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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咱们公主的脸,不说奴婢回去不好交待,就连季五姑娘的家人……”
红袖说到这里目光又在桌上扫了一圈,这才隐含威胁道:“就连季五姑娘的家人就怕也走不出这锦香楼了。”
“重莲!”
胡氏这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脸色一变,紧张地看向季重莲,不管这个公主是谁,只怕来者不善。
季重莲摆了摆手,目光沉静,却是心念电转。
朝阳公主本就不是良善之辈,这次相邀于她怕不只是偶遇那么简单,想到多日前岭南王世子李照曾至普济寺向她说出的那一番话,季重莲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岭南王世子向来与朝阳公主交好,她也曾经听说过一些流言,但总想着与己无关,便也没有往心上去,只是此刻被红袖言语相胁,她颇有些骑虎难下。
应了,只怕是一场鸿门宴。
不应,一顶违逆公主的帽子扣下来,她也吃不消。
而且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还要急着赶回丹阳,可没时间与公主耗在这里。
“季五姑娘,你可别让公主久等了。”
红袖眼波婉转笑意全全,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几分不怀好意。
季重莲点了点头,刚要转身随红袖而去,胡氏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眼神中蕴着一抹焦急和担忧,“重莲,你这一去……”
“母亲不要担心!”
季重莲温然一笑,一手覆在胡氏的手背上,唇边笑容清淡如莲,“我与朝阳公主本是旧识,这又是在公众场合,公主不好露面于人前,这才邀我一聚,无碍的,母亲且回去与大姐姐说一声,可能要多等上我一会儿了。”
季重莲这一番话语向胡氏透露了三个信息:第一,公主的封号是朝阳,皇室那么多公主如此也能对号入座了;第二,这是在大厅广众之下,量她朝阳公主也不敢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第三,若是真有什么,胡氏及时向季芙蓉说了这事,若是她久去未归,她们也好在外想办法。
胡氏怔怔地点了点头,眸中缓缓闪过一丝明悟,季重莲这才带着林桃跟着红袖而去。
公主所在的雅间是在二楼走廊的尽头,那里更是清幽,一路皆未遇到什么人,红袖行在季重莲跟前不过两步远的距离,她微微侧了侧身,含笑道:“季五姑娘心思玲珑,实非常人能比,难怪公主殿下这般看重你。”
“红袖姑娘说笑了。”
季重莲听出红袖话语里暗含的讥讽也不以为意,她的回答客气而又疏离。
林桃跟在季重莲身后却觉着步步惊心,她可一次也没见过公主,只这公主身边侍婢的气度就不同凡响,而公主……那可是皇室里的掌上明珠啊,一般人有幸能够见过一次也就了不得了,可没有想到,她家姑娘与公主还是旧识。
只是这旧识也有好有坏,林桃抹了抹额头的细汗,来者不善啊!
林桃心里着实有些惊惧,这次跟着她家姑娘去见朝阳公主,还不知道人能不能回来,好在他们来到上京城后她便代姑娘去铺子里看了一趟,姑娘的铺子生意火红,她老子娘都很好,哥哥林楼如今也能独挡一面,连碧元嫂子都怀了孩子,一切都看起来那么圆满。
若是眼前这条路真地就是尽头,那么她也没有遗憾了。
想到这里,林桃挺起了胸膛,展现出她坚强勇敢的一面,宫主的侍婢又怎么样,她还是季家五姑娘的丫环呢,一点也不比人差!
