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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照一行人是快马加鞭,季重莲等人却是坐的马车,等马车离城门还有一半的路程,李照已是赶到了灵隐寺。
“公主,世子爷到了!”
碧墨得了小丫环的禀报,忙进来回禀,朝阳公主已是坐立不住,满脸的喜色,“还以为今日他来不了,竟然……”
话到这里就是一顿,朝阳公主咬了咬唇,面上显出一股娇羞之态,妍丽得如同出水芙蓉。
红袖低着头默了默,嘴角却翘起了一抹不屑,这姑母子侄又怎么可能在一起,乱了道德伦常,即使朝阳公主再喜欢岭南王世子,那也是白搭!
“朝阳!”
李照人未到,声先至,红袖赶忙上前打起了帘子,一双黑色方足绣云纹的长靴首先映入众人眼帘,蓝色的衣袍晃动间,李照的人已是站在了跟前。
“照哥哥!”
朝阳公主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奔了过去,一把扑进了李照的怀里,鼻间嗅着他刚烈的男性味道,再感受到那份足以融化她的炙热体温,朝阳只觉得四肢发软,面颊倏地酡红,整个人显然有些醉了。
碧墨与红袖此刻早已是机警地退了出去,轻轻掩上了门。
李照四下里一扫,这才支着朝阳公主的肩膀将她推离了自己,眉间轻皱,话音却是严肃的,“朝阳,我早便与你说过许多次了,如今你已是十四的年纪,男女之间不该这样随便,即使你将我当作了哥哥!”
朝阳的眸中浮现了一层雾气,轻轻咬着唇瓣,白色的贝齿在艳红的唇上留下点点印迹,花一般的容貌尽呈眼前,可她在李照的眼中云寻不到一丝自己的影子,这个男人当真是无情无心的吗?
“好了,你是公主,更别轻易落泪人前!”
李照说着话,已是径直落坐在方竹凳上,伸手便提起白釉蓝花的茶盏为自己倒了一杯温茶,一口饮下,连着三杯这才歇了口气。
这时朝阳公主已是收起了泪水,她知道李照不爱这种柔弱的女子,忙坐到桌旁,关切地问道:“照哥哥,这一路赶来你辛苦了,我还以为你明天才能到呢!”
李照如今的情况朝阳公主不是不明白,虽然她也算过得无忧无虑,但身为皇室中人,对政治的敏感也是第一位的。
“今日便是你母妃的忌日,说什么我也会来的。”
李照拂了拂衣袖,语气淡淡的,只是目光在低垂时不经意地滑过一抹忧伤。
朝阳公主却是有些失落,见李照的目光向着窗外望去,她懊恼地跺了跺脚,想着能有什么话题吸引李照的目光,偶然想到今日见到了季家姐弟,她眼前一亮,笑道:“今日来拜祭母妃,我还遇到了一对姐弟,那个姑娘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人长得漂亮,性子竟然也生得稳重,我还当是哪个名门大家出来的,你猜是哪家人?”
李照扫了眼朝阳公主,显然对她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在听着,朝阳公主却毫不介意,自说自话,“原来是三年前被父皇罢了官的季学士府上的姑娘,在姐妹中行五,这次他们姐弟好似也是来拜祭亲人的。”
“姓季?一对姐弟?”
李照敏感地抓住了这两个字眼,突然面色一沉,转头看向朝阳公主,“三年前被罢了官的……可是季遂远?”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我也记不清了。”
朝阳公主怔了怔,不明白李照突然的凝重与气愤是为了哪般,不由道:“碧墨对这些事情记得清楚,要不我唤她进来再问问。”
李照沉着脸点了点头,垂在膝上的手却是缓缓握成了拳头。
季家姐弟……拜祭亲人……
若是他没有记错,那便是他们了!
三年前,他追之不及,之后为赶着太后生辰他不得已掉头回到了上京,谁知道这几年间便再也没有踏出去过,山水有相逢,不想这俩姐弟竟然又转了回来,岂不是自找死路!
要说李照对季重莲姐弟有着深深的仇恨那也不尽然,只是那份屈辱始终像团烈火一般焚烧着他的心口,留下了滚烫的印迹,他不可能就这般轻易忘记!
碧墨进来后,朝阳公主看了看李照阴沉的脸色,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次,直到确认了的确是季遂远家的,她这才轻声问道:“难不成照哥哥认识他们?”
“认识,化成灰也认识!”
李照冷冷地笑着,却让人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他们人在哪里?”
李照猛地站了起来,拳头握得“咔嚓”作响。
朝阳公主心下有些气闷,却是见不得李照为季家姐弟这样动怒,不过是无名小卒,哪里配得到李照的关注?
这样想着,她便赌气地背过身去,嘟唇道:“照哥哥来之前,他们便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
李照拳头一握,立时青筋暴起。
朝阳不再接话,闷声不响地坐到了一边,碧墨忙打着圆场道:“听说那位季五姑娘是感染了风寒,眼下到城里请大夫医治去了,可明明咱们上午见她时还是好好的,这病来得可真快!”
“碧墨!”
朝阳公主喝了一声,狠狠地瞪了碧墨一眼,显然是嫌她多嘴了。
碧墨一个激零,脚下一软便跪倒在地,“奴婢失言,请公主责罚!”
她不知道气氛怎么会变得如此,她只是为了缓和一下,却没想到更是越说越错,碧墨此刻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离开了……在他来之前……
不对!
李照脑中似有什么东西闪过,猛然地,在来灵隐寺路上遇到的画面便跃入他的脑海。
那个戴着帷帽的女子,他为什么会觉得有一股不善的目光投向自己,若她便是季家女,那么……
一定是她!
这次遇到了,就别想那么快地逃脱!
