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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水垂下了眼,默默不语。
他记得,记得杜知书摔得头破血流的样子,当时他以为小蝎子就要死了,伤心得连哭都忘了要哭,就只是抱着杜知书,想着也许等会找个风景好安静的地方,挖一个很大很大的洞,然后把小蝎子和自己一起埋了……
可是,如果他也在洞里头,该怎么把自己给埋起来?
那还不如找一个深深的断崖,抱着小蝎子一起跳下去,飞向另外一个世界……
可是,如果摔得粉身碎骨,不就又分开了吗?
正当他浑噩地思考着这些事情时,怀中的小蝎子突然睁开眼睛,望着他半天,才慢吞吞地吐出了一句话:
「师兄……好痛……」
当时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惊喜交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着杜知书眼睛又闭上,连忙用力拍打他的脸颊吼道:
「混球,给我睁开眼睛,不准闭上!」
「……可是,我怕你挖我眼睛。」
「你看!我让你看!不准把眼睛闭上!」
「师兄……」
杜知书的叫唤声将杜若水从回忆中带回了现实。
「怎?」
「师兄,你知道,人死了以后会到哪去?」
「……我不知道。」
「噢……」杜知书有点失望,他以为他冰雪聪明的师兄,可以帮他解答这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
杜知书的问题,杜若水不是没想过,在他快死的那时候,也曾经不停思考着。
死了以后,会到哪去?
他哪都不想去,就算只剩一缕魂,他也只想随在杜知书的身边……
「死了以后,还能见到自己所爱的人吗?」
「也许。」
「但如果所爱的人已经不爱我了,死了以后,我还能和他在一起吗?」
「……」
杜知书的话像是一把剑戳上了杜若水的心头。
他用一生去爱着的小师弟,就算死了也想在一起的对象不是他,而他杜若水……不就是他说的那般,所爱之人已经不爱自己……
那拚了命想要活下来,或者干脆的死去,又有甚么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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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过返生术吗?」杜若水突然说道。
「啊?」
「就是让死者的骨骸尸身,重新再活过来……不是藉由他人的命,也非转世,而是真正的重生为人。」
「重生……为人?」一听重生为人,杜知书原本无神的双眼整个亮了起来,他抓住杜若水的手,颤声问道:
「重生为人就是……就是能够把死掉的尸体,重新让他活回来?」
「我不清楚,但曾经在北方一些地区有听说这样的术法,如果我们动身去北方一趟,沿途打听,也许能够打听到一些细节。」
「北方……」杜知书这辈子,虽然每天奔波流离,但也还没离开过这几个山头,前往那连用想的都觉得遥远的北方……
「那要多久才能回来?」
「或许几个月,或许半年。」
「不,我不去。」
杜知书立刻摇头,要他离开百川哥哥几个月还半年?他连半天没见着百川哥哥都无法忍受!百川哥哥的状况他知道,那是再也无法行动的僵尸了,北方那么远,跋山涉水,也不可能带着百川哥哥一起前往的……
如果是这样,这么久的时间,谁来陪百川哥哥?谁来帮他渡气?谁来讲话给他听?
「就算是死透了,也能返生。」
「我不要。」
如果死透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怎办?如果魂魄已经离去,回来的不是百川哥哥怎么办?如果什么返生术根本就是传说而已,如果百川哥哥连眼睛再也不会睁开看他一眼,那又该怎么办?
杜知书怎么也没办法将百川哥哥胸口那只断剑给拔了出来,让他真的变成一具死尸,再去寄望那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返生术……
「师兄,你……你要去北方吗?」
「……」
杜若水被杜知书的话问得一呆,整个人像是掉入了冰水中,久久无法言语。
原本,他只是想找个藉口,让杜知书暂时远离这个地方,远离林百川,停止那日日夜夜都在消耗着生命的举动,暂时保住他一条小命,也许有天,他对林百川的感觉逐渐淡去,便不再那样执着,不再把自己的生命当作柴薪烧……
可没想到,杜知书的心中,早清楚划分你我,宁死也要和林百川在一
起,见不到他的关心和担忧,也见不到他对他的心意了……
他很想大哭一场,但长年压抑的性子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大哭一场,他只是低着头静静地,望着桌面。
若他真的去了北方打听到了那什么返生术,杜小蝎,你以为我回来后会让谁返生?
让届时可能早已死去的你?让林百川?还是让你们两个都返生,从此幸福快乐的过日子?
