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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晋哥哥和婵娟姐姐早已远去了。早在他们刚离去那几天,婵媛就换了男装一起出城寻找,但是冬雪茫茫,四野不见方向,她又怎知他们往何处去呢?
原来,姐姐喜爱的人就是晋哥哥啊!
婵媛露出笑容,放下心里的忧虑,她伸手抚了床上那袭簇新艳红的嫁衣,这块御赐丝绸是照着她的身材赶工缝制出来的。
房门被推开,随着刺骨冷风卷入,杨浦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爹,”婵媛抬起头,看了父亲的脸色,已然明白结果,但她还是问道:“找到姐姐了吗?”
“他们最好死在外面,再也不要回来了!”杨浦重重地坐到椅子上,盛怒不减。
“爹,不要生气嘛!”婵媛向来喜欢跟父亲撒娇,一想到再也没什么机会和父亲相聚,声音不觉带愁。
“唉!”杨浦看见那件刺目的嫁裳,又是叹道:“媛儿,要你代娟儿出嫁,这是不得已的方法,否则就是欺君大罪……”
“爹,我明白。”婵媛腻到父亲身边,为他捶打紧绷的肩头肌肉。“这倒是两全其美的方法,姐姐跟了晋哥哥,我也嫁给五王爷,爹的女儿都有了归宿。”
“不要再跟我提那两个畜生!”
“爹,姐姐和晋哥哥也是您的儿女啊!我相信晋哥哥一定可以好好照顾姐姐的。”婵媛甜甜笑着。
“你都不怨他们吗?”杨浦放松了肩头,深锁的双眉稍微舒展开了,有点疑惑地望着这个小女儿。
“姐姐个性刚强,身体又弱,一定要像晋哥哥那样的男子,才能温柔待她。听说五王爷个性孤僻,难以相处,所以我想了又想,姐姐嫁他一定不会幸福。”
“换了你嫁五王爷,你也不会幸福啊!”杨浦掩面长叹。这些日子来,好事者不断传说五王爷的事迹,什么断袖之癖、纸醉金迷、淫乱王府、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等等传闻,在上早朝时,一件又一件地传到他的耳中,有时宾客上门谈起,也是不厌其烦地述说。
婵媛竭力压下内心的不安,她不愿再让父亲为她担忧,仍是笑道:“爹,我嫁过去也是个王妃,他能对我怎样?况且我学过功夫,是天朝飞将杨浦大将军的女儿,绝不会让他们姓朱的给欺负了。”
杨浦感慨地拍拍女儿的手背,婵娟向来任性,她会出走抗婚,他不意外,而婵媛聪慧明理,她会毅然代姐出嫁,他也不意外,只因为他两个女儿都像他,勇敢而坚定。
可婵媛这个小女儿,体贴得令他心疼啊!
“媛儿,别管那些五王爷的谣言了,那天爹在御花园见到他,其实并没有传闻中的可怕……”
“不就是个人吗?有什么好怕的?”婵媛继续为父亲捶肩捏背,娇笑道:“爹,别愁眉苦脸了,后天你女儿就要当王妃,以后我和姐姐的身份就对调了,您可不要叫错名字了喔!”
“我没问题,几个知情的亲信也不会泄露出去,赵管家是老家人,他们口风都很紧,陪嫁过去的丫头喜鹊怎样?她可以信赖吗?”
“爹放心,喜鹊跟了我和姐姐七、八年,个性憨直,她不会误事的。”
杨浦点点头,放下心中一块大石。“还有,郑贵妃说五王爷府中没有半个丫头可以使唤,明天就会送几个丫环过来,当作是你的大婚贺礼。”
婵媛想到大厅中摆放的各色礼品,不觉一笑。“爹,这场婚事筹办到现在,我们一点也不用出力,都是皇宫那边在忙着呢!”
“五王爷大婚,是何等盛事!”杨浦望向屋外飞雪,心情也像落雪般地摇摆不定,他想到皇室中的权谋斗争,突然感到不安。
他拉着女儿坐下来,盯视她青春娇俏的面庞,那漆黑的眼眸说明了她的纯真,毕竟她只有十六岁啊,
“媛儿,你嫁入王府里,事事小心,除了要隐瞒真实身份外,对于皇宫中的任何事情,你都不要理会,知道吗?”