李照咬紧了牙,衣袖一甩便转身离去。
朝阳公主坐在凳上,整个脸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她死死咬住了唇,整个身体却在隐隐发颤,“让人跟去看看,若是照哥哥发现了,便说是本宫不放心命人来查看的!”
那个季家五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不过是个十岁小女娃,有什么本事让李照连到母妃坟前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转身又便追了去。
若是怨是恨还好,若非不然……也就别怪她心狠了!
碧墨不敢耽搁,应了一声便匆匆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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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天空说变就变,乌云缓缓地飘了过来,天色有些沉了,林森家的放下了车帘,转头道:“姑娘,怕是要下雨了,不过咱们应该很快便能进城了。”
“嗯,也不用麻烦,就近找家客栈。”
季重莲点了点头,好在离那人越来越远了,她的心微微放下,再回头看看季崇宇,他已经困倦地在榻上睡着了,红英轻轻地为他披上了一层薄衾。
季重莲呼了口气,斜靠在香妃色的大引枕上,碧元跪在一旁给她捏着小腿,神色里恍惚有着一丝担忧,下手的力道稍稍重了些。
“哎哟!”
季重莲轻呼一声,一掌拍在碧元的手背上,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又扫了林森家的那方,见林森家的垂眉低首仿若未见,这才轻斥道:“你这丫头,难得回上京一次,这是欢喜过头了,连手上也没轻重了!”
“姑娘,婢子错了。”
碧元回神过来,接收到季重莲警告的一瞥,她连忙懊恼地低头,她哪里是欢喜的模样,明明是担心地要死,姑娘这是要为她掩盖着,以免林森家的看出点什么来。
轰隆隆!
闷雷滚滚而动,沉闷压抑的声音更让人心中添了几许慌乱。
“林婶子,再问问有多久才到?”
季重莲又催促了一声,林森家的却是笑着答道:“五姑娘莫急,咱们俩口子没回丹阳前,也是跟着在上京呆过的,约莫还有一柱香的功夫便到了。”
“林婶子以前也在上京呆过?”
林森家的这话却是引起的季重莲的好奇,让她稍稍转移了注意力。
“是。”
林森家的老实答道:“从前跟着奴婢的干娘在浆洗房上领着活计,之后嫁给了林森,又逢大姑太太嫁回了丹阳,咱们便一并回去了,那个时候可在上京的宅子里呆了好几年。”
“怪不得你这般熟悉,三年前我们姐弟都还年幼,不常出门,反倒是对上京有些陌生了。”
季重莲这话说得也没错,她小的时候身娇体弱,不说出门,出屋都少,两姐弟又不受季明宣待见,沈氏自然将他们捂得更严实了。
“眼下五姑娘日子便好了,有老太太照应着,想上哪里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林森这话意有所指,是想说他们姐弟有了依仗与从前大不相同,还是借着事想要探探口风,季重莲微微抿了唇,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了林森家的。
一身半新不旧的细布裙,却收拾得很整洁,头发抿得一丝不苟,连露在外的指甲都很干净,看起来是个做事严谨负责的人。
季重莲心思一动,有了些打算,便和林森聊起了家常,这才得知林森家的被卖到季家为奴之前也是户殷实人家,父亲是走南北行货的商人,只在一次意外中被盗贼抢了去,人财两失,连命也没保住。
父亲死了,母亲跑了,林森家的年幼养不活自己,只能自卖为奴,但人机灵有巧劲,就是不肯巴结奉迎管事妈妈,所以一直在浆洗房呆着,好不容易认了个干娘,在她干娘的撮合下嫁给了林森。
两口子都是踏实能干的,随着季明惠回到丹阳后也很是得看重,如今留在季家老宅,一个做着庄上果子局的三管事,一个管着各处的花卉植被的摆放,虽然不是顶顶重要的职位,但也都是能独挡一面的。
季重莲便有些惊讶,这样的两个人怎么被派到她跟前了?
林森家的笑了笑,毫不做作地为季重莲解惑,“大姑太太不过是老太太跟前提了提,这次五姑娘上京,老太太便点了咱们俩口子给大太太,姑娘觉着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咱们也能帮衬一把。”
“原来是这样。”
季重莲恍然大悟,这不仅是大姑母的主意,也是老太太的恩典,这是给她送帮手来了,但若要这两个人真心实意地为她做事,把她当作唯一的主子,只忠心于她,怕还是要经过一番相处才能最终确定的。
“所以奴婢说五姑娘是个有福气的,苦尽甘来,自有造化。”
林森这话说得诚恳而不谄媚,季重莲微笑着点了点头。
“到了,姑娘,见着城门了!”
碧元兴奋地将探出的小脑袋又收了回来,拍着掌一脸的喜悦,似乎一进了城门便如沙石入海,偌大的上京城,谁还能轻易地再将他们找出来?
“好,咱们进城!”
季重莲也拉开了嘴角,总算是安全到了。
因着雷雨将至,这城门前人已是不多,守城的卫兵查验了一番,要赶在雷雨之前关了城门,这手脚也利索了起来。
不一会到了季重莲他们这一车,只是例行问了问,林森再出示了随身带着的路引,终是畅通无阻地驶进了上京城。
沉重的朱红色城门被几个官兵推送着将要闭合,在城门就要关上的那一刻,阵阵雷声中夹杂着一道金色的闪电劈响在长空,仿佛已经久滞的雨点终于簌簌落下,季重莲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恍惚中,只见遥遥官道之上卷起一片浓密的雨帘,黑色的骏马高扬四蹄在雨水四溅中破帘而出,李照一身宝蓝色的衣袍在沉沉暮色中就如同一支破雨的冰箭,那双眸子含着万般复杂纠结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