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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陵琇的部下的确很优秀,这一路潜伏接应的部署,可以说比易水楼还要略胜一筹——毕竟易水楼要潜伏接应刺客,总是比接应一个万众瞩目的国主要容易。
能抽出一点思绪的空子想到这里,是心下安定吧。疏影咽下一口翻涌的心血,将用来挡掉最后一波箭矢的尸体丢开的同时,顺手拔起尸体上的一支箭矢,狠狠扎进冲到眼前的敌人眼窝之中,再从他后脑穿出来。
她身边的暗卫余下二人,伤势虽不致死,却是不太乐观的。疏影只略略扫了一眼,便将目光转回四周包围他们调整阵型的轻骑队伍。断后暗卫本就该流尽最后一滴血,连联系呼救的啸哨也不能留下,以免被敌人拿了去。
他们还能站着,还能握刀,身上的血还没有流干,还没死。所以,她和余下的两名暗卫,还能再拖下几个敌人陪葬。
疾奔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方向竟是北陵琇逃去的那边。
疏影飞快回首,十数黑衣蒙面的轻骑弯弓搭箭,在接近到合适的距离时箭如急雨,包围着她与暗卫的人墙阵乍然乱了,北蛮将领一声呼喝,外层的人墙立即调转方向,那十数突袭者却已放出第二波箭势。
阵型被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但已足够让疏影和暗卫同时暴起,将北蛮轻骑的包围圈撕得更加七零八落。与此同时,突袭者冲进阵中,挥舞的刀刃和沸腾的杀气,立刻将已经被暗卫拖得有些疲惫的北蛮轻骑气势压了下去。
三骑黑衣驰到疏影身前,将她护在中央,为首者对她略一颔首,急急开口:“王后恕罪,我等乃奉王命而回。”
疏影把想问的话吞回去。让这十数暗卫返来救她,自是已逃得远了……罢了,北陵琇不要她死在这里,她便死不成的,至于之后的事,回去再说。
暗卫的厮杀是沉默的,没有战场上那样惊天动地的嘶吼与鼓号,他们唯一听到的只有刀兵相击、撕裂骨肉和敌人临死的惨叫。杀进已然混乱的阵中,变成一股黑色的厉风,把脚下的土地染成血腥的红,附近树林上空有乌鸦闻着血味盘旋而至,嘶哑的叫声刮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像是催魂的幽冥鬼哭,它们在等待这场杀戮的终止,在等待死亡盛宴的开席。
北蛮将军狠狠摔下已经被砍断了一半,变成累赘的肩甲,半身鲜血一滴滴落在马蹄下的土地上,他举刀抵住冲上前来的一名暗卫,大吼一声,硬是凭着悍勇将那暗卫的头砍去半边。稍稍脱离包围圈,他一眼看到了被三名暗卫护在中央,正奋力指挥突围的疏影,眼睛微微一眯。
他走不出这场杀戮了,但是,北珣那戴面具的暗卫首领……绝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握紧强弓,搭上一双箭,弓弦开如满月,箭矢瞄准——他是北蛮的第一神箭手,即使目标被保护在不断移动的阵中,他也能用这两箭射穿目标的脑袋!
