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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女问燕王,玉瓶子里,去年的那枝梅花是否丢了,换一支新开的。
燕王瞧了瞧那干枯的枝条,上面早已连一朵花瓣都没有,那是去年东郊梅园里,李辰雨折来送与她的,她却一直舍不得丢掉,然而,无可奈何花落去,无可奈何人已走。
她想起自己曾用来调侃蜀皇子时的一首南国诗,反反复复的念,念得忽而泪流满面。
所谓思念,就是要拉开一些距离,才能清楚的知觉。
☆、第三十六章 子曰无期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归期。
劝君更尽一杯酒,醉卧沙场无人笑。
劝君更尽一杯酒,将军征战能回否?
月色灼白,却无半点如阳暖意,冷冰冰,冷清清。有一峻拔身影,立于城墙皓月之下。剪影如魅,身姿如仙。
她拉开长弓,金丝弓弦,将上好的楠木军弓拉扯得咔咔作响,虽然声音细微,在这平静无风的夜,却反响出震慑的玄音。
利箭划破月光,带起一片风声鹤唳。咻然隐没与百余步远的石丛之中。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
“筠帝师兄?”她转过身来,看向念诗的那人。月光投射过来,才看清了她的面目。
半壁金玉面具,不仅没有遮掩将军的美貌,反而衬托出更多的俊朗。
“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身后,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李辰雨无奈一笑,这对活宝,又要开始了。
“你怎么知道没在石棱中呢?”
“不信?我们打赌吧。明儿天亮你跟我去寻羽箭……”
“为何要明日,谁知道你会不会趁着夜黑风高去摆一枝在石棱中!”
……
……
李辰雨无奈的扶额,提脚从这两人的中间挪了开去,晃晃悠悠下了城墙。背着手在月色下踱步。
她来到这处西边要塞已经一年多了。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不少,也从开始的懵懂到了轻车熟路。
李将军军纪严明,行军打仗,无往不胜。将士们都极愿意跟随李将军。边塞稀稀落落的镇集上,更是将李将军的传说编撰的神乎其神,玉面修罗这一称号被喊得响当当,敌人更是闻风丧胆。
走着走着,身侧多了一人,默默走了一路,她贪图这份安宁,就好像并肩而行的是那个人,她朝朝暮暮的思念,然后又深深埋入了心底的人。
快到将军府时,身侧的人停在原地,看着李将军步子稳健不变的迈出了三步,忽然开口叫道:“春儿!”
她疑惑的转过身来,看着三步外的周素。
她的脸颊瘦了,棱角分明,带着些肃杀的锐气,眼中的温柔也少了,俊美倒是依然俊美,甚至更胜从前,只是……这样的李辰雨,看着叫人莫名的心痛。
周素叹了口气,有些话终究是咽下了肚:“明日一战定胜败。必将是一场恶战,将军要小心。”
她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还是那么勾人心魄,她说:“好的,我会。”
然后转身又走,不过几步,又转身回来说:“你也是。”这才进了门去。
周素不敢告诉李辰雨,她的眼皮从昨天开始一直跳。她私下里迷信的去问筠帝,左眼跳灾还是右眼跳灾,筠帝迷迷糊糊举着两只手分辨了半天的左右,气得她只好作罢。
大战之前的宁静笼罩着整个边城。李辰雨在这一夜,梦了许多回燕王,她仔细琢磨着自己的内心,思来想去,辗转难眠。
想起那些在冷宫之中,没有阳光的日夜。直到利刃穿破胸膛,才有所觉悟:刺中的,是那个放进心里的人,所以她的心并不痛,并不……太痛。而她一直不知道,心里住着这么一个人。
她的痛大概是因为,拿着利剑刺杀了她心上人的刽子手,正是她的心上人。
她早在怀疑,怀疑那高贵美艳的燕王,有几分真情有几分假意。若是恨,要恨到灌她药,囚她身,百般折磨与羞辱?
