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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善点头道:“你做的不错,白眉这次是有备而来,幸亏我少林也不是全无防备的,一应物资都已经撤退完毕,只消把弟子平安送走就可。”
智能道:“还多亏你反应敏捷,先一步拿话拒住他,拖延了时间。”
“他虽说不是看冯道德的面子答应延迟到明日午后的,却也绝对不是看弟子的面子。”凌多多说到这里,禁不住自嘲一笑,“白眉此人极端珍惜羽毛,恐怕是担心江湖上有人借此生事端,说他不念旧情,才愿意多等一天的。”
武当弟子在这期间可是不撤退的,而是要把少林寺围得死死的,多等一天就要多吹一天山风,也莫名多了很多的变数。白眉愿意等,绝对不仅仅是出于赏识他的原因。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少林寺山门内,凌多多一进山门,就看到了紧贴着寺门趴着的方世玉,禁不住笑了一下:“怎么了这是?”他刚刚还奇怪怎么看不到方世玉只看到了洪熙官,想不到人就守在这里。
“大湿你回来了?”方世玉走了过来,当先先拉住了他的手,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别的话来,神色十分灰白。
凌多多扫了一眼就知道他究竟在纠结难过什么,当即宽慰道:“没事儿,武当这不过就是在借机发作,没有你这一出,早晚也能让他给找到理由,你也不用太过自责。”
方世玉听罢,禁不住苦笑了一声,虽然凌多多说得好听,也不过就是不希望他情绪太低落罢了,说是跟他没有关系,少林早晚要遭这样一出罪,但是他的事情毕竟是直接导火索。
凌多多也没指望用自己一两句话就能够把他心中的愧疚给抚平,不动声色转移话题道:“话说起来,你怎么刚刚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出去呢?我看到了熙官,却没有看到你,心中还奇怪呢。”
方世玉皱了一下眉头:“一听说白眉带着人都打上山门了,我自然是想要出去查看,是师傅把我给拦下来了,他说冯道德恨我入骨,让我还是不要出去刺激他为妙,便让我在里面守着呢。”
至善确实是一片好意,想想自己自从来了少林,给少林惹了无数的麻烦,也真是对他不住,不然方世玉刚刚听到武当人士说话那样嚣张,早就冲出去翻脸了,才不会一直咬紧牙关人到现在。
“师伯考虑事情向来周全。”凌多多笑道,“不过这次也不是毫无收获的,我顺利生擒了冯道德,再加上本来就在我们少林寺地牢里面锁着的李巴山,想必用他们当人质,白眉也不会太过紧逼。”
方世玉脸色略微好转,重重一点头,沉声道:“你说得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毕竟这两个人在武当的分量都着实不轻,白眉总不会真的弃他们于不顾。”
“白眉都已经把李小环赶下武当山了,恐怕也未必会看李巴山的情面。”凌多多感觉到白眉这人此时已经表现出了很明显的六亲不认倾向,想了想道,“世玉,我在山下碰到了武功近乎全失的苗显师伯。”
“我外公?”方世玉听得一愣,脑子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慢吞吞重复道,“武功近乎全失?这话怎么说?”
凌多多抿了一下唇角,并没有出声。
方世玉头脑一向聪明,立时也明白了,抬高声音道:“我外公难道是被白眉那个老妖怪给打的?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凌多多连忙安慰道:“我已经把他顺利护送到了五梅师太那边,现在理当没有危险才是,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梅花胜地虽然隶属少林,但是毕竟算是两个独立机构,白眉转过头来恩将仇报对付少林就已经很说不过去了,看在同五梅师太师兄妹十余年的情分,还不至于拿五梅师太开刀。
方世玉愤然道:“既然这是我们惹出来的祸患,那倒不如让我和熙官出去,是生是死各安天命,最起码不会连累了少林。”
凌多多深深看了他好久,轻声道:“快别再说傻话了,世玉,有我活着一天,就有你活着一天,我是绝对、绝对不会让白眉伤害到你的。”
这番话说得方世玉默然无语,好一会儿后,才回答道:“多多,若是能顺利熬过这次的危机,我想去游历祖国大好河山,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与我同游?”
凌多多眨了眨眼睛:“恐怕不行,到时候少林寺的事情离不了人,得再多拖几年才是。”其实准备得已经这么充分了,他并不认为少林寺就一定会元气大伤,说这番话不过是想要借机试探一下方世玉的心思罢了。
“这个没有关系,我当然可以等了,”方世玉果然一点犹豫都没有,立时道,“你要花一年,我就等一年,你要花十年,我就等十年,你要是花一辈子,我就一辈子守在少林寺当俗家弟子,你念佛我敲钟,正正好。”
心中有情,还敲钟念佛,那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了,凌多多禁不住微微一笑:“我先前心如止水,才专心念经礼佛,若是他日跟你有了约定,却还要吃着斋饭,那反倒是对佛祖的一种亵渎了。”
当和尚就要专心当和尚,哪有一边顶着秃头,一边跟方世玉眉来眼去**的?这是原则问题,凌多多自然不会轻易退让。
他从一开始就计划得很清楚,要么是当和尚跟方世玉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好知己,若是自己真的打算跟方世玉搅基混在一起,那自然是要还俗的,不能坏了少林寺的清规戒律。
两个人寥寥几句话已经是变相把话给说开了,方世玉眉开眼笑,转瞬间就没了先前的苦闷与烦恼,一拉他的手道:“不说这个了,我们先去方丈禅房,我看至善师傅似乎有话想要吩咐呢。”
凌多多见他虽然面上努力做出不动声色的模样来,其实连耳根都红透了,禁不住在心中一笑,点头道:“好,那我们就去找方丈师伯吧。”
两人手拉手来到了禅房当中,果然听到里面传来至善的声音:“外面的可是三礼和世玉,你们两个都进来吧。”
凌多多领先方世玉一步,率先迈步踏了进去,轻声问道:“师伯似乎是有意在等着我们二人一般?”
