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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四岁的少年,竟似有千斤之重,直二人的肩上压去,压得他们的步伐越来越缓,双膝越来越软。
两个在地上躺着的船家见状,道了声“不好”,一齐跳起来去帮忙稳住木板。
那灰衣女子瞧他们四人举步维艰,额冒冷汗,也开始觉得不对,一手抱了小人儿,另一手搭上那木板,想帮他们省些气力。
那老江双肩负重,被压得万般辛苦,一寸一寸地挪步之间却还有心思开玩笑,道了句:“夫人的气力能有多大,抱着孩子便挺吃力的吧?”听这声音,是方才在舟舫上叫唤“老钱手上抱着的可是夫人的孩子”的那名船家。
只是他这话一说完,倏地觉得肩上的重量一下子轻了不少,抬着木板,脚底生风,走得飞快,似是有人在身后推着他。不止老江,其他船家也是如此,方才还觉得千斤之重,如今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这几人已快步行至街上的医馆木门前。
灰衣女子上前叩响木门上的圆环,刚响了一下,即刻有一头戴巾帽的中年男子推开门,看见木板上横躺着的少年,问:“怎么回事?”
老钱道:“杜大夫,救人要紧。”
几个船家将木板抬进医馆里一室房内,又将那少年安置在榻上。
那中年男子端坐在榻旁的圆凳上,抬手去把少年的脉搏,蓦地面色一寒,道:“几位可否先避一避?在下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与你们同来的这位夫人。”
老江一听,顿觉不是个味儿:“俺们为啥……”被其他的船家拽着扯着推搡着往门处退去。
听得他们的步伐声渐渐远了,还能听见老江在门外粗着脖子大嚷:“杜大夫还没说救得了苏家二娃子你们叫俺怎么放心得下……”
叫嚷声愈来愈小,四周也愈来愈静,直到门外再无响动,中年男子才抬头看着灰衣女子,道:“夫人,很抱歉,这孩子,在下救不了。”
灰衣女子蹙起眉心:“为什么?”
中年男子沉默半晌,道:“这孩子,两年后必死无疑,在下救得了他一时,救不了他一世。”
灰衣女子怀中的小人儿动了一下,换了个睡觉的姿势。
灰衣女子看了看怀中的孩子,再看了看榻上的少年,道:“你说的,我为何要信?”
中年男子微笑道:“夫人不信,在下又有何法子?”又道:“只是方才在下说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夫人,不知夫人可愿答复?”
灰衣女子道:“说。”
中年男子问:“夫人可是念?”
灰衣女子眸间一丝波澜,却看不出什么情绪,也并未开口回答。
中年男子又问:“夫人可是青谷云禾?”
灰衣女子一瞬冷下声音:“你是何人?”
中年男子仍是微笑:“在下是何人,夫人不必知道。在下只知道,夫人死去成念的时日已约一年有余,却仍然无法控制念力,而夫人手上抱着的孩子,因受夫人的念力影响,经常无故失了踪迹。”
他说:“在下可告知夫人如何收敛念力,如何运用念术。在下亦可救这榻上的少年一命——云禾夫人素来重情重义,这少年救了夫人的孩子,夫人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灰衣女子已恢复平静,平着声调道:“说罢,有何条件?”
中年男子一怔,随即大笑:“夫人果然爽快!”
他直起身来,站在灰衣女子面前,伸手抚上她的眉心,一道青光从左至右在她眼前迅速闪过,中年男子推掌一按,将青光按入她的印堂。
他收回手,道:“夫人不妨试上一试。”
灰衣女子也不多言语,一手抱紧孩子,另一手反掌向上,轻轻抬起,只见室房内一白瓷花瓶随着她的抬手缓缓向上腾空而起。她注视着半空中的白瓷花瓶,半柱香过后,竟见花瓶里极其缓慢地伸长出一绿色藤条,接着又极其缓慢地绽开数朵六菱形的白色小花。
——念力之术,分为两类。
——或者有迁移实物之能,修为较低者,可移落叶飞羽,修为较高者,可动苍天大树;或者有具化物象之能,修为较低者,可徒手生火,修为较高者,可凭空生楼。
她静静地瞧了那数朵白色菱花许久,尔后拂袖一挥,花便消失于瓶中。
中年男子眼中闪过些许似讽非讽的笑意:“夫人不必如此,方才的白色菱花,可并非虚假之物。夫人可还想再试上一试?”
