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如同针尖扎出的血又凝了痂。
女孩手持白玫瑰,轻声吟诵起一首献给亡灵的诗①,神态宁静而动情:
还没有撒手人寰去迎接死亡,
她的灵魂高高升腾,目不能及,
把她的生命同造物主相汇集;
她行走在大地,又漫步于天堂。
吟诵完那首诗,她就慢慢走上前,在即将埋入土中的棺枢上放下了白玫瑰,柔声安慰起那些沉浸在悲伤中失声痛哭的人们,“不用为她感到悲伤,她的灵魂正在我们不可企及的高处飞行,死亡宛如新生一样。”
墓园不该是发生爱情的地方,可霍兰奚却对这个女孩一见钟情。
++++++++++
作者有话要说:①摘自法国诗人高乃依的诗作《艾丽莎白·朗盖的墓志铭》。看似少校喜欢妹子,其实吧,俺觉得他只是喜欢这个妹子当时表现出来的一种崇高境界。。。意会。。。意会。。。》《
☆、11、狼之河(2)
一位护士小姐敲开了门,带来一个抱着皮球的小女孩。这位护士身材高挑,大眼睛,厚嘴唇,还长有一头褐色长卷发,身形轮廓乃至样貌细节都与靳宾家中的女仆苏美一模一样。这是因为所有的家政型机器人都拥有同一副人类的皮囊。律法不允许科技公司擅自为家政型机器人定制外表,“他们”本就太过逼真,假使不能仅从外貌上就能将它们区分于人类,就会令人产生困扰。
而那个小女孩,一点点大的样子,可能八岁,可能更小,脸庞娇嫩得像能掐出荞麦蜜,一头乌黑的长发拖到腰际。可她那细窄的小鼻子里还插着简易式氧气管,喘息有些费劲,皮肤苍白得有些吓人,一双小巧圆润的唇也毫无血色。
小女孩仰头直直望着空军少校,眼神毛茸茸的,瞳仁却透亮似琥珀,也不知哪来的树脂渗落在了她的眼睛里,就这么凝固成如此美丽的永恒。她早就知道这男人是整个帝国的英雄,一直就想亲眼见见他。把皮球高高举起递在男人身前,她说自己想要个签名。还说如果他不介意,不定非要签在这个被拍脏了的皮球上。
因为熟稔于操控飞机,霍兰奚的左右手都很灵活,但平时书写还是惯用左手。他接过护士小姐递来的笔,却在即将要落笔签名的时候突然停滞不动。
他的肩膀又疼了,那是种被刀刃在骨头上反复擦磨的疼,骨髓尽被刀尖挑出,还发出呲呲声响。握笔的手这种疼痛的催使下颤个不止,尽管他竭力克制,这种不由自主的颤动还是被一旁的魏柏伦看进了眼里。
无法让手中的笔停下颤动,霍兰奚平静地俯下目光,问小女孩,“真的签在哪里都可以么?”
小女孩瞪着又圆又大的眼睛狠劲儿点头,霍兰奚就蹲下了身体,用手托扶住她的后脑,轻轻吻落在她的额前。
他说,那我就签在这里。
小女孩手足无措地僵在那里,显然受宠若惊。瞬也不瞬的大眼睛慢慢噙起了泪花,她突然侧过脸对魏柏伦喊道:“爸爸,我一定是这世上最幸运的姑娘!我得到了霍兰奚的吻!”说完她就牵起护士小姐的手,开心又羞涩地跑开了。透过落地窗可以看见小女孩在外头蹦蹦跳跳,她笑靥满面,病态一扫,只因得到了心仪男子的亲吻。
“茱妮得了非常罕见的疾病,每次发作都痛不欲生,她都会哭叫着说她是世上最不幸的姑娘,要我替她结束这痛苦又短暂的一生。”霍兰奚注意到魏柏伦一直出神地望着他的女儿,如同一弯含情不语的海岬,静静等待那小船儿的归航。眼神宁静非常,宁静得仿佛此时除了天籁,不该有任何声响,他用温柔声音重复着自己的谢意,“你让她觉得自己幸运,真的非常感谢。”
“我不知道你还有个女儿。”令空军少校不解的是,这男人连妻子也没有,怎么凭空又冒出一个已经八岁了的女儿。
“茱妮并不是我亲生,她的母亲在第十区和十一区的交界处开了一家小酒馆。几年前我曾想过离开这永远沉闷的罗帝斯特去十一区当个游医——”医生先生自嘲地笑了笑,“结果游医没当成,反倒带回了一个女儿。”
霍兰奚微微勾了勾嘴角,“你和那个女人间有故事。”
“确实有故事,但不是你想的那样。”魏柏伦摇头,又笑,“我在她的小酒馆里借宿了几天,她的招待周到热情。彼此都空闲的时候我们就会闲聊,相处得十分融洽。可是后来她的门被一群飞车党成员砸开了,他们是十一区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暴徒,开着一种自行改良后会飞的车,拿着那种老旧的枪械,到处烧杀抢砸,因为这样死去了很多人。而茱妮的母亲也是其中一个。”
霍兰奚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小女孩的顽皮身影落在窗外,小女孩也不时回头来看他,朝他频频抛来飞吻。停了停,说,“可是如果你也治不好她,那她就是没救了,不是吗?”