杜若水想这么问,但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来。
心灰意冷的感觉,让他连说话的力量都失去了……
那天夜里,杜知书一如往常,在把自己弄得几乎油尽灯竭的半昏半醒状态后,紧紧搂着林百川,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看见了百川哥哥睁开眼睛,凝望着他,这一次,他没有再闭上眼睛,只是那眼神还是冷淡得吓人……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听见了!他听见百川哥哥这样对他说……
百川哥哥并不是不会说话,就像从前那样,他从来就不是哑巴,他只是不想和自己说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错了,我好后悔,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只想要你别离开我,林百川,你不要离开我……
杜知书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对林百川说,但疲惫到一点力气都没有的身体却连发出一点声音都做不到,他挣扎着想要回应,想要道歉,想要紧紧抱着百川哥哥痛哭一场……
可是怎么身体都动不了呢?怎么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毫不费力地,溃堤般流淌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再见不到他最心爱的百川哥哥……
隔天一直到了日正当头,杜知书才从深沉的疲惫和昏沉中挣脱出来。
他从床上坐起身,看着阳光从开启的门□入,将草房的每个角落都照得明明亮亮……
每个角落,都看得清清楚楚,每个角落都被光线给包围了,包括身处这房内的自己,唯一的孤单的自己一个人。
杜知书缓缓地伸出双手,在空荡荡的草床上摸索着,明知道是徒劳,却还想从那堆草中摸到一丝属于林百川的温度……就算是凉冷冰寒也好。
可是除了草,他什么都没摸到。
阳光让草堆变得乾乾暖暖的,蓬松
舒服,但那不是属于百川哥哥身体的温度……
杜知书收回双手,坐在床边,低着头,望着泥地。
有什么东西从他眼角滑落,一滴,两滴……接着是口鼻,耳朵,一缕缕热热的细流从这些孔缝中涌了出来,先是涓涓点点,最后是一股一股汩汩洒落着,流得整个脚边整片地上都是……
唉,百川哥哥,终于还是离开了,不要我了。
杜知书的思绪就只到了这,他闭上眼睛,任凭自己的意识和身子一起滑落在满地的鲜血中。
「喂,你听说了吗,那些搞了赵家老宅几十年乌烟瘴气的脏东西,全被清出来收了!」
「真的假的?不是请了好多道士还是大师来都没用?」
「这回不得了,他们请了那个姓杜的厉害天师来啊……」
「不就是当年那个林员外用了千两黄金想请他还请不动的杜大天师?」
「是啊!人家收妖除魔看风水还得看心情的呢!」
「怎赵家又拿得出那么多钱来请他?」
「听说他现在,来者不拒,只要有人请他,多少钱他都来。」
「这么缺钱?」
「谁知道呢。」
「那走那个一见发财的生意他还做不?」
「说是不做了,先前在客栈那有听人说,一个有钱的商人死了儿子,想找个靠谱的送回去,找上了杜天师,给他开了个好价钱,但杜天师说,他家里有人要照顾,没办法远行,拒绝了。」
「他媳妇?小孩?」
「不是吧,他们干那一行的,能娶媳妇吗?」
「不能吗?杜天师好一个俊美的青年,人家又会赚,据说城里好多姑娘都在讨论他呢!」
「啧,嫁个天师有什么好的……」
「哪里不好了?吃穿不愁,他又会看风水,好命好几辈子啊!听说他们那种人法术高得呢,生病受伤,给你写张符吞了也就好了,连大夫都不必请了,那不就是活着也舒服,死了也舒服?」
「真这么厉害?」
真这么厉害……那杜若水就不必如此奔波,花光所有的积蓄,只为请最好的大夫来帮他师弟看病。真的这么厉害,他也不必拚了命的接工作赚钱,买最好的药材给差点就呜呼哀哉的杜知
书吊着命。
只是就算捡回了一条小命,不死也废了一半,昏迷了三个月醒不来,好几次看起来情况稳定下来了,但突然又整个脉象大乱七孔涌血,气息微弱彷佛下一刻就要断气……没有一次不是把他吓得手足无措。
好不容易,在杜若水费尽心血,连自身都因心力交瘁而瘦得彷佛风吹便倒之时,杜小蝎终于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虽是醒来了,但情况也是时好时差,精神的时候还能够自己下床,拿张凳子安安静静地坐在小宅的门边,不分日夜,也无视阴晴,就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院子,望着远方,像是在等着谁的归来。
而大多时候状况都不怎么好,虽然已经不再耗损,但伤害已经累积得太沉,几乎毁坏的身子不是一时二刻可以补得回来的,于是他大多的时间都是茫茫地昏睡着,也只有在昏睡时,他才会无意识不停叫唤着将那个人的名字,叫得哀戚,充满了刻骨的思念之情……
冬去春来,紧接着是夏天……气候的暖和让杜知书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昏睡,就是变得更为沉默,再没听过他在睡梦中叫唤着那个人,只是坐在门口凝望的时间变得更多了。
有时候,杜若水会想,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师弟,是个一张嘴不是讲个没停就是难听的歌唱个没停的聒噪孩子,是个动不动就哭泣,有些小心机有些笨拙但一点点小开心就笑得眉眼都开了的率真孩子……眼前这个可以坐在那一整天都不发一语的沉默青年,也不哭泣也不傻笑就是安安静静的人,到底真是他家的杜小蝎吗?
就这样,日复一日,然后天气又转凉了,宅外的林木又开始飘着枯黄的落叶……杜知书又开始发烧生病,身体状况又逐渐变差。
杜若水几乎散尽所有的积蓄,把能卖的能当的,把那些他曾经想过也许有一天能够和自己的师弟过小日子于是存下的财物都变卖了,请了据说是能妙手回春的名医来给杜知书看病。
可那名医脉也没把,什么药方也没开,只看了杜知书一眼,便摇摇头,说了句「心病难医」,拍拍屁股走人。
心病难医……杜若水知道那心病是啥,可他真的很想问杜知书,这样等着,到底是在等什么?
没了道术和灵力的支持,没有一具尸体可以不朽不腐……都一年过去了,杜知书所等待的,也许是早就化作一具枯骨的存在,再这么等下去,永远都等不到的……
可是每当他见到杜知书那表情那神态,似乎等待,就是他活着唯一在乎的事情,也就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