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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宇希接到马利亚的电话,说小姐问他有没有空过去陪她吃晚饭。
本来今晚钟家菜单有椰子蟹和石头鱼……但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
到花家,花朗坐在偏厅的窗台上,把鼻尖贴住玻璃窗。
“花朗!”
“坐吧!”
马利亚忙张罗着他吃什么。喝什么。
每次看见花朗,她都是跳来跳去,话多多,主意也多多。
从未见她如此沉默。
“花朗,你不开心?”
“有开心的理由就好了。”
“接过安姊的电话?她没事吧?”
“没事,他们一家都没事。有事,买张飞机票飞过去就行了,坐着不开心有什么用?”
“世伯又去公干了?”
“他经常都出门公干。他出去,我只会寂寞,但不会不开心。”
“我们是朋友吗?”
“当然。”
“朋友应该坦诚相对,互相关心,你把不开心的事告诉我……”
“你也帮不了我的忙。”
“起码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又或者把不开心的事说出来,人会舒服些。”
她叹口气。
“你请我过来吃饭,就是想饭桌上多一个人,不是想聊聊,散散闷气的吗?”
她伸一个懒腰,由窗台跳下来,坐在钟宇希对面的椅子上,坐得很里,窝了进去:“我怀疑爹哋有了女朋友。”
“他这次公干回来,向你暗示?”
花朗摇一下头。
“他晚上常去那些……那些夜总会,销金窝?”
“他以前谈生意,和生意上的朋友应酬,也会去!那些女人我一向不怕,爹哋要体面,他不会娶那些女人。”
钟宇希想着,苦笑着摇一下头:“我很笨,没什么头脑,我不大明白,也猜不透。”
花朗嘘口气,拿起杯甘笋汁,喝了两口。
“爹哋和两个生意上的朋友,想回大陆建厂,回去看环境。看地,我闲着,又从未去过中国,便要他带我一起去,他竟然拒绝。”
“因为他是去公干,不是旅游,怕你闷。”
“上次他去新加坡公干,我也一起去。”
“可能他自己都未去过中国,对中国的食住。习惯。政治气氛不了解,怕对你不安全。”
“猛兽比非洲更多吗?他带我去非洲都不担心。”
“那不同的,大家都知道非洲猛兽多,可以多请一两个当地强壮导游保护你。但他还不了解中国,你想是不是?”
“他是这样说,女孩子呀!要当心,下一次吧!听起来好像是为了我好。”
“我认为世伯是为了你好。”
“才不是,如果女孩子去不安全,为什么他要带那姓朱的女人一起去?”
“姓朱的是什么人?”
“谁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那你怎会知道他带个姓朱的女人去?别听闲言闲语。”
“我才不会听什么谣传。每次爹哋出门公干,我总是送他到机场,反正有空,就当是一个节目。我见到爹哋和两个世伯,还有姓朱的女人。”
“现在很多女强人,也许她也是你爸爸生意上的朋友,一起回大陆建工厂。”
“那种安娣,我也见过几个,但那姓朱的女人肯定不是。”
“这么肯定?”
“当然!第一,如果她是生意拍档,爹助会要我叫她朱安娣,但爹哋只介绍她叫仙杜拉,我问她,她才说姓朱。第二,那个女人十分年轻,三十岁都不到。”
“我明白了!那是你爹哋的秘书,出门公干,有时候要带个秘书,譬如方言问题。”
“难道他的两个秘书我还没有见过吗?她们替我爹哋工作,超过十年,看着我长大。而且,我爹哋并没有带秘书出门的习惯。”
“你为什么不问清楚那位朱小姐的身份?”
“怎样问?机场那么多人。”
“不怕!世伯打电话回来才问清楚还不迟。”
“谁知道他有了这个女人,还会不会记得我。”
“世怕怎可能忘记你?”
“那姓朱的好漂亮,好迷人,会把我爹哋迷死。”
“你自己打电话找世伯。”
“谁知道他住在哪儿,呀!不怕!每次爹哋出门,都是秘书订酒店,她们一定知道。给他一天机会,他今天不打电话回来,明天找他。”
“现在,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解决了。”花朗拍一下手掌:“你饿不饿?”
“我吃了下午茶才过来。”
“还没到晚饭时间,我们去打桌球。”
“心情好转了?”
“没事啦!”她跳起来,真是大快活,又想着去玩了。
晚饭后,花朗的爸爸就来电话,花朗好紧张,抓住电话不放,审死官——
钟宇希自然不方便听人家父女谈话,他走到露台去,看星星,看夜景。
花朗蹦跳着出来:“喂!”轻佻地打一下他的背膊。
钟宇希回过头:“答案满意了吧?天下太平。”
“原来那朱小姐是陈叔叔的堂妹,早年在北京大学念过书,八年前两夫妻才移民美国,这次她回北京探家姑,顺便做爹哋他们的导游。”
“原来是位太太,有丈夫的,还怕什么?”
“谁怕?老鼠才怕。”花朗笑:“都是爹哋胡涂,她和爹哋同辈,我应该叫她朱阿姨,叫什么仙杜拉!我把他骂一顿,他嘻嘻笑叫自己老胡涂。算啦!虚惊一场,都过去了。呀!我好久好久没去看电影了,明天我们去看电影!”
“我也好久没看电影了!喜欢外语片还是港产片?”
“无所谓,一定要打斗,而且狠、劲、火爆。”
“那么暴力?”
