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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宛如尖锐的利刀,狠狠割破了刘盈的心口——
她甚至开始怀疑,从那里流淌出来的到底是血,还是温热的泪?
她的呼吸狠狠地窒了窒,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无辜地站在那儿,一瞬间,自卑与羞愧的情绪忽然间齐齐涌上了心头。
不是早就知道他不再欢喜自己!
不是早就比他伤了一次又一次?
可是为什么再次听见那样生冷拒绝的语气,心里还是那么疼。
这里,原来还存着最后一丝期盼啊。
可是,那样的情绪只在刹那掠过心头,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管他是不是放弃自己了,可自己还是喜欢他!
这就够了!
去他的师徒禁恋!
去他的年龄相差!
刘盈的眼中,倏地浮现出一丝血气,是,她不在乎,不是说好了只要她来喜欢他,只要她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就可以了!
指甲猛地刺进掌心。
想通了这点,刘盈举步就想过去,却听少年清冷的嗓音仿佛压抑着什么,平静道:“左行,三步,然后直走二十步,你往前伸出手,就能碰到我了……”
一股暖流,随着胡荼的话音汇入心头。
刘盈嘴角不自觉地翘起一抹笑。
按着他指的方向,她走了过去,伸出手,掌心碰到了什么,那里几乎没有任何的温度,冰得她冷不丁一个寒颤,慌忙缩回了手。
“胡荼,你……”她忽然反应过来这是胡荼的脸。
“咝!”
她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不可置信地继续摸了摸。
这张脸,竟凉成了这样。
他一个人,在这里居然待了那么久。
这么冷的天,这么黑的地方,他居然就这么挺了下来?
刘盈心里狠狠一抽,忍着眼眶中滚烫的液体,慌忙搓热了掌心,拼命搓着胡荼的脸——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手掌下的皮肤,滑腻而异常的冰冷,冷得让她想哭。
“第十层的守墓人呢?”她咬着唇,问起其他不相干的人。不去想这些,心里就不会那么难过。
“死了。”
胡荼的话音很轻,仿佛死一个人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刘盈原是随口一问,猛听见这句,忍不住又倒抽了一口冷气。
胡荼的呼吸略微有些艰难,似乎不想再谈守墓人的事,“你不该来这里。”
刘盈装着没听见。
她拼命搓着掌心,抓起胡荼的手,好像要把自己全身的热量都传到他手心一样。他的手,比他的脸更加冷,似乎都僵了,硌着手十分冰冷。
她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为什么不出去?我宁愿在这里没见过你,也比看见你这样好……”
她把胡荼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想用自己脸上的热度温暖他。
这个天,实在太冷了。
他身子原就不好!
刘盈越想越伤心,想必他身上也一样的——这么骄傲的小狮子,竟然变作这样,她心里说不出的难过,眼泪越流越多。
“夫子,你哭什么?”
胡荼笑了起来,他连笑声都虚弱得仿佛一眨眼就会消失,那笑声过后,便是轻轻的咳嗽,似极力隐忍着什么,连咳……都咳得那么虚弱。
刘盈吓坏了,“胡荼,胡荼……”
没有人理她。
艰难的呼吸声,虚弱的咳嗽,细微的*,仿佛在一瞬间纷纷消失了。
刘盈忽然觉得自己肩上,有什么垂靠下来。
一瞬间,她身体的血液忽然仿佛被冰渣子滤了一遍,从头到脚,说不出的冰凉和害怕。她害怕得甚至开始微微发抖,搓着胡荼手的动作也颤抖起来。
“胡荼,胡荼——”
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心脏在心口“砰砰砰”直跳,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
分明那么冷的天。
她却害怕得从头到脚开始发热,眨眼间额上、后心都是一层粘腻的热汗。
“胡荼,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胡荼——”
眼泪一滴滴流淌下来,顺着脸颊滚到少年男子的脸颊。
在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那样的恐惧就像一个原本惧黑的人,却被丢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室,那种恐惧几乎能把人逼疯。她拼命张大双眼,努力想看清周围的一切,。
那样的痛,终于让她整个人彻底崩溃了。
“啊——”
尖叫声,冲出沙哑的喉咙,贯穿整个暗室。
刘盈分不清为什么会叫,只知道不尖叫的话,那种痛苦的感觉会把自己撕裂。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流淌下来。
胡荼,是我的错,不该来得这么晚!
是我的错,不该看不见身边的拥有,直到今天才后悔!
给我一个改错的机会!
为什么连改错的几乎都不给我!
她哭得声嘶力竭,几乎要把所有的眼泪在这一刻统统流完,她双手紧紧抱着胡荼,就算身前的人身子那么冰凉,她也不忍心有丝毫的松手。
这是她喜欢的少年男子!
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徒弟,却是她此生唯一动心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得这么晚……”
就在她哭得快要昏厥过去的时候,少年男子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夫子,你好吵!”耳边似乎传来胡荼清冷沙哑的嗓音……
哭声戛然而止,她怔怔看着怀中的人。
黑暗中,其实什么也看不清,那个声音那么虚弱,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错觉。
刘盈慌忙抹干眼泪,拼命想看清怀中的少年,可是什么也看不清,她甚至开始痛恨这个生墓,为什么会这么黑!
“胡荼,你刚才是不是说话了?你是不是对我说话了?你说话啊,哪怕一句也好!”
她抹着眼泪,哭着央求。
“滴——滴答——”
生墓中,只有水滴砸落的声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希望一点点消失,一点点破灭。
苍天怎么能这么残忍,就这样夺取她身边最珍惜的人!