她又问自己,心里面还住着她吗?
住,还是住着的。只是被刺得七零八碎,然后被那撕心裂肺的泪冲散了。
好痛,好痛,是心里的那个人在痛……
月影西斜而去,床榻上的李将军,双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服,卷曲的身体,紧蹙的眉头,细汗满面。
她不要去想,她要把心上那豁开的口子缝好,然后把心藏起来,藏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有些债,她还!还清了,大概就不会痛了。
烟花散开,声势浩大,转瞬即逝。一朵一朵,明明灭灭,开在皇宫的屋顶上。
这年的第一封战报,快马加鞭未下鞍,直接送至燕王面前。
她不敢看,又很想知道李将军的消息。将军的火漆封印,在信函上躺了一晚上。
翌日,还是请了军机大臣来拆信。
“信上说……信上说……”到底是说什么?!燕王心如火焚,瞪着凶神恶煞的美目,倒是让那大臣更加说不圆整。
大胜!那两个字,仿若镀金描撰过,闪着金光,抓人眼球。
范美艳匆匆的扫过一页锦帛,在末尾看到那三个字,呼吸都屏住了。上面赫然写着,李将军因追击穷寇,失去踪迹。
她只觉得眼前事物旋转,嗡的一声,世界全黑。
玉面将军李修罗,燕国津津乐道的传奇人物。有人说,将军站死沙场,黄沙枯骨,埋于青山;有人说,将军重伤,昏迷不醒,恐难医治;也有人说,将军胜仗以后,牵着白马浪迹天涯去了。
范美艳摩挲着那半个金玉面具,上面的血渍早已干透,变成褐色的斑点。这是先锋将军王子厷带回来的。虽然王子厷应了燕王的要求,一遍一遍讲着李将军最后的一次战役。
“那晚我们还在城墙上调侃。将军拉了一支箭,是否没于石棱中,可能再也无人知晓了,第二天就开战了,足足打了七天七夜。将军一出关门,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李将军追了郝连祈十几里的路,最后跟上她的只有亲卫军的几人了。”
“七天七夜,当然艰险困难。但是李将军的存在,就像源源不断的力量,只要他一句话,便士气高涨。”
“他在雪峰上与郝连祈对单,等我们赶到时,只发现了这半只面具。将军连人带马都跌下了山谷。不知他,为何这样恨郝连祈,宁可同归于尽。”
“山谷下是冰冷彻骨的溪涧,我们想办法去寻了,只找到这个。”
范美艳看着王少将递过来的一方丝帕,她的眼睛渐渐睁大,热气弥漫了眼眶,她死死盯着那方丝帕,这是她的,上面还绣着一个范字。
泪水最终还是落了下来,玉珠一样一颗一颗砸落。
她死了?不不不,她是战神修罗,她死不了。
她真的死了?不会的,你说呢,不会的罢……
民间相传,燕王恐得顽疾,性情大变,时哭时啼,时笑时嚎。范美艳却知,自己不是病了,而是疯了罢。
李将军,我们,两不相欠了,也……永不相见。
☆、第三十七章 踏雪问梅少一人
大雪纷扬,银装素裹,有一佳人撑着红色的油纸伞,素裙素衫,黑发如瀑,好似仙人。
一个人走,总是孤独寂寞。因着这样的寂寞,脚下的雪不再柔软,踩上去总是咔嚓咔嚓的响,像是故意的,又像是好心的。
一段路,她踟蹰的走了很久。有三三两两的眷侣携手走过,多多少少叫她看着伤心难过。忽然迎着雪飘来一段如慕如诉的笛音。却不是燕国的曲目,倒好似南国小调。她诧异的将纸伞斜到一边,抬眼望去,半壁矮坡上,有一公子素衫而立,引笛而起。
曲调哀婉,袅袅入九霄,又被冰雪裹夹,飘落尘土。那笛音里的哀怨不舍与悔恨,她听懂了,怔怔的听了一会,油纸伞从手掌中滑落。雪花落在了她的发丝,不肯化去,昭华白了头,却是空悲切。
她只是张着嘴唉唉的悲痛,欲哭,无泪。
踏雪问梅,燕国果然很美。
雪中弃伞,却无良人再相伴,寂寞蚀骨,相思成了缅怀苦。
若我生而不是帝王家,若你生而不是帝王家……
问自己,可否弃了家国痛快淋漓的心痛一回,好像是不能的。于是她轻轻掸着肩头的落雪,微微正了正自己的嗓音,冲那年轻公子喊道:“沈崇欢!”
