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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无论是什么,我都能够适应忍耐……
惊诧地察觉到有人的气息,我扭头,并不意外地见到了矗立在门边的苍白身影。
一身雪白的衣衫,更衬托着他血色全无的惨白脸庞。平日凌厉的眼深深的凹陷着,俊挺的身骨一夜间消瘦得嶙峋。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灵堂的正中,仿佛被抽去灵魂的躯壳木然地僵直着。
他来了……自从我记事起他便再未出现在母亲面前……但时隔十多年,他终于来了……
视线终于稍移,落在了我的身上。那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原本的姿态,那个处心积虑盼望着能亲手了结我的冷酷男子……
我鬼使神差地抬手欲言,他利落地转身,如来时一般无影无踪。
我愣愣地抬着手,喃喃着十几年未曾唤过的称谓。
“……清攸……表兄……”
清攸……白清攸……
第二天,我听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如一盆冰水浇身,不禁从头凉到脚趾。
昨夜……死了四个宫廷侍卫……他们不仅死得离奇……而且……死相奇惨……
死时被生不如死地折磨着,连轻易了断都不被允许,直到尸首支离破碎,残忍程度是王朝史无前例的……
压抑着翻腾的胃部,我几乎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消失殆尽!
然而当我面对着小涟那冷情而惊为天人的容颜,看着他泰然自若地生活依旧,我竟连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或许……还很高兴……
但是他才是个十岁的孩子啊!!
我懊恼地咬着唇,暗骂自己的卑鄙和怯懦。
那一年的夏至,身著缌麻的我站在瑜瑾阁的房顶上,缄默地注视着远处的战火硝烟,听闻着国都杀声震天。静看着皇宫的大门被攻破,新帝王的兵士们士气高昂、争先恐后地冲入这座腐朽了太久的宫殿,我淡然一笑——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楼下也开始喧嚣起来,震撼天地的欢呼庆贺声如潮水般迅速蔓延着。
“什么人在那里!”一个巡查的士兵抬头见到我,大喝一声,带领着几人直奔而来——只可惜,门还在那一头,你们还要花点时间。
我自屋顶自在地翻身落入室内,抱着包裹的小涟沉静地久候多时。我笑着走了过去,犹豫了一下,却最终将手放在了他的头上。
“小涟,我们走吧……现在,哪里都可以去了……”
时光荏苒,不觉已去三秋。
三年,可以让人习惯很多东西,我努力地适应着,努力地忘却着。记得那一次被她强行灌酒后我头痛欲裂地把这件事当笑话讲,结果教授果然很有她风范地教训人。
“不要因为这是BL小说就把全世界男人都当同性恋!就你这张脸,也只有超级瞎子想上你!”
虽然酩酊大醉着,但头脑仍旧清晰地记得,那时候,我笑得很释然。
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谁想心头仍有芥蒂。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重想起来……我明明已经忘记了……明明已经不介意了……为什么会这样……压抑在心底的恐惧终究战胜了我的意志……
滚烫的泪水又溢了出来,我厌恶地皱着眉,反感着自己竟如此软弱。
略显粗糙的手指擦去了滑落的水滴,充满着内疚的低沉嗓音反复地在我耳畔轻语着,听来是能让人灵魂都放松的舒适。
“对不起……我在这里……没事了……我会保护你……没事的……”
内心激烈地抗拒着,我拼命地暗示着自己不要将它当一回事,努力将这些东西都抛出脑外,但是……
为什么即使在梦中,眼泪依旧停止不了……
离别
自噩梦中惊颤着醒来,我冲着头顶眨了眨眼,思维迅速理清了事件的脉络。
一股脑地从惟我一人的大床上爬起来,我抓着头发痛苦地呻吟——丢脸啊~~真是丢脸到家了!人生的污点啊~~~
身上套着件松垮的单衣,光是手摸上去,那柔软顺滑的触感就足以让我心生歹念。
不是我的衣服……是他的……因为上面散发着他的气息……
哎!算了算了~~反正看都看了,做都等于做了一半了,现在害羞有魂用啊!
意外地看见枕旁叠得整齐的衣物,上面原封不动地放置着我的“云光”,还有……绿色的封筒和嵌匙。
我微怔,不知怎么的就是想笑。穿好鞋子下了床,我这才想起来要寻找房间的主人,毕竟在走之前,昨天的事还是要向他道谢加道歉的说……
搜寻的视线落在低垂着罗幕的绮窗边,天未晗,那里仅仅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我清楚地知道,他正背对着我,全身放松地躺在藤椅上,似乎仍在梦乡。
有点内疚地轻声走了过去,一道低沉的男音柔和地传来:“你醒了。”
有点受到惊吓,我脚下一顿,随即干脆地走到他的身边。
萧尧渊掀开薄毯,直起身来。
“早啊!你起得也很早嘛!”我干笑着,在黑暗中细看着他的左脸。还好还好~~有钱人的药膏就是好啊,已经完全消肿了!回忆着昨晚卯足全力的一巴掌,连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虽然我自己是这种脸啦,但我也没无聊到嫉妒脸蛋英俊漂亮的男人的程度。
“那个……抱歉,昨晚好像对萧公子您动粗了,希望您大人大量,敬请海涵。”
我放低姿态的点头哈腰,萧尧渊英挺的眉间缓缓压出褶皱。
不满意?那好,我就再接再厉!
正当我脑海充塞着社交用道歉词,身前的男人突兀地开了口,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厚含笑,但细听来却暗藏着锐利:“既然伤势已褪,怀公子无需介怀。不过……”
看吧,我就知道有下文。
他漫不经心地接道:“人生阅历廿六载,萧某倒是头一遭被人抽巴掌呢……”
切!养尊处优的混帐!
