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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然不以为他真会做出勾结叛党,行反清复明之举,只是汉人为官,立场本来就比较艰难,汉人骂他走狗,满人又防他叛乱,一个弄不好,两面不是人。
偏偏他又不懂广结善缘,为了秉持公正,处处得罪人,这回八成又是爱管闲事惹的祸。
在她还没理出个头绪,思考该怎么做时,又很无力地得知,那个参他一本的人,居然是她的亲大哥。
这下连她的立场也尴尬了,都是这家伙害的,她发誓,见到他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狠狠狂骂兼痛揍他一顿。浑、蛋——
“你要不要坐下来?晃得我眼都花了。”
乍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顿住脚步,迅速打开房门,见雍皓星靠坐在楼台边,手肘靠在曲起的右脚上,神情一派闲逸潇洒。
她左右看了看。“你怎么进来的?”
既没人通报,又是夜深人静,大概也只有一种方式了——
果然,雍皓星喷笑。“有个能够夜闯深宫,来去自如的师兄,当师弟的再不济,总不好连小小肃亲王府都搞不定吧?师兄会拿我的头当木头劈的。”
这种行为,实在不适合炫耀。她当下决定转换话题。“封晋阳还好吧?”她暂时不方便去看他。
“死不了。”
这是什么师兄弟啊!全都一副死样子。
“是他叫你来的吗?他要你交代什么?”
“不是。他说,你知道该怎么做,基本上,我觉得他比较介意牢房里的饭菜太难吃,指定了他要的食物,交代晓月下次顺道带来!”
“这家伙——”一把火慢慢烧起。他倒很悠闲嘛!“那你现在来是干么?如果是要我送牢饭,那你叫他饿死算了!”
雍皓星闷笑着。“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而且我忍耐这个行事异于常人的家伙很久了,趁他被抓去吃免钱饭时,不出卖他更待何时?你要不要陪我聊聊?收获很多哦!”
听出话中暗藏玄机,她立刻堆起过分甜美灿烂的笑靥,热络招呼道:“那有什么问题?快快请进,里头备有精致茶点。”
“呵呵,免了免了。”看她笑得这么娇媚,就知道有人要遭殃了。
雍皓星偷偷幸灾乐祸了一下,清清喉咙,才又道:“你知道,那天夜闯禁宫调戏你的人是他,那你知道他进宫的目的吗?”
当然不会是专程调戏她,他没那么无聊。
经他这一提,她才想起自己始终忘了问他。
“还有,你们第一次的相遇,严格说起来,也不能算是巧合。”
不是巧合?兰熏细致的柳眉慢慢凝起。“那是说,他知道我会去?”思绪转了个弯,她惊喊。“他是故意和肃亲王府作对,引我前去?”
“他办案一向公正廉明,没有私心的。应该这么说吧,他在办到与肃亲王府相关的案子时,会稍稍、稍稍引人注目一点。”
何不说,稍稍、稍稍让他们难看了点!
难怪她一直觉得,一介小小县令,狂妄得过火,明明可以很圆滑处理过去的,他好似就故意得罪肃亲王府。
“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哦!那个让你吃足苦头的土匪打劫事件——其实也是他安排的。”
“什么?!”她尖叫失声,害他差点一头栽下楼。
“嘘、嘘!小声点。”牢饭很难吃,他不要去和师兄作伴啊!
兰熏用力吸了好几口气,思路完全被他弄乱。“我、我不懂……”跌落山崖,这种事能作得了假吗?
“别不相信,你瞧。”他拉高袖子,上头有一道未消去的淡疤。“还记得你那一剑吧?就在这里,痛死我了,所以我那一掌,打得很火大。”
那个蒙面人是他?!
那、那——他们到底是师兄弟还是仇人啊?人命可以拿来这样玩?
“不要这样看着我啦,我清楚大师兄的能耐,那一掌顶多让他腰酸背痛几天,跌下去也是他自己故意要拉你作陪,摔不死人的。”
所以,他的意思是,封晋阳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存在?所以才大费周章的安排这一切,那根本就不是巧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有这么深的仇恨吗?他要这样整她?
“喂,你很笨耶!”雍皓星表情像在看什么重症病患。“他如果不这样做,怎么有机会改变你?又怎么有机会争取你?都做这么多了,你还不懂他的心意?”
“那、那他也不必这样戏弄我,逼我讨厌他啊!”这哪是喜欢人的样子?有一度,她真的以为他们有仇!
雍皓星闷笑。“是有点犯贱。虽然他一直不承认,但是我坚决相信,他是有意挫挫你的傲气,否则,一向人生顺遂、眼高于顶的你,又怎么会把他看在眼里,牢记于心?”对付她,一般的追求花招是不管用的。
兰熏被突然接收到的讯息给弄得头昏脑胀。
从没想到他对她是抱持这样的心思,从初识至今,回想一路以来的点点滴滴,若这目的只是为了争取她,那他可真是用心良苦了。
一切看似已明朗,可是,仿佛还有一段似有若无的模糊,思绪顺下过来……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他夜闯深宫做什么?还有……他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存在?我不记得在万佛寺之前,曾有过什么交集,深刻到足以让他苦心安排这一切来争取我,如果有,我一定会记得的。”
“与其问我,不如问问你自己,答案他早就给你了。”
“给我?”兰熏静下心,把他们由初识以来,每个细节都仔细顺过一遍,直到——对了!他给的锦囊!他当时的口气,就已经暗示她,里头的东西与他切身相关,除非她抱定主意与他一同承担,否则无权得知。
这,会是所有问题的答案吗?
匆匆取出那只锦囊,她深吸了口气,没有犹豫地打开。
她早就该看了,这辈子除了他,还有谁值得她天涯相随呢?不论里头是什么,她陪他扛,绝不后悔!