季重莲的目光早已经瞄到林桃那变幻的脸色,原本以为这丫头是怕了,最后却是意外地振奋了起来,倒是让她有些刮目相看,这样想着,她的心头也渐渐泛上了一丝暖意。
“公主,季五姑娘到了。”
红袖推门而入,门内便站着两名带刀侍卫,冷硬的面容隐含威仪,见着季重莲携婢女入内,连目光也没闪一闪。
红袖带着季重莲转过屏风,她这才见着一衣着鲜亮的丽人正盘坐在榻上惬意地饮酒,她云鬓微松,头上插着飞凤赤金钗,钗头一颗硕大的南珠闪着莹莹玉润的光泽,耳垂上一颗红珊瑚的耳坠子摇晃着,远远看去就像一颗要滴落的血泪,她眉目纤细,容色秀丽,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妩媚的风情,却又隐隐含着高贵的气度,这样矛盾的组合出现在朝阳公主身上,让季重莲微微有些诧异。
再见朝阳公主,季重莲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她已经注意到了朝阳公主挽的是妇人的发髻,说明她已经嫁作人妇,那么她与李照……
季重莲心中一惊,不敢往下去想,带着林桃行了礼后她便垂眉不语,等候着朝阳公主示下。
“季五姑娘,咱们可是多年未见了!”
朝阳公主芙蓉粉面上绽开了一抹嫣红,她仰颈喝下了杯中酒水,白皙的脖颈像天鹅的颈项一般微微向后弯曲,青色的脉络游走其间就像密布的小蛇,杯中酒水饮尽后,她还意犹未尽地伸出红舌在唇上轻轻一舔,这才挑起丹凤眼望了过去。
季重莲的身量已是比四年前高挑了不少,她五官细致面容清丽,眉眼间风华尽现令人心折,少女的身躯玲珑有致,透出水蜜桃一般诱人的色泽,似乎正等着良人来收获采撷。
看着看着,朝阳公主的脸色便沉了下去,为什么季重莲能够越变越美,而她却已经成了一个寡妇?
想到这里,朝阳公主将自己手中的酒杯狠狠一掷,细白瓷的酒杯骤然碎裂在季重莲的脚跟前,就像纷乱的雪片一般四溅开来,她却动也没动,连睫毛都没有眨上一下,呼吸平顺地就像根本无事发生。
朝阳公主冷笑一声,眼神更加阴鸷了起来。
自从她与李照决裂后,他便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对待自己,就连她将碧墨剜了双眼送到他跟前去,他也无动于衷。
其实从很久之前她便发现了碧墨的心思,这丫头一直喜欢着李照,只是碍于自己她一直不敢表露分毫,后来她才发现碧墨与李照有互通消息的痕迹,她不动声色只是想要知道得更多。
李照是不是因为关心爱慕她,所以才买通了碧墨为他办事,若真是这般,她心里只有欢喜的份,哪里会计较这么多。
可后来她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甚至在一次怒气中她打翻了油盏,那热烫的滚油顿时泼在了碧墨的手臂上,她看着碧墨忙不迭地褪去被滚油浸过的衣衫,那裸露在外的洁白藕臂上竟然再没有那一颗赤红守宫砂。
在这一刻,朝阳公主才知道碧墨已经被破了身,而能让她心甘情愿侍候的对象,除了李照还能是谁?
恼羞成怒之下,她再也无法忍受,命人剜去了碧墨的双眼放在红木雕花的锦盒中,连同着碧墨这个人一起送到了世子府去。
碧墨一去无回,李照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她命人在世子府打探了许久,却是再也找不到碧墨,这丫头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让一个人从这个世间上消失无非只有两个做法,一是杀死,一是藏匿,而碧墨在李照心目中显然没有重要到他需要花心思去藏匿。
那么只能说明一个可能,碧墨已经死了。
对于一心恋慕他,将整个身子和灵魂都奉献给他的碧墨,李照竟然能够狠下杀手,那么对于自己呢?
朝阳公主咬了咬牙,她纠缠李照,她处置了所有与他有关系的女子,他能不恨她吗?
她已经不止一次从李照眼中看到了杀机,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也足够让她心冷如灰。
为什么,她仅仅只是爱着他,义无反顾地爱着他,为什么就会得到这样的下场?
