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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偲想也不想接了话茬:“为良辰美景,为赏心乐事。。。”玩笑着,学戏子的样儿将柔荑十指比作并蒂莲一双:“为有一天,卿在南街,妾在北街,朝夕得相见。”
(三)
那年秋天,京城内接连发生几桩大事。
先是七日之内,朝中数位大员遇刺横死。廷尉府战战兢兢呈上述表,只写明白了两件事:其一,皆是一刀毙命,切口均匀平整,应系一人所为;其二,遇刺诸人皆与北黄道节度使裴涛过从甚密。
一时满城风雨议论纷纷。
陆幺不免替人发愁:若京中有人要为难节度使,你们岂不大大为难?
赵偲依旧好吃好睡:都说了,这世间事,大体都是由小见大,由内而外——管他外面闹得如何,我只知道昨日太后邀我家主子至里面的清波亭用午膳,席间嘘寒问暖圣慈绵迭,我家主子并不大为难。
赵偲点点她:好也罢歹也罢,做一行就要爱一行,和尚撞钟,渔夫撒网,皇上发愁,丫鬟受罪——自古天经地义,穷操心也是没用的。
至八月十五始,北黄道上,夏官驻地诸营、节度使所辖诸营分别警醒;八月十七,千里之外苍涵关下,岑旭老将军收到瞳王信函,看后沉吟长叹,振作精神连夜升台点将,加固各处关防不提。
一时,又是莫名其妙簇响弦绷。
种种异动,很快有了答案——庆宗驾崩。
这位陛下的薨逝,倒是与之前的京城血案完全没有关系。庆宗自小孱弱,卧床不起也有十来年光景了,如今一口气不来,上下远近一干人等,喜怨哀愁姑且不论,倒都先松了口气去。
话说,龙归碧霄,山河缟素,自禁中辐至四海,正五品以上俱当入京送旧主、迎新君。而此时又有懿旨,大意是:各藩亲王俱是叔辈。实在不好劳驾,请诸位叔叔安坐藩中,遣使入京即可。
中原及南边的亲戚倒还好说话,却惹着了西北的三位叔叔,联名出了一纸悼文,对这位持政十数年的皇嫂大加诟笞,置疑即将继位的六侄儿并非自家骨血,而先皇薨逝俨然亦成悬案。
赵偲悄向陆幺道:你是宫里长大的,且看看六王爷与当年那位杨白花像不像?
陆幺紧眉,连连摆手:找死!噤声!
赵偲闻言大感欣慰:长进了,活泛了。
太后此一厢与诸位叔叔交恶,彼一厢却与北黄道裴涛大人温风化雨,九月初一在紫雉门前大摆排场,以郡王之礼迎接替父开路的裴家独子裴世元。
陆幺听当天那些去现场伺候的小太监们说,裴世元十足草包一个,最开始根本
1、碧玉刀 。。。
不敢下车,唯恐遭人暗算。。。。。。倒是他那西席先生名唤赵聃者颇具风仪,与前去迎接的几位宗伯应答谈笑,从容不迫。裴世元见眼前歌舞升平,也渐渐有了底气,大摇大摆下得车来,换骑入宫不提。
陆幺又听当天那些去熏风院的小宫女们说,午膳席间,未来的国舅爷对京城烤鸭赞不绝口,而太后对未来国舅亦是赞不绝口,真真一团亲善,连跟去的节度使亲卫们也被当场赏了三大海。
裴世元连连击掌道:“太后果然是再英明也不过,岑旭老儿如何能信?据传瞳王与之互通讯息早有默契!戍卫京师自然还得我裴家与北黄道夏官诸营通力合作。。。此番,唯表家父之诚矣!”说至此,又敬了陪席的赵先生:“早先若非先生力劝,怕是不能成行,如何能知太后之圣慈英断?倒真生分了!”