灰衣女子摇头道:“不必。”指着榻上的少年,道:“这孩子,既然两年后必死无疑,我也没有救他的必要。”
中年男子微感讶异,却听她又道:“但你必然知道,如何助他躲过两年之后的死劫。”
中年男子愣了一愣,复又大笑:“不错,在下确实知道。苏家的大公子,是这孩子的兄长,夫人想必也见过,在下却不便多说。苏大公子如今身在折姜,人却已逝去,可怜这孩子还在这赤沙川枉等着。”
他把声音压低了下去:“而在下倒有个法子,能让苏大公子归来……在下可将这孩子两年之后的三魂七魄重聚,让那带着多了两年记忆的魂魄引入如今死去的苏大公子体内。”
灰衣女子的眸间终于浮起一点诧异之色。
只听中年男子说:“只是,在下想要的,夫人未必给得起……”
灰衣女子打断了他:“是什么?”
中年男子再度微笑,却莫名有了些危险的气息:“两年之后,夫人身上的念力。”
灰衣女子霎时将怀中的小人儿抱得更紧了些:“两年之后?为什么?”
中年男子看了她一会儿:“两年的时间,让夫人前往中原寻找你怀中孩子的生母。”
灰衣女子眉头轻锁:“她在中原?何处?”
中年男子轻轻一叹:“这,在下恐怕便不能告知了。”
灰衣女子眉头深锁:“我若答应了你,届时若找不到她的人,这孩子又将由谁来抚养?你?”
中年男子笑道:“夫人说笑了,自然是这孩子的身生父亲。”
“不可能。”灰衣女子斩钉截铁。
“夫人,你可想清楚了。”中年男子的耐性实在很好:“虎毒不食子。这孩子的生父,虽并不是什么好人,然而若不是他,这孩子不会活下来,这孩子的生母,也不可能还在世上。”
然而耐性再好,灰衣女子不领情,他也无从下手,只得耸了耸肩,道:“夫人若不愿,在下也只能请夫人替这孩子准备后事……”
忽听灰衣女子低低一声:“慢。”
她说:“……”
话还没出口,屋内突然银光一闪,只听得一声威严显赫的大喝:“云丫头给老子闭嘴!”
空中一圈光晕化了开来,现出一个墨色长衫的年轻男子,长衫与长发俱有些润湿,是几分狼狈的模样,那狐狸眼里却阴狠尽显:“孽畜当康,竟敢欺诓仙家!看老子如何收了你!”
砰地一下,那光晕里抖出一张铺天大网,刷地一下往那中年男子飞罩而去,四周一晃一晃地全是银色光芒,当真是光芒万丈得让暗处之人无处可遁。中年男子不复初见时的游刃有余,眼中慌乱之色顿现,举袍一挡便要化成云烟,然而他的速度仍然过慢,那金色大网已将他牢牢困住,登时化作钢筋铁链,越缩越小,越缩越紧,那中年男子面部痛苦扭曲,身子越蜷越弯,不过分秒,竟缩成了一只长着獠牙的野猪,正在咆哮地怒拱着铁网,其状歇斯底里,甚为可怖。
墨衫男子轻叱一声:“回你家臭老头那儿去认错!”