我诚惶诚恐地大力上下晃动脑袋:“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小的本无意冒犯公子!还请公子宽恕!公子的药钱就由小的来出好了!还请公子您……”
“哦,你以为花钱就了事了?”嘲讽的冰冷嗓音依旧赏心悦目之极。
我嘴角抽了一下——那你想怎么样啊!死臭小子!当心我XX你再OO你哦!!
抬起头瑟缩畏惧地不敢看他:“那、那萧公子您认为?”
“尧渊。”
啊??
我用难以理解的目光猛地对上他,与那狡黠而孩子气的目光碰个正着,随即慌张地逃开了视线。
“尧渊,从此以后你就这么叫我。”透着胜利的嗓音愉悦道。
我垮下了一张脸,无力地耸肩摆手:“好吧好吧~~真败给你了……尧渊尧渊尧渊!你满意了吧!”
不可否认,在黑暗中,我的脸有那么一点烫。
他苦笑:“采薇,一大早就要我陪你练演技么?”
“没办法嘛!马上就要用了,要拿出来练习一下,否则会忘光的诶!”
“……经常用会忘么?”
我怒:“胡说八道!我哪里有经常啊!!”
他笑了起来,既而饱含歉意地道:“抱歉,我不知道你竟然被……”看到我的脸沉了下去,便收了口,“总之我之前似乎说了许多没神经的话,希望采薇你原谅。”
他说得那样自然得体,那样天经地义,害得我惟有愣在那儿发傻的份。
“呃、这个、那个、不、不用介意啦!笑话和正经话我还是分得出的!”
“但是那些话有伤到你吧?”
我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跟你说了我不介意你婆婆妈妈个屁啊!”
他继续笑得泰然:“呵呵,终于精神起来了呢。”
……好像……感觉自己被设计了……
我脚步踉跄地往窗边靠近:“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了我要走人……”忽然想起什么,我愣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发问,“那个……景仪他……”
尧渊笑了笑,道:“我将景仪派往其他地方了。他可是桢干之才,我真庆幸当初将他收为臂助。”
是吗,能够得到赏识和重用,这是为人臣子最乐意的情景吧。
“采薇,天还未亮,你不留下来用完餐再走么?我让嫣荷准备……”
我挥手打断他,爬上了窗子:“不用了啦!我赶时间的说,多谢啦!再见!”最主要的是,有人奉匜沃盥地伺候着,感觉……就是说不出的诡异啊……唉!我果然是劳碌命……
“啊~~对了对了~~”赶紧将伸去的左脚收了回来保持身体的平衡,我回头认真地注视着尧渊柔和的眼眸。
“给我听清楚了,老子我自己会把自己保护得很好,用不着你把我当女人对待!也别再跟我说‘会保护我’之类肉麻的话!听明白没?尧渊!”
他于一瞬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却没有错愕与生气的情感。突然,他几乎是喷笑出声,在良好的礼仪教育下他迅速用手捂住嘴,却仍旧止不住笑意:“呵呵……我早料到会是这样……是,确实是我失礼了,要见谅哦。”
我极度不满地看着他那张笑得欠扁的脸,努力压抑住要扑上去抽人的冲动——一个不小心,是会从窗上跌下去骨折的……
“你笑完了没!”
“好了好了……就快好了……”他笑了一阵,眼眸含笑得望着我越来越差的脸色,终于正色道,“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的话,我们或许再过不久又要见面了哦。”
我带着恐怖的眼神扭过头——不是吧!?
“你你你你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有吗?比起你来要好太多了不是么?”
他说得云淡风轻的样子,害得我要骂人的词都卡在喉咙里。我恨恨地转回头:“随便你,反正你不要来妨碍我就行。”
我利落跳下窗户,在一片青黑色的天空下飞速前行。
小涟还在沉睡中,看着他一脸放下戒备睡得香甜的模样,不知怎么的我就感到很内疚。
他明明那样信任我,我却利用了这份信任。可是……无论怎样,这件危险的事情我都必须独自去完成,绝对不能让他牵扯进来,否则我就更内疚了——这件事,原本就只是我的职责而已。
为他掖紧了被子,我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行李,信手推门而出。
门外出现的人影让我惊讶得瞪大眼:“……掌柜……”
身材浑圆饱满的大胡子奸商男一脸阴笑着盯着我,我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他是给我们示范“早睡早起身体好”来的……
大眼瞪小眼地僵立了很久,掌柜的终于摸着胡子嘿笑起来,唔!背后好冷!
“怀采薇,想走就走想来就来,你当我这客栈是什么地方,啊?”
“我、我没走啊!哈!您您看!小涟他还在啊,我能去哪儿啊……哈哈……”完了……干脆扔把会让人变傻的药上去算了。
“你小子可别忘了,”他笑得愈加险恶,“你可是签了十年的工约啊,现在才干了半年,你小子违约金可付得出来?别说违约金了,你小子还有大比债务没还清你还记得?还有啊……”
背着包袱立在寒风中听着裹得厚实的掌柜的阴险说教,这日子还真不是人过的……
“还有啊……”天啊!还有啊!我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啊!(泪)
掌柜的忽然变了神色,摆出凶恶的表情:“最重要的是!你小子要是就这么飞了,我怎么完成北辰贤者交给我的任务!”
………………
啊?我刚才……是不是听到一个很恐怖的词语?
“你白痴啊你!”掌柜的肉掌抽了上来,“发什么愣,连自己主子的名号都忘啦!”
好痛!不过比被算盘抽要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