至此,一切貌似都已别开生面,眼见天下太平。
宴后,喝醉了的裴世元被安排在熏风院后殿午睡。赵聃领二十来个亲卫撤出安置,殿内留下四个亲卫贴身伺候,未免扰他清梦,偏殿原有之宫女太监亦退至外殿听候差遣。
申时初刻,裴世元脾胃不适,传了些克食进去,吃完继续睡。酉时初刻,赵先生又来看过一次——裴世元依旧酣睡不醒,只好退出继续等着。
此后不久,赵偲并几个同在熏风院伺候宫女太监换班回到掖庭,皆额外得了几样精致点心,赵偲依例提了食盒去小院找陆幺,两人边吃边聊,一切如常。过戌时三刻,忽来了位副管,喘吁吁要陆幺带上东西随他快走,说彤云殿死了个宫人,令尽快处理。陆幺不疑有它,拿上东西随之走了一段,才发现方向不对,抬眼看时,竟到了熏风院。
院外立着十数个禁军,见那副官出示腰牌方才提刀放行;再往里,见一纵宫人被围着跪在空地里,面如死灰瑟瑟发抖;陆幺脚下发沉,再往里,入正殿,展眼便见着一具尸体贴墙歪着,枕下一片血渍,正是那四高手之一;再往里,刚绕过那十六扇江雪初行黑檀大插屏,又两个仰面倒着,俱是刃入深喉,可见当时亦是一声未出;最终,挑开绸帘,进得内室,最后那位跪在门口软毯上,脑袋耷在胸前,室内灯火喧哗,可以清楚看见脑后两条大筋之间有一道致命伤口。
(四)
除了陆幺,这房里能喘气的还有三个——其一,是一位五十出头的清癯先生,修眉紧锁着立在床边,望着横死榻间的裴世元;其二,便是摄政二十余年的两朝太后,此刻的脸色比死人更差;其三,为大司徒孙淙孙大人,正一旁立侍,垂首静默。
引路副管退出内室,陆幺慌忙在孙淙身后跪下,深吸口气,亦垂首静默。
太后闭目喃喃道:“奸人作祟!奸人作祟!”
而赵聃依旧紧眉凝望裴世元,半晌,说了半句:“这二十余年,。。。。。。”便噎住了。忽见他双肩微塌,砸下半颗泪来,当场老了下去——外人如陆幺者,看在眼中也是一惨——那赵聃又默片刻,转身面向太后时,勉强定住了神色,缓缓道:“这二十余年,吾主对公子倾尽心力万般珍爱,此番以子示诚,竟遭此惨变,只怕吾主。。。很难不令作他想了!”
太后原本意乱神散,蓦地听得“令作他想”四字,眼中精光暴涨,凤目灼灼盯着赵聃。赵聃一揖在地:“而赵聃从来坚信,唯有太后与吾主君臣同心,方可保吾主、保社稷!拳拳之心,日月可证,望太后明鉴!”
太后沉吟半晌,亲自上前扶赵聃起身:“赵先生高贤,自当看清这离间毒计!!”
赵聃不卑不亢,垂首诚恳答道:“自今秋京中出连环命案,赵聃便知,此为别有用心之人蓄意挑拨吾主与御前关系。十万火急,恕赵聃僭越了——国中诸藩,为社稷大患,其中尤以西北三王为甚,现今尹州境内屯军数十万,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御前想要防御西北,无非两样,其一,为天堑,即苍涵关,只是自岑家竟与瞳王府结亲,至今日是否可信,我不好说;其二,为人防,即吾主,如今,吾主镇守北黄道,说实话,可进,亦可退。不瞒太后,这二年,各方说客来了不少。然吾主乃忠义君子,实实不愿为贼!奈何君意不明,处境尴尬,欲退不愿,欲进不能——以致今日之祸!”
太后长叹一声,落泪哽噎:“。。。。。。今日,哀家便是彻底辜负你们了!赵先生以为,至此该当如何?”
