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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不懂他,就像他也肯定从不懂她一样。
自小,他就是那样明明白白地对所有人表露他厌恶她的情绪,而她总是默默承受,并以旁人都不知道的心情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其实她与所有的兄弟姊妹一样,满心崇拜着这位过于飞扬跋扈的三皇子,喜欢看到他骑在马背上时桀骜不驯的笑容,喜欢听到他肆无忌惮地狂放笑声,甚至是他故意的冷言冷语,有时候也让她觉得像是小孩子发脾气那样可笑又可爱。
当年她为他绣护甲,并不是因为父皇的命令,而是她心甘情愿要为他亲手做一套让他喜欢的东西。
她以为,只要她做了一件让他喜欢的东西,他们之间的关系便不会继续剑拔弩张,但是,为什么事情最终竟会完全脱离她的想像?
她坠入湖中虽然与他有关,却不是他亲手推落,他为什么要担下那个奇怪的罪名?但他甘愿领罪远走,她也就三缄其口,从没有说出过事实的真相。
人前,她延续着他们的恩怨,人后,她期待着每年他回来的日子。
这就像一个永远要被隐藏的秘密,她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被迫面对秘密被揭穿的时刻会怎样,所以,当他唤出她名字时,她才决定——逃离。
他们的身份是兄妹,即使没有血缘之亲,但无论是父皇群臣,还是兄弟姊妹,天下人的悠悠众口都不可能容得下他们的逆伦之情。
而司空曜向来是任性做事的,但她下能,如果任由他将一切揭破,到最后他的前程似锦都会变成恶名昭彰,平静的生活会因为她的妥协而变成狂涛巨浪。
所以,逃,只有逃跑,但是要逃到哪里去呢?天下之大,应该会有她可去的地方吧?
带着从慧娘那里得到的钱财,她重新购买了一身行头,不再是青衣长衫,这身衣服显得更破旧一些,脸上的妆容也不再是清清秀秀、干干净净,而是抹了点灰尘,将头发抓乱了一些,看起来和街上蹦蹦跳跳的小伙子们没什么区别。
将包裹随意扛在肩上,她低着头,行色匆匆地走在大街上,往来的兵卒中虽然有一些是来寻找她的密探,但是谁也没有留意这个外表太过普通,又有些脏兮兮的男孩子。
“小伙子,来来,帮忙推推车!”有位正在赶车的大爷对着她大声招呼。
她迟疑了一下,跑上前,发现车子陷在一条泥沟中,她将包裹向后背了背,双手使劲推在车的后面,但是推了半天,车子都没有动的痕迹。
“这小伙子家里是不是不给饭吃的?这么瘦弱又没力气。”大爷叹着气,吆喝着使劲赶车。
终于,马车好不容易从泥沟里爬了出来。
大爷跳下车,笑着递给她一个馒头,“快吃个馒头垫垫肚子,小伙子要去哪里啊?”
“我……”她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接过馒头咬了两口,“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
“那就跟着我干吧,我要去龙城送货,路上正缺个帮手,你会算帐写字吗?”
“会,可是龙城……”她猛然想到那里是司空曜的管辖之地,现在她正要逃开他,又怎么能去到他的势力范围?
“龙城那里可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大爷自顾自地说着,“以前的龙城是寸草不生的荒地,不过自从三皇子去了之后,已经开垦出不少良田,日子越来越好,我几个儿子都在那边做买卖,生意不错。不过最近三皇子又被皇上关了起来,希望皇上不会再把他罚到更荒凉的地方去了。”
“三皇子被关?”她这些天到处躲避,一点也不知道宫里的消息,一听这话,心都乱了。“为什么关他?”
“你不知道吗?”大爷低声说:“宫里丢了一位公主,就是那位挽花公主,她和三皇子向来关系不好,大家都说她可能已经被三皇子害死,所以皇上一怒之下就把三皇子关起来了。”
“不!”她低呼一声,有种恨不得立刻回宫说出真相的冲动。六年前他无端背下黑锅被放逐,六年后她怎么又会给他带来这样的罪名?
“听说太子力保三皇子清白,皇上也没有什么真正的证据,所以三皇子应该不会太受罪。”大爷摸着胡须笑道:“我有一个儿子负责御膳房的采办,这些消息不会错的。上车吧!”
落夕还在犹豫,忽然看见旁边有一顶轿子经过,轿帘掀起,坐在里面的居然是叶啸云,她慌得急忙跳上车,就听大爷笑说:“这就对了!”然后一扬马鞭,叫了声“驾”,马车就慢悠悠地向前行进。
叶啸云以为自己看错了。刚才有个爬上破马车的小伙子,背影为什么看起来有些像落夕公主?他曾经见过她女扮男装,对她的身影还有印象,但是听说现在宫里宫外翻天覆地的在找她,她会把自己打扮得脏兮兮的逃跑吗?
自从那日被司空曜拧断了胳膊之后,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从他的话里,他已经闻到了很不寻常的味道,这两个人,外面传闻是对头死敌,难道其实在私底下,他俨藏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尤其司空曜那张扬而霸道的宣告,不像是对仇人做出的定论,但他们是兄妹身份,还能有什么越轨之举?
叶啸云越想越觉得事情实在有趣,跺了跺脚,让人停下轿子,然后对跟随的小厮交代,“悄悄跟上过去的那辆马车,不要惊动,想办法查清车上那个小伙子和老头是什么关系。”
挽花公主,如果真的是她,他就要立下大功一件了,但是这断臂之仇,该如何报呢?
