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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中将狠狠瞪着他,好一会儿后,他将手里的止痛药砸到他身上,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回自己位置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遗失
直到止痛药全部吃完,安逸尘也没有来。
期间拜月教的人仍然时不时拉他出去做各种实验,颅骨上的孔洞一开始还会长出红色粘膜,刺穿的次数多了,现在很久都不会愈合,往往两三个小时过去还在渗血。
中将跟他说,大脑皮层长时间过度刺激,迟早脑损伤。
脑损伤……那又怎么样?
其实他现在已经有些不对劲了。他经常会突然想不起一些事,就算想起,也会很快忘记……有几次他迷迷糊糊的,猛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手里拿着药瓶,却想不起自己到底是正准备吃,还是已经吃过了。
比起遗忘而言,他更担心自己的嗅觉,从前几天起,他就没闻到房间里那股稻草发霉和腐烂的味道了,实验的时候,他们让他闻一堆东西,也是大多数都无法辨识。
中将仍是热衷于挑衅进来送饭的、押解的所有拜月教的人,他变着法的辱骂他们,然后被踩在脚底拳打脚踢,往往要被揍得晕过去才消停,但醒来之后他还会继续骂,那些人继续打,周而复始,周而复始……
宁致远揣测,他大约是不太想活了,但也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于是这样反复折腾自己也折腾别人,他痛恨拜月教,更痛恨自己,所以用这种方式来惩罚自己,又或者,想借由这样的侮辱暴力,把自己打醒。
宁致远闭上眼,他拧开手里的药瓶,晃了晃,还剩下最后两颗。
最近,他想起安逸尘的时候越来越少,偶尔想起,心脏也不再那么难受。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安逸尘大约不会来,倒不是觉得他会致朋友安危于不顾,只是先前搜了那么久的山都没找到这里,没理由自己一被抓,他就找到了。
只是人有时候就是爱钻牛角尖,沉溺于感情的时候尤其如此。他只是莫名的想要相信他一次,相信他会过关斩将浴血而来,亲手将他带出去。
又或者,他跟中将一样,都是在折磨自己。
纵容伤害,纵容疼痛,然后冷眼看着自己的心,看看它究竟要到何种地步,才会枯萎死去。
刚才被按着注射什么药剂的时候,听到那几个外国人在交谈,抱怨说都已经过去八天了,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却还是没什么进展。八天了……止痛药这么快就吃完,断药后,脊背又要开始用凌迟一样的痛楚去提醒他,他曾经做下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决定。
他摸了摸胸口,心脏还在缓慢而稳定跳动。
他闭着眼,埋头到肘弯里,在完全的黑暗中回想他了无生趣的过去。
他发现自己想不起父母亲的模样。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从记事起,他就一个人住在别苑里,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被带着去主宅见一见父母和亲戚,吃顿团圆饭,每年就那么一次,一顿饭的时间。
每当他跟人熟稔起来,那些人就会被立刻换掉。开头几次他还会哭哭闹闹,后来他长大一点,知道了自己身上背负了什么,才终于明白,有些事情就叫做命运,不由争辩,不由分说,只能接受。
他不再多说话,整天整天的把自己关起来,没完没了的研究各类毒虫和蛊香,那是他出生在这世上唯一的意义。他避开和别人的相处和交流,甚至连桃红柳绿,他也极少接触,这么些年也只跟她们说过寥寥几句话,这样不理不睬的,倒让她们在他身边多呆了几年。
只是就像安逸尘说的那样,他还是没能保护好桃红,追根究底,桃红还是因他而死……安逸尘是个很奇怪的人,他待人和善处事周到,很懂得世故那一套,可总喜欢在关键事情上跟人较真到底,不肯屈服。
说到底,他是个正直的人。
他带着那种正直的光芒,闯进他漫长无尽的黑夜里,把一切的一切,全部推翻了扰乱了搅得一团糟。
可是跟他在一起,他很快乐,前所未有的快乐。
他开始有期待的过每一天,愿意为他做一些事情,只要他高兴,自己做再多事吃再多苦都是快乐的。
有段时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装满礼物的盒子,安逸尘所需要的他都有,他可以一样一样的拿出来给他,看他开心的样子,自己也就开心得不行。
可是盒子总有掏空的一天。
现在呢,空了吗?
宁致远低着头,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支短香,他闻了闻,没闻到任何味道。
他一直习惯做足准备,不可能什么都不带就前来赴约。只是……蛊香终究不太磊落,其实他也不在意磊不磊落,只是,只是……这种赶尽杀绝式的做法让他感到很乏味,他希望……救他出去的是安逸尘,而不是这支毒香。
被灰头土脸的抓来,杀了所有人后,又一个人灰头土脸的跑回去,是不是太过寂寥?
他拿脚碰了碰不久前才被揍得四仰八叉的中将:“你醒了没?”
中将头都懒得抬:“嗯。”
“想不想出去?”
“出去……”中将慢慢爬起来,擦了把脸上的鼻血,看向宁致远,“你不是说等人来救你吗,不等了?”