笛声戛然而止,沈崇欢转过身来,见是燕王,急忙要跪拜。
“不必了。你过来,同我去个地方。”
沈崇欢称了声是,跟着燕王,往姑寒寺而去。路上着实沉默尴尬的紧,便找着话题道:“陛下不问我刚刚为何在那儿吹笛?”
范美艳没有心思闲话说笑,便附和着问到:“为何?”
“思故人。”
燕王陛下明显的一怔,脚步子缓了缓:“曲子精妙,委婉悠长,不知沈大人,所思何人?”
“我与她结识于一次出访。她下马时,裙衫划过我的脸颊,一阵独特的……女儿香。”
范美艳听着沈崇欢,说故事似的,说了一路。越听越觉得,他说的故人分外耳熟。
快到姑寒寺大门时,沈崇欢拔高了嗓音:“燕王难道不知?”
范美艳微微侧脸,也没瞧沈大人,只微阖着眼睑:“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堂兄。”
沈崇欢忒的倒了五六步,嘴唇不知是被冻得发青还是震撼的发颤。喃喃半晌说不出话来: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原来这看上去徒有美貌的女王,心机城府深渊般不可测。
“京城第一胭脂档的长公子?沈迟迟的儿子?还是……我好王叔的私生子呢?”
范美艳不知为何有些吃味,气急攻心了一般,言语间把沈崇欢震得如同痴傻了。又觉得自己何苦,连这样的醋都要去吃一吃。人都不在了,还有何意义!
她拐进一处廊道,与对面而来的小沙弥打过照面,便轻车熟路的去了后院的一处厢房。独留那沈崇欢在雪地里百思不得其解的震惊。
这处厢房离了正殿和僧侣们禅坐诵经的地儿有些远。古木苍松之间,显的愈发安静。范美艳推开一扇门时,里面的人正拿着绣匾在绣鸳鸯戏水。
听见有人开门,便转头过来看一眼,见是燕王,正要从坐塌上下来行礼,燕王忙一伸手扶住了。
“不必多礼了。”
“可是有将军消息了?”
“不……我是来听你说说话的。”
“燕王,我已把将军的生平都告于你了,再无新鲜的话题。”
燕王哑然一笑,这就已经无话可讲了吗?
“秀儿,你想不想家?”
正是当初跟着李辰雨一同来燕国的秀儿,只是少了那份活泼顽皮的孩童劲儿,安静沉稳,到好像换了个人一样。
她盯了范美艳有些苍白的唇,听她说出那句话时,觉得她仿佛是失去了所有。
“过些日子,真正的蜀皇子要来迎李将军的衣冠冢回去。你那时,跟他一同回去吧。都走吧……”
言语里的落寞,毫不掩饰。她总是来这里,找这个李辰雨身边最亲近的人,□她的过往。有时候,听得入了迷,会忘了回去的时辰,总要小谢都统来催促。
她走到门口,今日却是已经没有故事可听了。正要抬脚出去,却听得一声稚嫩的叹息。便回过头,疑惑的盯着秀儿。
“陛下,你这就忘了我吗?你曾答应过,我若替你办好了事情,就许我跟着李将军的。”
燕王扶着门框的手,收了回来,浅笑着说:“微蓝?我还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