宫里的司空曜要发疯了,上百名的禁卫军将他关在一个小跨院里,使他寸步难行,他本想干脆杀出去,但是太子托人带话给他,要他必须死等,以免再招惹更大的祸端。
他想不明白,落夕为什么会突然失踪?是宫外有人来害她吗?因为都传说她是国家的祥瑞,所以邻国己心惮,派人暗杀?
还是宫内有人对她怀恨,一直隐忍不发,现在故意害她,并嫁祸到他身上?
他越想越觉得恐惧,即使在战场上面对千罩万马,他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心悸狂躁。
终于,他再也坐不住了,直冲到门口。
侍卫长拦在那里,低声下气的恳求,“三皇子,请别让属下为难。”
“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他被宣召入宫时没有带任何兵器,此时的他赤手空拳,却如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样让人不敢近身。
侍卫长只好陪笑,“三皇子,万岁说了,如果您跑了,就要属下全家人的性命抵偿,三皇子大仁大义,不会这样害属下吧?”
司空曜怒得几乎瞪裂了双目,恰好此时太子终于来了,一见到这种情况,司空政沉声道:“老三,不要发疯,先进去,我有话问你。”
“有什么可问的?”他大声吼,“我又没有杀人!放我出去,我一定把她找出来!”
“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你要怎样找?”司空政一抖他的肩膀,“有一个守西宫门的队长密报说,前几天晚上,宫门要关闭的时候,有个宫女打扮的女孩曾经拿着落夕寝宫中的腰牌,说是奉她之命出宫,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落夕自己。这或许说明她并非被人绑架,而是自己离开,如今大内侍卫和全城的官兵都出动了,搜索了两天两夜都没有她的半点消息,你去了又能做什么?”
“我与他们不一样!”司空曜哑声吼道:“大哥,你不信我吗?”
司空政静静地凝视他,“我信你的本事,但是……这件事也让我开始怀疑你的心。”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凝眉质问。
轻轻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到距离人群更远的角落,司空政才在弟弟的耳边轻声问:“你与落夕之间,是不是有着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司空曜的肩膀一抖,声音有些小了,“我不懂你的意思。”
“或许你并不真正懂得自己的心,但是肯定懂我的意思。六年前,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是你推她入湖的?以我对你的了解,知道你根本做不出这种事。你对落夕本来也没有恨到那个地步,但是父皇赶你出城你都毫无怨言,那时候的你,在逃避什么?”他的目光炯炯有神,“老三,永远记住一句话,旁观者清。”
司空曜狂躁的表情如暴雨骤然变晴,慢慢收敛。
司空政却又忽然转移了话题,“我已经向父皇再三做了保证,保你无罪,父皇也同意放你离开。”
“好!”他喜形于色,几乎要立刻冲出去,但太子又拦了他一下。
“有句话我还要告诉你,你我都未必真正了解落夕,但我认为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孩子,一旦她认定了什么事,就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她的逃走,是否和你逼得太紧、操之过急有关?”
司空曜抬起下颔,一点也没有愧色。“可惜我不是马,向来我想抓到的东西没有抓不到的!”
“她是人,不是什么东西。”司空政一字一顿,“你若是真想抓到她整个人,就必须要想明白这一点,否则,你抓住的只有怨恨和逃离。”
司空曜似是一震,然后低下头急急冲出宫门,再没有回过头了。
宫门口,和他一起回京的随行护军头领也在那里焦急地等了两天,意外看到他平安出来,大喜过望,迎了上来,“三皇子,您平安无事了……”
“把马借我。”他一把夺过属下的马缰,他的追风在他被禁锢时,也已被皇宫的马苑关了起来,“把我的追风带出来,然后到红袖招门前找我!”
“红袖招?”那位护军头领傻傻地听着他的命令,目送他策马狂奔而去。
三皇子是被关糊涂了,还是彻底自暴自弃,怎么刚从皇宫出来就直奔青楼?
红袖招!
这是司空曜第一个想到可能会找到落夕的地方。她在宫中久居,外面没有什么朋友,上次看她在红袖招出现,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却显然和那里的老板娘交情不浅,若这一次是她故意主动离宫,那她可以投奔的人中必定有红袖招的慧娘!
他的马刚刚停在红袖招门口,慧娘就得到消息跑了出来。
“三皇子,您没事了?”
“消息传得还真快。”他哼了一声,但是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她来过吗?”
“谁?”慧娘被问得一愣。
“那个……”他忽然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落夕。“就是那个上次在你这里,抱着个箱子,穿青色衣服,做男人打扮的丫头。”
慧娘眼波闪烁,“她啊……三皇子怎么会认识她?”
“我问你,她来过没有?”急切之下,居然一把扯起慧娘的衣襟,眼睛逼视到了寸厘之前。
慧娘咬咬唇,仍是不松口,“您要先告诉我,她和您是什么关系,我才好说实话,就是逼供,也该有个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吧?”
“别和我耍嘴皮子!”司空曜咬牙切齿,“我现在没心思也没工夫陪你调情!你可知道如果你窝藏了她,就是死路一条!不仅我会拆了你的红袖招,还会把你卖到军营去做一辈子苦力!”
他声色俱厉的严肃样子真的吓到了慧娘,“那丫头该不是逃犯吧?”
他再冷笑一声,“差不多算是吧。”
“天哪,这可真是坑死人了!”慧娘双手一举,匆匆忙忙跑回楼上,抱下那堆落夕带给她保管的东西,“这是那丫头送来给我赎当的,我没有买,只是说好暂时替她保留,借了她点银子,她就走了。”
“她去哪里了?”司空曜的声音微微发颤,那些首饰中有一些的确曾经配戴在落夕的身上。
“不知道……三皇子,您千万要相信我这句话,我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您面前撒谎。”慧娘哀恳道,“她只是拿了银子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