箭去似流星。
一声闷哼。
来不及丢弓提刀的北蛮将军被两名暗卫一左一右将利刃刺进他的肋下,然后用力一划,他最后看到的,是依然阴霾的天空,和远处安然无恙的北珣暗卫首领。
北蛮将军的眼睛再也没有合上。
疏影一把扯下眼前那个用手掌替她挡了箭矢的暗卫面上黑巾。
压抑的痛哼从喉咙里滚出来,唇角却已带上了几分笑。一支鲜血淋漓的箭头穿掌心而过,另一支箭深深扎进左肩,鲜血正汩汩往外冒,看起来十分生机勃勃的样子。
“糟了,”叹息着微笑,倒进跳过来扶住她的疏影怀里,北陵琇看到疏影眼睛里脸色惨白的自己,几分心满意足,“竟然忘了……该先算算,要伤到几分,才能让你来怜惜……”
声音渐弱,慢慢地,手垂了下去,鲜血顺着手臂一路滑落,从指间一滴滴的落在已经浸透了血腥的泥土里。
疏影眼底陡然滚过一层暗红颜色。
失去了将领的北蛮轻骑发出愤怒的狼呼,不死不休地追袭上来,暗卫纷纷赶往她们四周,围护成阵继续往外突围,刀兵相交,又是几人摔落泥土,却没有任何一个弃阵而逃的。
低声吩咐一句,立刻有暗卫过来取代了她的位置,而她双刀一翻,轻身纵起跃回自己的马上,反身冲进追袭的北蛮轻骑之中。
迎面而来的第一个北蛮士兵只见到一线属于金属的流光掠过,他后面的人则看着他的头颅飞上了半空。
然后是第二个,双刀迎头斩下时他举起兵刃抵挡,可是那巨大的力道竟直接震碎了他的手臂,他的半个身子连同兵刃一起摔到混乱的马蹄下。
狼呼被打断了。
那个半身血腥弥漫的北珣暗卫冲进队伍之中,晦暗的刀晦暗的人,面具染血毫无声息,所过之处血光飞舞人喊马嘶,不管阵型不管人数,双刀挥舞时足不踩镫,却在奔驰的马背上旋转腾挪如履平地,像是感觉不到痛楚一般迎着兵刃冲上来,绞杀眼前所有目标。
修罗一般。
最后一个北蛮士兵的头颅坠落,最后一匹北蛮军马嘶鸣着奔逃远去。暗卫们努力平定混乱的呼吸和震惊的心绪,队长打马靠近背对着他的疏影,却在三步之外被杀气惊得本能地停住缰绳,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惧。
“离我远些,带她走。”疏影终于开口,嘶哑的,像是一泓冷泉从地底陡然涌出来,“否则,死。”
她的双刀未松,刀刃不染血,队长分明看到那晦暗的刀身上团团缭绕着怨魂不甘的哭号,而她的手虽是垂着的,紧绷的肌理却让他陡升寒意——那是一个随时可以挥刀开杀的姿势。
“遵命!”调转马头一声令下,暗卫与她拉开一段距离策马疾奔,队长留在最后,急急丢下一句,“陛下谕令,请王后与我等同归!”
她不回去,燕王自是要迁怒暗卫的意思吗?
疏影冷笑一声,双刀一翻,对准前面虚无人烟的空气狠狠一划,缭绕在她周身的怨魂哭号骤然消失,连闻着血腥味飞来的鸦群也惊叫着四散远逃。
她的怒,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暗卫若是再走得慢些,她的刀就会杀向他们。
是因为北陵琇为她挡下那两箭,或是因为看到北陵琇惨白的脸,不断滴血的手,和渐渐微弱的呼吸?
都不重要了。
她会为了北陵琇发怒,怒到必须靠杀戮才能停止那几欲疯狂的疼痛。
所以,明明可以,她也无法抓住现在这个时机,回到易水楼去。
双刀归鞘,她握起缰绳,面对眼前的一地血腥低语。
“吾名疏影,阎罗殿前,汝等皆可控诉此名。”
北珣燕王四年腊月,王至北蛮会盟,北蛮王设伏欲弑王,反遭王杀之。北蛮军追袭,王遇险,王后再显神迹灭北蛮骑兵,重伤换王回天生机。然此役后,王后神力耗尽,王情俞深。
第七十三章
北陵琇在疼痛中醒来,微微掀起眼帘,便发现伤口已被妥帖包扎过,浑身的药味让她不由皱了眉头。寝殿里炭火温暖被褥柔软,细心的侍女守在不远处,低眉顺目,而榻上只有她一个。
“可算是醒了。”
再抬起一点眼帘,榻脚边的人影挪过来,让灯火映出面容。
薄薄的唇上蓄起两撇好看胡须,一说话就生动起来,北陵琅瞥着她,似笑非笑。
“琅王兄。”北陵琇弯一弯唇角,气若游丝,“好久不见,英俊如昔啊。”
“得得得,这会儿就别耍嘴了。”北陵琅摆摆手,“行,你醒了,我也该回去了。”
“怎不多留几日?”北陵琇撑起身子,侍女忙过来扶着。
“留什么留?”北陵琅一眼瞪过来,眼底竟是几分杀气,“你这几日倒是清闲,老子可累得半死。”
啊,差点忘了。她昏迷之前用手指着赶回奉歌的琅王兄来着……璟王兄反应很快,这几日拖着琅王兄帮忙稳住朝堂,才能让她安安心心当万事不知的伤员。不过,看琅王兄这反应,他过得……不太舒心。
“哈,王兄不是怕累,是挂念嫂子吧。”悄悄拉起一点被子挡住偷笑的唇角,北陵琇眉目弯弯。
“好的不学,尽学这些个油腔滑调。”北陵琅嗤笑一声,看着侍女服侍她喝完药退出去,起身就要离开。
“王兄,嫂子和北珣,哪个重要?”