只是,她万万没料到,里头的物品会是这个——教她张口结舌,震麻了三魂七魄的琉璃龙凤块!
她脑海一片空麻,慌乱地勾出领内的温玉,龙腾、凤鸣,栩栩如生,正是一对!
她撑不住身子,脚软地滑坐在地板上。
“这、这代表什么?你不要告诉我——”
“没错,他就是众人以为已死的爱新觉罗·圹志,你短命的未婚夫!”
不可能!
她在心里呐喊。他怎么可能会是顺治爷最锺爱的儿子,那个差点坐拥江山,权势如天的皇室子孙?真是这样,那他的身分何其尊贵,为什么会落得如今地步,甘心当个小小县令任人奚落,最后甚至身陷圈圄…………
“不要怀疑,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不然你以为他很闲吗?没事跑去考什么状元,当什么县令?说穿了,他只是来要回属于他的东西。”
“他、他想讨回属于他的皇位、江山?”
雍皓星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屑地哼笑。“帝位江山算什么?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对他而言,他一心想讨的,可比那座冰冷的龙椅珍贵多了。”
“你是指——”
“你。他只是想讨回属于他的女人而已。你知道他的个性,富贵名利不是他要的,就算他曾经一度几乎拥有天下,那也不代表什么。他是个责任感极重的男人,在得知自己的身世时,他曾一度深夜入宫,不为什么,就只是一份对亲情的渴望而已,想看看那些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所以关于你、关于顺治爷的点点滴滴,他都一清二楚。
“顺治爷与董鄂妃的悲剧爱情,相信你已听过太多,不需我再赘述,你所不知道的内幕是,当年的后宫争斗,真的差那么一点就让圹志成为牺牲者!于是董鄂妃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不管顺治爷如何保护他们母子,毕竟暗箭总是难防,嫉妒她与圹志得到顺治爷全心热爱的人太多了,几乎后宫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凶手,又怎抓得尽、防得了?除非顺治爷能少宠爱他们母子一些,但那是不可能的事,顺治爷甚至是决意要立圹志为太子。
“于是她瞒着所有的人,包括顺治爷,将奄奄一息的小皇子交给忠心耿耿的禁卫统领,也就是封晋阳的义父,我的师父,同时,由宫外弄来一个死婴。在当时,谁都不晓得那脆弱的小生命熬不熬得过来,董鄂妃割舍了骨肉亲情,为的只是让爱子能够挣脱诡谲的后宫争斗,平凡而健康的活下去。然后,就成了你所看到的这个样子,小皇子不负母望的活了下来,长成今日俊雅出尘、风骨不凡的封晋阳。”
所以,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以及她的存在时,有担当的他,心里自是有丝免不去的牵念,觉得是自己误了她。一个会深夜冒险进宫探视亲人的男人,对未婚妻又怎可能毫无愧疚?就这样放在心头惦着、念着,久而久之,便成了再也舍不去的眷恋。
说穿了,她赢了单晓月的优势,不在于外貌,不在于世俗条件,而是在于她占了天时之便,早早与他定了名分。
兰熏懂了,真正的懂了。打一开始,除了她之外,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要回什么,所以他用计换来了一段两人甘苦与共的旅程,也给了她权利去思考,是否愿意放弃现有的荣华富贵随他远去,过着那种朴实平凡的日子……
这样的男人啊!如此的用心良苦,她怎能不心折?
她握紧了一对龙凤块玉贴上心口,仰首坚定地告诉雍皓星。“你回去告诉他,叫他皮绷紧一点,敢这样算计我,这笔帐我会和他算到地老天荒!”
没错,她要一辈子的时间与他纠缠,不管他最后的决定是什么,霸气 书库 天涯海角,她跟定他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兰熏积极奔走,寻找对他有利的证据,以及营救他的方式。
这个时候,真的就不是她要挑剔他了,这人真的很了不起,几乎朝野中有点分量的人都被他得罪光了,人家见他出事,开心都还来不及,谁会帮他?
可恶的是,兄长明知她与封晋阳过从甚密,不但不卖面子,还更加坚定要整死他的念头,因为这是斩断孽缘最有效、也最直接的方式,而她又无法向兄长多说什么,更无法让他明白,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非一时糊涂。
真要说还有谁愿意支持封晋阳,为他气愤伤心,那也只有安阳县内的小老百姓了,但那些人也只能当心灵安慰而已,起不了实质作用。
她实在是有方法想到没方法了,她并不愿意走到最后那一步,因为深知封晋阳的心思,他不会希望她那样做的,可是除此之外,真的没其它路可走了啊!
于是,左右为难的她,在封晋阳出事之后,首度踏入地牢探视。
“唉呀,好巧,格格也来逛地牢啊,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他一脸惊讶的死相,显然适应得极好,不改“随遇而安”的天性!
呸呸呸!这张乌鸦嘴!谁想在地牢和他相逢?她又不是他,做人失败到全天下人都想陷害他!
“你……好吗?”她很想象以前那样卯起来和他飙火气,但是多日末见,一颗心酸酸楚楚,只想好好将他看个够。
“好啊,有吃有睡,又不用做事,怎么会不好?只不过这里的食物有点难以下咽,如果米饭不要太硬,青菜不要太咸,豆腐软一点的话会更好。”他真的是逢人就抱怨牢里的伙食。
“是不是再加条鱼也不错?”她磨着牙,皮笑肉不笑。
“是啊是啊!”他点头如捣蒜。“可以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你要送来给我吃吗?”他一脸期待地眨巴着眼瞧她。
兰熏吸气、再吸气——“封晋阳,你去吃屎吧!”
实在忍无可忍。不是她要说,这男人真的太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