“他大约没找到这里吧。”
中将嘲讽的笑了笑:“真心要找哪有找不到的。”
宁致远皱了眉:“你出不出去,要的话就跟我一起。”
“我不想出去。”
宁致远看着他,敛眸道:“留在这里做什么?想死的话出去死,每天关在这里挨打有什么意义。”
闻言,中将笑出了声,干脆重新躺下。
好一阵之后,他才说道:“我觉得你傻,其实我也差不多……有个人让我来查拜月教,他说如果我被抓了,一定会来救我,可是他没来。其实我早就知道他讨厌我,这不过是他除掉我的一个机会……现在我成了废人,回去军队也没什么用,我回不去了。”
“回不去,也不必死在这里吧。”
“横竖都是一死,死在这里还可以让他明白,是他让我死的。”
“那不正应了他的意?”
“是啊,我顺着他,我乐意。他要什么我都给他,包括我的命。”
“……”宁致远一时间无话可说,顿了会儿,他扯掉自己头上的纱布,扔到一边,“我要把外面的人引过来把门打开,然后杀了他们,你也会死。”
“哦?你打算怎么杀了我们。”
“用蛊香。”
“……蛊香?”中将坐起来,“你怎么会有蛊香!蛊香一经点燃,这里所有人都会变成活死人,你也逃不掉。”
“你说的是百足香,那只是蛊香的一种,也就是用于不死军的那种,我手上的是另外一种,叫……我忘了。这地方这么潮湿,肯定暗生了不少湿生虫,你们身上的血气混合这种蛊香,很快就会被湿生虫上身,不出一个小时就会死。”
中将看了他一会,迟疑道:“你是宁家的人,你是……宁致成的弟弟?”
宁致远愣了愣,点头道:“你认识我哥?”
中将沉默了会儿,突然大笑起来,好久才停下道:“真是的……我说拜月教的人把你抓来天天研究什么呢,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我可不想被虫子咬死,我跟你一起出去,不过你不用引那些人过来了,我有钥匙。”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把钥匙,晃了晃。
“……”
宁致远将地上的纱布丢给他:“这上面有我的血,你带着蛊虫就不会找你。”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火柴,抽出两根划了几下,又划了几下,没点燃。
他有些呆愣道:“潮了……”
中将瞪着他,吐了口气道:“这房间这么湿,火柴当然会潮,你不知道吗?”
“……”
“长得挺聪明的,怎么……”中将叹口气,接着躺回去,“啧,看来咱们还得接着坐牢,等那个一定会救你的人来,不然等你哥来也行。”
“……你不是有钥匙么,我们直接出去不就行了。”
“外面有人日夜把守,我们又没枪……我现在打不赢他们的,你打得赢吗?”
“……”
“省省力气,睡吧。”
“我……”宁致远顿了顿,说,“我不能再呆下去了。”他看了眼手里的短香,勉强的笑道:“他们……好像真的把我脑子整坏了。”
中将扭过头看他:“什么意思?”
“我最近总是忘事……”
“……也许只是因为天天关在这里,每天被折腾,休息得不好,记忆力是会稍微差点,我也经常忘事。”
宁致远摇摇头,沉默了许久,才说:“我……闻不到味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相见
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中将突然抓了把头发,焦虑的问:“你真的闻不到了?”
“嗯。”
“那以后怎么办,你还能调蛊香吗?”
“不知道。”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过了许久,中将坐起来:“待会儿我开门,把外面看守的引到旁边的地道里去,然后你就趁乱跑吧,你知道往哪边跑吗?”
“……往哪边跑?”
“出门直走,一个弯右转,直走,再右转,再左转就会走有个上坡,一直沿地道往上跑就出去了……能记住吗?”
宁致远皱了眉,点了点头,问道:“你呢,不出去吗?”
“我?我肯定是出不去了。”中将顿了顿,然后低头笑道,“我的名字……叫钟原。你出去后见到宁致成,如果……他问起我,你就告诉他,钟原死在拜月教了。”
“嗯。”宁致远点头,“如果不问呢?”
“你……”中将拧眉瞪了他一眼,站起身来,顿了顿才说,“不问就算了。你记住路线没,我要开门了。”
宁致远想了想,迟疑道:“出门直走,右转……”
“直走,右转,再直走,再右转,然后左转,跟着上坡出去就行了。”
“嗯……直走右转直走右转左转上坡。”
中将拉他起来,笑道:“我出去后喊你名字你就跑,速度要快,千万别被人抓住,不然我可就白牺牲了!”
“……嗯。”
说完中将便拿钥匙开了门,一瘸一拐的走出去,不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有拜月教的人大惊的声音:“怎么出来了!”“他跑了,快追!”
“宁致远!”是中将的声音。
他猛地冲出门去,用最快的速度往外跑,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反复反复默念中将告诉他的路线:“直走右转直走右转左转上坡直走右转直走右转左转上坡直走右转直走右转左转上坡……”
中途似乎有人要过来抓他,但都被他躲过,到处都是狭窄的泥土隧道,光线昏暗,他跑得很快,长久没有活动的胳膊和腿骨头在“咯咯”作响,脊背也开始松脆的疼痛。他不管不顾的往前跑,视线里的所有都变得模糊,声音都变得遥远。
……右转……左转……他跑上了一个陡坡,应该就是中将所说的最后一个上坡……
他撞到一扇铁门,用力推开之后一大堆黑色的东西落下来,几乎将他淹没,他抓住铁门栏杆从这些东西里挣扎出去——光线直刺入他的双眼,眼前和大脑都变成一边惨白,他抬起手挡住光线又跑了一段时间,才终于能看清东西。
这里是一片望不到边的黑色焦灰,阳光下,微风带着浅色的灰烬扬起老高。
他茫然的回头,地道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