北陵琅脚步一顿,回首,眼里闪出笑意。
“你说呢?”
油灯爆出一朵灯花,“嗤啦”一声,两人面上的阴影都晃了一晃。
像是沉默了许久,又像是只有片刻,北陵琇轻咳一声,“小妹当年说,苍鹰飞得再高,也只愿对凤凰低头。”
“旧话比丢掉的骨头还留不住,记着作甚?”北陵琅翻个白眼。
“是啊,那是旧话。”北陵琇坐正了身子,“已是旧话。”
所以,她不会再对凤凰低头。
“既然都明白,还扯什么废话。”
“小妹想跟王兄讨些小东西。”
“说。”
“琅王兄,”北陵琇目光在灯火下灿亮,“请把你的第一个孩子交给小妹。”
北陵琅眯起眼睛。
“我与璟王兄都不会有孩子,琏王兄的孩子已被带到边关去养了,讨不来。”北陵琇轻轻缓缓地说着,“琅王兄,北珣需要继承者。”
其他那些兄弟姊妹的孩子……手下败将的孩子,她看不上。
“你就这么确信,我第一个孩子是儿子?”
“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我既然能做北珣的女帝,女儿自是也可以。”
而且,是琅王兄的孩子,那些暗地里还怀念着昔日琅王兄英明,想要让琅王兄取她而代之的臣子就不敢闹腾什么,还会尽心尽力帮她把孩子保护好。
她只要把孩子教好,不让这孩子被那些臣子牵着走,长大了跟她闹翻就好。
教孩子什么的,她暂时不会,可是疏影应该很精通——至少在教孩子听话上面很精通。
北陵琅看了她许久,忽的,轻笑一声。
“好。”
他是个十分自私的人,再怎么天纵英才,也不会把北珣看得比自己,比妻子更重;所以他不可能成为时时刻刻以北珣为重的国主。当年他做得最对的一件事,便是丢下储君之位远走,把北珣交到更合适的人手中。
小九跟他要第一个孩子,这孩子能够成为一颗稳定朝堂的棋子,至于将来是筹码还是继承者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能拒绝。只要他一日未死,朝堂之上就会有人想着用他的名号兴风作浪。他可以不管不顾一走了之,但是这种事情闹得大了,就是走到天边也会被牵连。
所以这孩子,他必须给。
北陵琇能自己看折子的时候,北疆已下了第三场大雪。
侍女收拾好药碗,施礼退出寝殿,关上门时,外面的北风卷了进来,灯火被吹得摇摇曳曳,北陵琇长长呼了口气,在软垫上调整下姿势,靠得更舒服些才开口。
“毒清了,伤口也结痂了。要是不信,你自己来看。”
不知何时站在榻脚阴影里的疏影靠近她,一点也不矜持地拉开她的衣襟端详着包扎的伤口,还凑上去闻了闻,才给她拢好衣裳。
北陵琇试着抬手去扯疏影的衣襟,却被她轻轻一拨就打开了。
“我都给你看了,你却不肯让我看看?”好不气闷,好不心酸。
疏影面上几不可见地动了动,带着点迟疑,慢慢地解开衣裳,褪到腰间。
她受的伤不重,但是很多,从肩到腹皆裹着雪白绷带,药味并不比北陵琇身上轻多少。
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