而她……朝阳公主阴寒的目光一转,如片片利刃一般切割在季重莲身上,而她为什么就能吸引李照的视线?
朝阳公主在李照身边早已经布了暗线,而那一次李照出门前往普济寺,那暗线却被阻于寺外,直到他离开,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寺庙里面做了什么。
可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没有放弃挖掘,最终排除一切可能,锁定了季重莲的所在。
是了,多年前李照就曾经为了季重莲而妥协过,甚至对她好言相劝,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女人,他怎么会这般做?
明为放弃,却是隐隐的一种保护,他怕她伤害季重莲,他怕她在丧失理智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朝阳公主的视线在季重莲身上徘徊良久,就像阴冷的毒蛇在寻找最合适的下口之地,季重莲不禁觉得有种浑身发麻的感觉,背脊间倏地升起了一股凉意。
她早便知道朝阳公主来者不善,如今她已经处于被动之地,若是再不主动出击,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了。
季重莲神情一凛,不由心念电转,她大致知道朝阳公主到底忌讳她什么,只要摸准了对方的软肋,说不定可以放手一搏,想到这里,她恭敬道:“公主就算这次不相邀,重莲也会将请帖送到公主府上,虽然公主未必有时间来参加民女的婚事,但到底咱们相识一场,也是有缘份,民女自知厚颜,还请公主不要笑话才是!”
“喔?”
朝阳公主挑了挑眉,眸中却是升起了一抹兴味,她细长的眼角缓缓垂了下来,面色竟然带了一丝平和之态,连唇角都染上了几分笑意,“你要成亲了?”
“是,民女的婚期就定在六月,这次来上京城只是与母亲来看望大姐姐。”
季重莲抬眼扫了朝阳公主一眼,见她面色稍缓,心中的不安也淡去了几分,只是态度依然谨慎,语言也极致斟酌。
“就在这个月吗?那倒是快了!”
朝阳公主深深地望了季重莲一眼,对眼前的女子她初时也有欣赏,但耐何李照却单单看重了她。
就在刚才,她不过杀机一现,季重莲马上就想出了应对之策。
她这是在告诉自己,她根本无心于李照,就等着欢喜地嫁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好聪明的一个女子!
李照就在这个月也要起程往岭南,朝阳公主知道自己不可能再追随而去,而季重莲回到丹阳嫁了人,更是不会与李照再有交集,她完全可以放下心来了。
“是,就在这个月了。”
季重莲仰起了头,眸中闪过真挚的欢心,少女爱恋的情怀羞红了她白皙的脸蛋,她的目光带着几分羞赧,缓缓地垂了下去。
“你的婚礼我是不能去了,但这贺礼却是一定要送的。”
朝阳公主拍了拍手,立马便有侍女恭敬地捧上一个锦盒立在了季重莲跟前,只听朝阳公主淡然一笑,“打开看看可否喜欢?”
季重莲像是有些忐忑不安,却还是依照着朝阳公主的吩咐缓缓打开了锦盒,那莹润的光芒几乎要透盒而出,到这锦盒完全打开时,季重莲已经不自觉地用手遮住了眼睛。
在那锦盒中装着两颗犹如龙眼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光华莹润,隐隐带着璀璨的七彩流光,当真是美不胜收!
季重莲似乎看得都惊呆了,良久才反应过来,不由惶恐地推拒道:“公主,这礼物太贵重了,民女只怕……”
朝阳公主眉头一竖,眸中的厉色一瞬间再现,迫人的气势犹如层层海浪一般席卷而来,“给你的你便收下,不然……”
朝阳公主的话语已是隐带威胁,她这一举动也是存着试探之心,若是季重莲收下了,那么就是允诺从今往后与李照划清界线再无相干,若是不收,她难免会怀疑季重莲是不是还有得陇望蜀之心。
大家都是聪明人,朝阳公主相信季重莲一定明白她的意图。
“如此,民女便多谢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