刘盈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死死抱紧怀中的少年男子,眼见着眼泪越流越多,却一点知觉都没有,胡荼的声音居然再次轻轻响了起来。
“夫子,你哭的声音……真的很吵!我……还没死。在西边的墙壁里,有一个空心的地方,那里放着一些东西。你如果不想我死,最好……拿着东西,带我从右边莲花形的门出去,一直往外走,往外走……”
接下来,他还说了些什么,刘盈一句也没听见。
他的声音那么虚弱,到最后,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可是这句话,却带给刘盈莫大的动力!
胡荼还没有死!
这个念头,让她整个人从悲恸中忽然清醒过来。来不及多想,她忍着脚踝传来的抽痛,跌跌撞撞地按照胡荼的指示,把西边的墙壁几乎拍了个遍,一个鹅卵大小夜明珠“骨碌碌”地滚落在地,霎时间,满室盈满柔和的光亮,亮如白昼。
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起来。
她这才看见,原来这个暗室中不是彻底的黑,在角落处,其实有小小的灯盏。因为自己到天封后,越发不注意眼睛,夜盲症严重起来,才会压根看不清路。
难怪胡荼刚才能那么准确地说出自己应该怎么走。
她慌忙跑到胡荼身边,才看了一眼。
“咝!”
女子倒抽冷气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胡荼身上的伤,还是九层时的那些,然而他自己上过药,早就止了血,不是什么大问题。 唯一最要命的是几块粗砺的巨石,卡在他的大腿处。
刚才黑,什么都看不见。
而现在一见,却吓得刘盈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倘若只是卡着,倒也罢了。
胡荼又是个不服输的主儿,想必被石头卡住,必然费了不少力气去挣脱。这石上沾满了鲜血,暗暗地涂在上面,触目惊心。
他大腿那一处,裤子磨破了,血肉模糊,看得刘盈眼泪又要出来。
少年男子的脸上,沾着血迹,原本清光似的两片薄唇,干裂脱皮。
这样的胡荼,这样的他,让刘盈的心一阵阵揪痛。
她不敢贸然推开那些石头,费了好大力气,拼命挖着巨石。一边挖,眼泪一滴滴往下砸落,女子最珍惜的双手,指甲翻开,血肉模糊。
她却仿佛一点知觉都没有,口中只一遍遍低吼。
“胡荼,不要睡!睁开眼睛!你不是最讨厌夫子在你耳边吵!不是最讨厌夫子对你谈书论道?睁开眼,不要睡!”
她一遍遍喊着,声音都沙哑了。
胡荼微微张开眼,干裂褪皮的苍白唇角勾出一抹嘲讽似的笑,虚弱无比,终是张开了眼睛,“夫子,你果然……很吵。”
“对,我是很吵!所以你最好不要睡着!否则我会天天在你耳边吵!吵得你没有一刻的安生!”
她一边哭,一边说,眼泪砸在少年男子瘦削的脸颊,砸在他的唇角。
胡荼闭着眼,觉得被眼泪砸到的地方,那温度,烫得他有些痛。
他伸出舌头,轻轻扫过嘴角的泪滴,然后一动不动——艰难地呼吸了一会儿,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又开始讽刺似的笑,“夫子,我若是半年前死在你眼前,你恐怕连眼皮……都不会掀一下吧。”
他的声音虚弱,断断续续。
刘盈的眼泪流得更多了。
“有这么多时间,说这些有的没的?”
胡荼笑了,“现在不说,以后就来不及了……刘盈,夫子!我都想开了,你是夫子,就仅仅只是夫子罢了,我……不在乎了,呵呵……”
他这么说着,刘盈根本不管。
她的喉咙发痛,即便是不管,在胡荼说“你是夫子,就仅仅只是夫子”的时候,那种整个人彻底窒息的感觉,让她所有的感觉都木了。
她不想那些。
她只知道要挖开这该死的巨石,要把胡荼救出来!
“哗——哗啦——”
大石头被她掌心拍碎,碎成无数的小石子,她就这么一点点把小石子抠出来,丢到一边,不知过了多久,年轻女子的双手已经一片鲜血,旁边无数的小石子落了一地。卡住胡荼大腿的石头,就只剩个一点了。
“咝!”
在整个过程中,石头不停碰到胡荼的伤口,换来他略显紊乱的呼吸声。
痛!
她知道一定会很痛的!
他居然忍着,一句话都没说。
刘盈没看见他眉头皱上一分,自己心里就仿佛被人狠狠揪着。
终于,所有的石头都清开了,刘盈手上的鲜血也流得差不多了。
她把胡荼放在自己的背上,按照胡荼刚才说的,背着他往外走。
脚踝处,传来撕裂似的剧痛。
可刘盈管也不管,只知道一定要把胡荼弄出去!
在这么阴暗冰冷的生墓中,活人都能被整成死人!
她不要胡荼死!
不要胡荼出任何的事!
凭着这一股的信念,单薄瘦弱的女子,竟背着比自己生生高出两个头的少年男子,一步步出了生墓。
第二十四章
胡荼这一次,真的险些丧命。
他记得自己昏迷的时候,一直有个清冷中带着担忧的嗓音在喊自己的名字。那声音一遍遍喊着,一直喊到沙哑。
很吵!
真的很吵!
浑身骨头几乎都要散架。
尤其是腿上的伤,那里的痛,仿佛是被火烧了似的,稍微动上一下,都会有尖锐的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颤到心尖,痛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