“爹呀!”婵媛眨着浓黑的睫毛,眉眼里都是笑意。“您向来是个发号施令的大将军,怎么今天说起话来像赵叔,既唠叨又琐碎啊!”
婵媛愈是表现得无所谓,杨浦愈是心疼,长长叹了一口气。“媛儿,爹只剩你一个女儿了。”
“姐姐也是爹的女儿啊!”婵媛握住父亲那双粗糙的手掌,灵动的大眼恳求着:“爹,您不要怪姐姐和晋哥哥,等他们回来了,我们还是一家人。”
“他们敢回来,两个一起打死!”杨浦又暴发怒气。
“爹,事情都走到这个地步了,您何不乐观其成?”婵媛脸上带着甜笑,黑眸滴溜溜地转着,也像她那灵敏的心思。“我明白姐姐的心情,她常年卧病在床,不像我和晋哥哥可以学剑、骑马,我知道姐姐一直很不快乐,如今她可以快快乐乐地和晋哥哥在一起,我真的替姐姐高兴耶!”
杨浦望着女儿,叹了一声。“唉!是我宠坏娟儿了。”
婵媛见父亲言语松动了,她稍微放心,又问道:“那么,晋哥哥在军中那边……”
“我最多只能再瞒上几个月,帮他称病请假。”杨浦手掌在桌上一拍,额上暴出青筋。“偏偏这次回来,朝廷才升他为副将,他的一举一动,别人可是睁大眼睛瞧着,他也明知道办完婚事后,即将起程东北守护边关,却在这节骨眼走了!”
“爹,您就多少帮着晋哥哥嘛!”
“你不要看晋儿风光,朝中有多少人嫉妒他少年得志啊?你也不要看爹和皇上结成了亲家,但是背后又有多少人想桶我一刀?除非晋儿尽快回来,否则装病装不了多久,给别人参上一本,说是藐视圣意,皇上那人又是喜怒无常,到时恐怕你这个王妃也救不了他。”
“有人会这么坏吗?”婵媛时常听父亲谈到朝廷骇人听闻的事情,总是不敢相信人心会是如此险恶。
杨浦不想她担心,安慰道:“爹知道怎么应付,你就不要担心晋儿了。”
“这样好了,明天我带喜鹊上佛寺求平安,祈求佛祖保佑爹、姐姐,还有晋哥哥。”婵媛眼里流露光采,她衷心希望家里每个人都能平安无事。
“别管我们,先求你的婚姻吧!”求神大发慈悲,愿五王爷那些传言都是虚假妄言,让媛儿好心有好报,有个美满的归宿吧!
一向不信神佛的杨浦竟在心底祈求了。
“爹呀!”婵媛不知父亲心思转折,以为父亲在取笑她,顿时双颊微红,眼睛直勾勾地望向那袭华丽的嫁衣,是害羞,也是为未知的未来担忧。
门外有人叫唤老爷,说是前厅有兵部尚书送礼,杨浦拍了拍婵媛的肩头,神情复杂地道:“媛儿,一下子要你长大,苦了你了。”
杨浦走后,婵媛拿起嫁衣,仔细玩味父亲那句话。她怔怔地望看窗外的雪花,方才压下的波涛再度涌起,视线渐渐地变成一片模糊。
双手在发抖,红色嫁衣滴上了几点泪珠,她赶紧抹去了,将嫁衣平铺在床上,轻轻抚平皱摺。
不!不能哭!她长大了,出嫁更是一件大喜事,她不能哭!
圣旨难违,为了父亲、为了姐姐、为了晋哥哥,她一定得出嫁。
她咽下泪水,告诉自己,她是天朝飞将杨浦的女儿,虎父虎女,没有什么好怕的。
是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是年纪小,但是胆子可不小,她绝对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那位谜样的夫君——五王爷朱翊铮。
第二章
整整忙碌一天,历经繁琐冗长的礼节仪式,婵媛终于让喜娘扶进了新房。
“累死了!”婵媛捶着膝盖,轻声叹息着。
“小姐,你坐好啊!房里还有别人咧!”喜鹊急忙拉好她的手臂,再把她的一双脚摆好在踏几上。
“还有谁?”婵媛掀开红帕的一角,看到偌大的一间房里,处处缠了红绸巾,窗上也贴了大大的喜字,一对红烛正流下一串腊泪。
“小姐,不能掀头巾呀!要让王爷来掀。”喜鹊又慌张地拉下红帕。
“蒙了一天,好闷喔!”惟有和年纪相近的喜鹊在一起,婵媛才真正像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她又偷看一眼红帕外的房间。“哇!这房间好大啊!”