“刺激嘛!你想看三级片?无所谓,不过,下一次。”
“不!不!我也喜欢看打斗片,特别是警匪片。”
“意见一致,决定啦!……”
“花朗,明天是不是星期三?”
“是呀!”
“明天不行?”
“为什么?”
“明天一早我要去看祖母。”
“看祖母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后天去。”
“不行,真对不起,我早答应了祖母,她家请客。”
“有人陪她,最好!”
“但我明天还要带个蛋糕去,蛋糕早已订好。”钟宇希怯然望住她:“花朗,对不起。”
“算啦!看戏是小事,祖母当然重要些。”
“花朗,你生气……”
“怎会?”她昂了昂头:“除了妈咪爹哋,谁有魔力可以使我生气?看戏小事罢了。”
“我们后天去看电影,明天我先买票,好不好?”
“后天再算吧,或者后天我没有心情看戏。时候不早,我要洗澡睡觉。”
“刚才你还说输了不服气,还要打两局桌球。”
“任何事都会改变的,对吧?晚安啦!马利亚送你
钟宇希再笨,也知道她不高兴。他觉得都是自己不好,记性差,一早告诉她没空,不要和她讨论看什么电影,说好了,决定了,又说没空,好像耍把戏。
认识了花朗这些日子,还是今天一连两次见她生气,也不知道如何向她赔不是。
不过,今天看见花朗处理她父亲的事,知道她比较容易生气,又容易开心,相信她明天就会忘记刚才的不快。
正如她自己说的,小事罢了。
钟宇希本来一早就起床。
但要等饼店送生日蛋糕来,再加上车程,到祖母家已经中午了。
祖母已在门口守望着,一见孙儿就说:“我脖子都长了。”
“等送货呀!我也急得跳脚。”他举了举手中的生日蛋糕。
“快拿到士多房去。”祖母摆摆手,悄声说。
“士多房?”
“嘘!”
两祖孙就静悄悄地走进了士多房。
“不是放在客厅,等她来恭贺她吗?”
“她早就来了,我骗她说:“糟糕,你看婆婆多不中用,连生日蛋糕都忘记为你订做一个。”
“她一定很不开心。”
“才不呢!她说反正三个人也吃不下一个蛋糕,不要浪费,不吃蛋糕,吃个鸡蛋也可以。”
“我明白了,你把蛋糕收起来,等会给她一个意外惊喜。”
“就是呀!你说好不好?”
“祖母!”钟宇希捧着她慈祥的脸:“你真可爱。”
钟老太笑得像个孩子。
“你说她来了,怎么屋子静悄悄,她人呢?”
“她在厨房,要银姑教她做长寿面,快到吃午饭时间了。”
“我们出去吧,省得被她发现。”
“对呀!”钟老太嘻嘻笑:“否则,前功尽废了。”
出去,回客厅,祖孙安坐,交换眼色,又笑笑。
不一会,银姑拿着个银托盘出来了:“是不是?大官来了,我认得他的汽车声音。”
一个女孩子跟在后面,也拿个较小的托盘。
长头发散在肩上,发上有粉蓝的发带,身上一件翻圆领,小灯笼袖的粉红和粉蓝格子衬衣,粉蓝色吊带裙子,不太短,只露出膝盖,白袜白皮鞋。
保守、斯文、纯洁,百分之一百乖女孩。
钟宇希连忙过去帮忙,把鲍鱼鸡丝长寿面、饺子放满一桌。
“寿星女,过来,我给你介绍个朋友。”
“不,祖母,是大哥哥。”
“对!铃铃,这就是婆婆每天说着的希儿,希哥哥。希儿,这就是今天的主人铃铃妹妹,还是铃妹妹顺听些。”
“铃妹妹!”钟宇希伸出手:“生辰快乐!”
“谢谢!”她一脸的笑:“希哥哥!”
女孩子都怕羞,特别是,她是个很内向的女孩子。
“好时辰,吃长寿面罗!”祖母一直未停过笑。
四个人分别坐下来,平时,祖母家十二点就吃午饭。
那当然是银姑的精心杰作,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汤铃很斯文,每次眼神接触她,她就微笑。她有一张杏形脸,五官都很细致。眼睛不算很大,黑白分明,很精灵;鼻子也不太高,但很挺;最漂亮还是唇齿,嘴小,线条分明,唇色红,牙齿洁齐,像排列着的小珍珠。
花朗自然比她美丽,有艳光,而且大家风范,身材又高大健美。
人比人,根本就气死人。
不过作为一个妹妹,钟宇希就觉得很满意。
世界上有多少个大美人?
吃过午饭,汤铃要到厨房帮银姑洗碗。
“今天你来过生日,快乐一天。可不是劳动节,你可不要记错。”银姑说。
“反正我闲着,又没事做。”
“谁说你没事做,你答应过今天陪婆婆玩对对碰,输了罚打手掌,想赖皮?小朋友!”钟老太说着,就叫钟宇希去拿纸牌。
于是三个人玩纸牌。
钟老太完全没有不良嗜好。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傅,连打麻将都没多大兴趣。就是喜欢玩纸牌,还是小孩子玩意——对对碰,捉乌龟……赢了她老实不客气地打人家手掌,输了她也让人家打,绝不抢着数。占便宜。
平时钟宇希也陪她玩。
银姑老是学不会,不知道是她玩纸牌没天分,还是她不好意思“打”主人,潜意识抗拒吸收,就学不上来了。
钟老太玩纸牌,也可以乐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