问及此,赵聃也有些无措,彷徨一阵,答:“草民以为,至此,头一件,是瞒。暂时封锁消息,从贵戚文武到宫人婢女,甚至六王妃、随我同来的节度使亲卫,都要瞒,以防激变;第二件,查——内苑哨岗密集高手如云,照这样子看来,凶手应该还未走远,要尽可能活捉!由太后、吾主亲审;还有,就是得快。瞒,实在是瞒不住的。”毕竟是场天外横祸,赵聃这番安排甚欠章法,看太后脸色焦急,忙躬身拱手道:“草民为主人前程,二十年来鞍前马后从未懈怠,如今拼出一条性命,必定在主人面前澄清事实,不使奸人得逞!”
太后神色稍安,拭泪:“先生说得极是,哀家亦觉得目前知道这事的人越少越好,眼下这熏风院的前后都是哀家亲信,以护卫公子之名扼守此院,只许进不许出,或还能拖些时辰。至于‘查’。。。。。。”
说到此处,微显愧色:“实不相瞒,如今京城内各大亲族多作壁上观,可信的人实在不多。。。”抬手指孙淙:“只有拜托孙大人了。”
孙淙拱手称喏。
太后又指跪在地上的陆幺:“秋官那里,我不想惊动。这是内苑里最好的仵作,现由你差遣。”
陆幺磕头称喏。
而后,太后移驾别殿,现场只留下孙淙、陆幺二人。
孙淙是个文人,硬着头皮在屋子里又走了两遍,还是定在了裴世元的床前——精神已甚不济,只管白着脸一叠声问着陆幺:什么兵刃?
陆幺的手有些抖。
天下三百六十行,唯“仵作”这行是绝不能信口胡诌的。而她这些年不自觉却是一路胡诌了下来,此番果遭了报应,再想捡起“仵作”的本分,反竟似不能了。
生死关头,不知为何却想到赵偲——今天赵偲多得那几道点心,她定然收拾干净了等她回去,如今看来怕是要辜负了。
陆幺沉沉叹了口气,勉力强打精神,微抬起裴世元手臂,试着轻轻转动起来,一试之下竟眉心微紧,又看床前酒具,放下那条胳膊,顺序贴肉扣尺泽、列缺、天枢、气接、浮兔、少海、小海、养老、神门等穴,又过三焦,细细密密试了一遍。
沉吟片刻,得出结论:裴世元大约是在酉时三刻左右断的气。
孙大人所言亦与此对榫——“酉时初刻,赵聃先生过来请公子准备用膳,当时公子不胜酒力不愿起身,遂退出再等;到戌时初,六王妃那里又领了恩旨,请兄长过去,无法,赵先生只好领着传旨太监再去请,一进门,就是这光景了!”
酉时三刻潜入杀人,不过一刻钟时间,凶徒就在这深宫禁院消失得无影无踪,实在匪夷所思。
凶场是在熏风院的后殿,这里虽称呼为“殿”,其实不过一套小筑,只是也算门脸开阔,无数宫女太监就在外殿,若想神鬼不知从前方进入、杀人、再离开,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屋子正后方,倚一片平湖,直接御花园内海。今日因裴世元在此休息,早已在湖对岸扯起遮幔,禁军铁甲均守在遮幔以外,幔内唯有水声鸟语,再无其他,异常偏僻幽静。。。而案发现场,屋子临湖一侧的格窗全部大开——目前已被孙淙赵聃等人默认为凶徒进入并离开的地方。
陆幺走到窗边,看深秋夜中湖风习习,月下水光粼粼森森,深不见底。
孙淙也走过来,抖着手遥遥一指,絮絮叨叨也不知说给谁听:“。。。凶徒应该是从湖对岸潜入帷幔,或凫水登岸,翻窗入内行凶的。。。江湖轻功,据说可草上行水上漂,可见凶徒都是个中高手!”
陆幺垂眸听着,不置可否——孙认为凶徒不止一人。。。会这么想也是难怪,毕竟屋内有四个护卫,无声无息间全灭四人,再带上一个裴世元,确实不像是单枪匹马能够做到的。
“想”和“猜”,是管事大人们才有资格做的,陆幺不过是一个仵作,就仵作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