕回刀法……
什么都是传子不传女,女人就不是人吗?”尖锐的女声在洞里回着。
“死前还把我托给哥哥,要他好好照顾我,哈!”
她嘲讽的一笑,“照顾?我何用人照顾?我要的是——”声音转为低微,“他称我一声好……”
“爹爹传下的基业,哥哥不但没将它发扬光大,反因娶了莫小惜那女人的缘故,行事转向守成,既然如此,为何不把苍燕门给我?”她的眼里闪着野心。
燕枫低声一叹。
凤英却无所觉,“又是因为我是女子!哥哥要我找个好男人嫁了,生几个娃儿,过女人的幸福生活,他可曾问过那是不是我要的?没有,他只是紧锣密鼓的替我找起丈夫,像我是个闲留在家的厌物!”
“爹是想你一个女子,要担起这样的重责大任,就算你做得到,他也不舍,他原是一番好意。”燕枫静道。
“好意?”凤英瘪瘪嘴,“不过是借口罢了,他要我嫁,我偏不嫁,大着肚子,我看他还能让我嫁给谁!”
她沾沾自喜道。
“从怀青阳起,我就决定有一天非要登上苍燕门主之位,就算要我背叛所有人,我也非得名正言顺的登上此位!”
“于是我这个当然的继承人便成了你最大的绊脚石……”燕枫闭闭眼,嘴里涩声道。
“八年前,我杀不死你;八年后,我仍杀不死你,”
凤英恍恍惚惚道,“你为什么不去死呢?你死了,道悔便只能将门主之位传给青阳——”
“接下来呢?”突地传来别个男声,燕青阳不知何时已入了密室,他复杂的看着燕风英,“死的是不是该换成我?然后你才能名正言顺的接掌门主之位?”
“你……”凤英瞪着青阳,“你也背叛我!你们每个人都背叛我,只有一个人曾对我忠诚,”她笑了,“可那也是我在他背叛我前便先杀了他!”
“娘,我求你睁开眼看清楚吧!”青阳不知是第几次的这么劝,“你难道没发现自己的心被怨恨蒙住了这么多年,已经什么也看不清了。”
“住口!”她喝道,“我辛辛苦苦将你拉扯大,你却在最后一刻反叛我,你答应我要杀了燕枫的,为何却仍留他性命?”
“什么叫忠诚?”凤英仰天一笑,“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忠诚!”
说着一拉燕枫,剑又抵上他的喉,“阮秋,我给你一条路走吧,你与燕枫的命,我只留一条,你说,要留谁的好?”
阮秋头一抬,她谁也没看,一双眼就只盯着燕枫。
谁也不知目光交会中,他们传递了些什么,就见阿秋将眼移向燕凤英,冷冷的回:“我。”
“哈!我就知道——”
“主子,”阮秋理也不理凤英,她看着燕枫,声音带着特有的微哑,“待阿秋将她送上路后,就来寻你,你等等阿秋喔。”
她死了,主子也会死的,到时候,谁来报仇呢?倒不如主子先走,她报完仇后再上路……
燕枫垂下睫,轻声一叹。
凤英一怔,她禁不住要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一旁的燕青阳抓住这时机,突地冲向凤英,剑一挥,血一溅,风英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颓然倒地。
暗室里阒静无声,阮秋是呆了,燕枫是一脸若有所思,而青阳只是看着剑上的血顺着剑尖一路往下滑,啪答啪答的在地上落成一摊血花。
仿佛是约好似的,密道外突地响起哄哄人声,几个重要人物陆续涌进,见着这情形,也全都呆了。
“至尧,”燕道悔一张脸显得苍老而疲惫,他看着燕凤英的尸体,好不容易才从喉里逼出沙哑的颤声,“你……将一切收拾好吧,人既然死了,关于叛门之事,就……”他闭闭眼,“算了吧!”
“谢门主。”青阳年轻的脸上是掩不住的哀凄,他勉强抱拳为礼,那双漂亮的眼里,浮着隐隐水气。
原本站着的燕枫突地有些不稳的摇晃起来,阮秋脚才一动,唐蕴香早就赶到燕枫身侧,一面扶住他,一面焦急的对大伙儿道:“燕哥像撑不住了,我看,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
燕道悔点点头,示意众人收拾现场。阮秋见主子身边围着一伙人,遂退到一旁帮起门众收拾,偶尔从眼角瞄到唐蕴香理所当然的握着主子的手,她圆圆的脸上就会闪过一丝不自觉的落寞——
数日后,燕道悔亲口对门众说明燕风英叛门诸事:叛徒已死于燕青阳之手,燕枫则因前症未愈,后病又起,病痛缠身下,苟延残喘了几日后,便宣告不治。
燕道悔受此双重打击,决意将苍燕门主之位传予燕青阳,带着妻子远遁山林。
而既是结拜兄弟,又是医者的封至尧,自然一路跟随在侧。
门下众人虽难掩惊讶,但事已至此,他们亦无话可说。
于是苍燕门的改朝换代,至此算告一段落了。
“为什么救我?”小屋里,昏暗的烛光下,一名胸腹裹着层层布条的女人半倚着床头,冷冷的开口道。
“我本来就没有意思要你死。”
木屋内挤了五、六个人,回话的是坐在竹椅上的貌美男子,或许因为摆脱了长久缠身的桎梏,他显得十分轻松愉快。
“这是唯一能保住你的方法,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自以为幽默的笑笑。
“况且,总得让你受点罪,”半倚着墙的灰发男子沉声道,“否则实在对不起死在你手上的屈令。”
燕凤英一震。
“青阳在伤你的同时,点了你穴道,让你呈假死状态;我则在替你治伤的同时,将你一身功力化去八成,”坐在床边的封至尧面无表情道,“这也是希望你今后能少惹些麻烦。”
凤英脸色霎时一白,“既然如此,何不干脆杀了我?”她咬牙道。
“那太便宜你了。”封至尧瘪瘪嘴。
凤英低着头,心里是一片茫然。今后她该如何?她又能如何?武功被毁去了八成,这样的她还有机会得到苍燕门主之位吗?
“娘,”一直默默无语的燕青阳开口了,他低声道:“如今的苍燕门主是我。”
风英头一抬。
“现在,你是不是要把目标转移到我身上呢?”他毫无笑意的扬起唇,瞳眸里满是不加掩饰的痛楚,“是不是也要想尽办法杀了我呢?”他摇摇头,“你要杀便杀吧,反正生我的是你,若你要将这条命收回,我没有第二句话说。”
凤荚思绪混乱,她再也搞不清自己该怎么做了。
这曾是她想过的——杀了自己儿子,完成她多年来的宿愿,但事情真的来到眼前,她却又不懂了。她……
是不是真能这么做?
“姑姑,”燕枫实在看不下去了,“你当真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吗?”
“我想要——”苍燕门主之位。
原该轻易出口的答案,却哽在喉中,怎么也说不出。
“这几年来,你明明有许多机会可以杀了我与爹,只要没了我们,门主之位几乎就在你手中,你为什么不这么做?为什么非要拐了好几个弯,宁愿请些不人流的杀手,宁愿想些累赘无用的法子?你……真的想要门主之位吗?”
“我……”凤英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能说些什么?她要的又是什么?
燕道悔喟然一叹,他走到燕凤英面前,大手轻轻落在风英头上,“够了,凤英,够了。”他拍抚着她的头,像对个孩子似的。
燕凤英举起手,本能的要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