“外边还有个小厅,那边有两个丫环、两个喜娘等着听吩咐。”
“有什么好吩咐的?”婵媛扶了扶沉重的凤冠,又转了一下厚重的金手镯。“突然多了八个丫环,我都不晓得怎么使唤。”
“小姐,不要乱动嘛!”喜鹊又是手忙脚乱地帮她整理仪容。“我多了八个帮手,这才好呢!而且琥珀姐好能干,所有的杂事都是她在安排,她叫我只管服侍小姐就好。”
“我又哪里需要你的服侍?以前你都是服侍姐姐……”
“小姐!”喜鹊大喊一声。
婵媛猛然醒悟,是了,从今天起,她是杨家的长女,名唤杨婵娟。
额头渗出冷汗的同时,就听到外头传来低沉的男人声音:“你们在这边做什么?”
一个喜娘回答道:“回王爷,您和王妃……洞房花烛……我们……你们要喝合卺酒……”不知为什么,她的声音已经吓得支离破碎。
婵媛今天跟在朱翊铮身边一天,知道他照着仪式带她拜天地、行礼、祭祖,却没有听过他说话,如今听到那低沉威严的声音,心头突然砰砰地猛跳起来。
“小姐……”喜鹊也跟着发抖,小声地道:“王爷……长得好高……好凶……”
“别再给本王玩什么名堂了,统统下去!”那个声音又冷又硬,不带一丝情感。
“可是……王爷……这是礼俗……”
“本王的话就是命令,再不下去,就喊侍卫拖你们出去!”
“是……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守在小厅的喜娘和丫环落荒而逃。
“小姐,我……我也要走了。”喜鹊只觉得头晕脑胀,不敢再呆在房里,不料一转身,就撞上一堵墙。
“啊!”喜鹊真的要晕过去了,她……她竟然撞上王爷!
朱翊铮伸出右手!拉住了即将仆倒的喜鹊,那一瞬间,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原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嘛!竟然会被他吓倒,比起外面那几个眼神飘忽、行动诡异的丫环,这个小丫头实在太青嫩了。
可惜没有人看见他的笑容,喜鹊浑身颤抖,吓得说不出一句话,只怕这位传说中的冷面王爷会一掌打死她。
婵媛虽然罩在红帕下,但她知道朱翊铮抓住了喜鹊,她想也不想,立刻揭开红帕,跳了起来,抢过喜鹊,大声道:“不准你碰喜鹊!”
朱翊铮一愣,他没料到坐在床边的新娘子会突然有所行动,而且动作利落明快,一起一抓,已经把喜鹊抢了回去。
“喜鹊,别怕。”婵媛扶着喜鹊的肩头,低头安慰着,虽然她心里也开始害怕了。
“她叫喜鹊?”那声音不再低沉。
“是的!”婵媛昂然抬起头,对上朱翊铮那对冰冷的眸子。
“杨婵娟?”
“是我。”她不敢再看他,垂下了眼帘。
“你叫喜鹊回去休息。”
“是。”
待她将喜鹊扶到门口,才发现自己像个听话的孩子,朱翊铮说一句,她就回一句,而且还乖乖地服从呢!
喜鹊呼吸到门外冷冽的空气,稍微清醒了些,拉着婵媛,哭丧脸道:“小姐,你要保重啊!”
婵媛也是大大吸了一口冷空气,按下猛烈的心跳。“你快回房去。”
“我……我不知道房间在哪里?”喜鹊又要哭了。
婵媛望向阴暗深远的院落,这间王爷府,她也是第一次进来,一时之间,叫她哪里去找丫环休息的房间?
一条娉婷的人影走了过来,看到站在门外的喜鹊,咦了一声:“喜鹊,你不服侍王爷王妃就寝,站在这里……啊!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