说罢扬袖一拂,狂风顿时掀起,转瞬间将那牙豚当康吹得不见了影子。
灰衣女子方才被那金光一闪,当即伸手挡住怀中孩子的眼睛,自己也闭上了双眼,此刻听得周围再无声响,便睁开眼来,恰是看见一室狼藉,那杜大夫已不见了踪影,而墨衫男子俯下身正观察着榻上那十三四岁的少年。
灰衣女子:“……”
墨衫男子抬头朝她抱歉地笑了笑,似是全然忘了初时叫的那声云丫头,看着她道:“夫人,很抱歉,这孩子,在下救不了。”
灰衣女子:“……”
这话,好生耳熟。
墨衫男子沉默半晌,道:“这孩子,两年后必死无疑,在下……救得了他一时,救不了他一世。”
灰衣女子:“……”
眼角终是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她说:“仙家到底意欲何为?”
墨衫男子扬眉一笑:“这个嘛……说来惭愧,在下的目的,与那畜生并没有什么分别。”
这样直白,倒是意料不到。
灰衣女子嗤笑道:“罢,是妖也好,是仙也罢,也没什么分别。两年后,你来取我念力便是。”
墨衫男子拍了拍手:“夫人请放心,在下定会助这孩子度过两年后的死劫,将那魂魄引入苏大公子体内。”
他在袖中取出一茶色药丸,让那榻上的少年服下去。
——很好,这少年昏迷时并不似展昭那般唇齿紧咬,否则自己怕也是要出手袭点少年的天突穴……或者,揍他一拳。
刚咽下药,这少年便咳嗽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环视了一眼四周,见那小人儿被灰衣女子抱在手里,心下微松了口气。
一旁的墨衫男子对他道:“小子,还不赶紧谢谢恩人,喏,对面那位穿灰衣的夫人。”
少年待要开口,只听那灰衣女子道:“且慢,你救了我的孩子,理当是我们母女的恩人才是。”
墨衫男子扬起嘴角,道:“好了罢,认恩人的戏码出去再说。既然都没什么事了,你们也可以离开了。在下有些困乏,想歇息一下。”
本不是他家开的医馆,却能驾轻熟路地下逐客令,也真是当世少见。
灰衣女子本不多话,纵觉好笑,也不会说些什么,那少年刚刚醒来,自然也不明状况。一大一小先后离开了这屋子,还在出门时好心地带上门闩。
二人离去后,角落里忽地浮出一个湿透了的纸罩灯笼来,铃铛一响,绿光一闪,化成一个八岁左右的小孩儿。
小孩儿本着的一颗兴师问罪的心,不幸被方才所见之景给消磨去了一半,急急地问:“臭噎、咳、师傅,你当真要收了云姐姐的念力?”
墨衫男子瞥他一眼,道:“笨小子,你师傅我当时当刻说的一番话,便是为了改去两年后云丫头被那牙豚当康收去的命轨,时空之序已被师傅扰乱,难道师傅不用亲自去将漏洞补上不成?”
轻轻呿了一声:“再说云丫头那也不是念力。你道世间当真有魅与念?区区执念,便凝得了实体?那这时空的实体岂不繁如烟海,还有你我立足之地?那些人本非凡人,不过被记忆拘于尘世,归位不得罢了。”
叹了叹气:“云丫头这回凡世的执念太重,而离丫头刚刚出世,仙力未隐,又恰恰绊住了云丫头恢复仙体的速度,弄得云丫头如今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仙不仙的!唉,这叫个什么事!”
小孩儿嘟着嘴小声道:“这还不是师傅的错,连引个路都能引错,宋仁宗天圣二年的路还能引到康定二年去,这倒好,良姐姐倒成了离姐姐的亲生娘亲!”
墨衫男子狐狸眼一瞪:“嘟哝什么呢,还不赶紧收拾东西,回庆历三年的汴京城郊!云丫头若再不开窍,老子先收了她的仙丹,再一把仙水泼醒她!”
小孩儿疑惑地偏了头:“师傅,难道你最先做的不应该是把云姐姐的仙力隐起来么?到时候阿行要是找到了云姐姐,便不会前去青灯岗,阿行不会前去青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