若说是听脚步声认出了他们两个人,那也太神神叨叨了一点,至善应当还没有耳力出众到这种地步,反正凌多多自己是不知道自己走路时脚步声有什么特殊的。
至善笑道:“我刚刚才吩咐完四大长老下去准备疏散弟子的事宜,他们自然不会再回来,想想能够在这种时候来找老衲的也就只有你们了。”
“等寺内其余人等集合完毕,弟子自然会拖住白眉,一旦没了白眉在旁边掠阵,再加上我们手中握有冯道德和李巴山两名人质,那群围住少林寺的武当弟子不足为惧。”凌多多分析道。
少林弟子若说完全无损伤地逃出包围圈,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若是想要丢下七八条人命,保住绝大多数人的性命,那倒是没有问题的,这样的自信凌多多还是有的。
“白眉功力深厚雄浑,此番又混元童子功大成,不说别人,老衲是看不出他的深浅的。”至善收了笑容,叹息道,“此时只能仰仗于你,也希望你多加小心。”
弃寺而逃可以被说是保留火种,也可以说是元气大伤,至善心中很清楚,少林此番的境况不妙,想要东山再起绝不是这么简单的。
他心中多有愁苦,并没有面上表现出来的这样坦然,然则作为少林的主心骨,他不乱,少林才不会乱,在小辈弟子和众位长老面前却只能强撑着,此时才表露出来。
至善最恨的并不是少林寺被毁,而是在这样重大的危机面前,自己却不能够帮上忙,只能依靠凌多多在最危险的第一线冲杀,实在是有心无力,妄为人师。
凌多多微微抬起下巴来看向他,郑重万分道:“弟子能够有今天,全赖师伯师傅的栽培教育,不说别的,少林十余载的抚育之恩绝不敢忘,能够为少林尽一份心,哪怕最后护寺而亡,弟子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说到“护寺而亡”,并不是空喊一句口号,而是真的有了拼死的决心,凌多多看得很清楚,若是大量少林弟子真的逃脱了,难保白眉不会恼羞成怒,对着他痛下杀手。
方世玉听得心头一紧,下意识抓紧了他的手,紧紧抿着唇角不出声。凌多多感觉到他手心中全部都是冷汗,在心中叹息一声,微微加大了力道回握过去。
至善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沉默良久,冷不丁抬头道:“三礼,你从小到大,佛学都是跟着智惠师兄学的,不妨过去看看他。”
“师伯难道到了现在还不肯离开少林寺吗?”凌多多虽然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遭,仍然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至善点头回答道:“我前日才同师兄计较过,他心意已决,坚决不肯离开,誓要同少林共存亡,老衲也不好再劝。”
方世玉左右看了看,从凌多多神情中就看出来他对那位叫智惠的禅师确实是很有感情的,想着他们师徒二人生离死别,自己不方便打扰,因此主动提议道:“那三礼你过去吧,我在这边跟师傅聊聊天。”
凌多多并没有反对,对着他感激地一点头,自己独自一人转身离开了。
藏经阁是少林寺最高的建筑,只不过此时名不副实,里面已经空荡荡的,绝大多数经书都已经被凌多多悄无声息地转移了。
现在在书架上零零星星放着的,多是被誊抄过做过摘录的古籍。这些书因为年代久远,书籍和书页都散了,就算费大工夫运送到目的地,也绝对会七零八落,没有继续储存的价值了。
当初大批量转移书籍的时候,如何处理这批书就很让至善和凌多多犯愁,两个人询问了智惠的意思,最终决定还是把这批书留在少林寺,让它们同少林共存亡。
凌多多推门进去的时候,智惠正数十年如一日地挥动着拂尘,慢吞吞在空荡荡的书架间走动着,不时拂过书架,拭去上面的灰尘。
古寺,老僧,旧书,凌多多看着这个场景莫名有些悲哀,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轻声道:“师伯,弟子护送至大师伯顺利返寺了。”
“你来了,白眉来了,麻烦也来了。”智惠转身走向另一排书架,缓缓道,“我在藏经阁内就不问世事,却也听得到外面忙忙糟糟的,还有人的哭声。”
这是不少舍不得离开少林寺的弟子在放声痛哭,凌多多一时不知道应当如何接话,稍稍一停顿后,方道:“师伯真的不打算走了吗?”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幸运地亲眼见证一个千年古寺的灭亡,”智惠一边说一边挥动拂尘,神情木然,不为所动,“我无缘见证它的兴盛,却也能够伴随着它走过最后的时光,而代价不过是一副臭皮囊,实现的是精神的升华。我生于斯,长于斯,最终也将在此走向衰亡,这是实现我的轮回,此身即天地,老衲的一生,再无如此圆满的时刻了。”
这样的思想境界是凌多多一直都无法企及的,他心中永远盘算着过多,就算有心为少林去死,更多的却是想到少林重建都需要他帮把手。
凌多多闻言长叹一声,并没有再劝下去,因道:“师伯教导我读经书已有十余载,不知可否还想再考校弟子的佛学修养?”
他这是在试探智惠的意思,若是智惠想要安安静静地度过人生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