“是的,我是最好的医生。”魏柏伦是罗帝斯特最好的医生,没有之一,就像费里芒是最好的科学家,霍兰奚是最好的飞行员一样。他点了点头,却又倏然一笑,“可我也是一个父亲。”
“父亲?”霍兰奚似乎并不能认同对方的话,抬了抬眼问,“你知道什么是父亲?”
“我只知道我想在每一处陡坡、每一条小河前都牵起她的手,拉着她走过,”高大挺拔的医生先生竟露出一个十分稚气的笑容,“我想这就是父亲。”
“我的父亲和你截然不同。在我小的时候,他常常放出猎犬或者亲自挥动马鞭在我身后追赶,对我大喊,‘不要总在被追逐的时候奔跑,你应该奔跑,一直奔跑!’如果我跑得不快就会被猎犬撕咬,被他鞭打得遍体鳞伤。”灰蓝色的眼睛望着前方,那薄如纸刃的唇轻轻勾起一个弧度,“后来我告诉他我可以做得比奔跑更好,我可以飞行。”
“从没听你提过你的父母,他们现在在哪里?”魏柏伦也吃了一惊,罗帝斯特没有广袤的平原或者丘陵可供人联想猎犬或者马鞭,霍兰奚的童年绝不可能在这里。
“也许活着,也许死了。”霍兰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至今记得茱妮的母亲临死时的话,她浑身是血却迟迟不肯咽气,哭着求我带她的女儿去往罗帝斯特,让她做一个上等人。统治者们强调基因决定一切,事实上只是那塔尖上的少部分人想把权力与财富集中在自己手中,让更多数的人甘于认命而已。为什么那些高大、英俊、富有的人就被承认,而丑陋与贫穷就意味着基因问题?律法不公又千疮百孔,机器人从诞生那刻起就是奴隶,而下等人永生永世都是下等人。”
“你在思考,你危险了。”空军少校再次伸手扶住了左肩,一脸平静地提醒对方,罗帝斯特不需要一个会思考的臣民。
“肩伤发作时很疼?”魏柏伦看出了霍兰奚的不自在,他的额头还在冒汗,像覆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霍兰奚不欲隐瞒,点了点头说,“好多次我都想卸掉这条肩膀。”
魏柏伦想了想,返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只摆置药品的铝盒,对霍兰奚说,“里面有几支微型针剂,那是一种新型的、药性非常强烈的止疼剂,十分容易致瘾,也有至今尚无法定论的严重副作用。答应我只有在你万不得已时才使用它。”
“谢了。”霍兰奚刚要伸手去接那盒子,一瞥眼,却蓦然看见了狼川。
他又被人锁了起来,锁在一架轮椅上。双手的镣铐一直连到脚腕上,他看上去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胖了一些,尽管依然瘦得有些嶙峋,面色已然健康不少。本来推他前行的护士因事暂时离开,几个蜂党士兵站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他们虽然奉命前来监视他,却又满脸嫌弃地不想和这怪物靠得太近。于是这个年轻人只得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一会儿把脑袋歪向左边,一会儿又晃向右边。
霍兰奚用目光指了指狼川,问:“他是什么时候被送到这儿来的?”
“三天前,几个卫队士兵把他带到了这里,让我和费里芒一起对他进行研究。他在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帕金森氏症病人,外人不被允许知道他的身份。”顿了顿,魏柏伦摇头叹气,“总指挥官的命令总是自相矛盾,他一方面要我们尽快让他看来像一个人类,一方面又以对待牲畜的法子对待他。”
沉重的镣铐似乎让狼川很不舒服,他每动一动,腕上的红色勒痕就更醒目一分。霍兰奚远远看着他,问,“为什么不解开他?”
“他很凶残,也很有力气。一旦旁人不备就会向对方发动攻击,那细长的手指能轻易拧断别人的喉骨,昨天他就拧断了一个护工的脖子,幸而那护工只是个机器人。同时他又非常粗俗,不论别人对他说什么,他要么缄口不语,要么一开口就大叫‘阴茎’,惹得姑娘们都很不悦。他会在护士给他注射营养针剂时突然凑头去吻对方的脸,去舔对方的耳垂,活像一个坏进骨子里的流氓;可当我们把他锁上轮椅的时候他又呜呜直哭,简直像个纯洁可怜的孩子。”眼镜片后的眼睛隐含笑意,男人的语气里倒也不乏惋惜之意,“这里没人喜欢他,我想永远也不会有人喜欢他。”
“他还是不会说话?”
“他的声带没有任何问题,模仿力更是惊人。但他似乎就是不愿好好开口,谁也拿他没辙。我想这或许与他的经历相关,当时许博士被判处死刑以后,那间深埋地下的基因研究中心就被永久地封闭了起来,直到最近总指挥官想把那地方改建成监狱才得以重见天日。结果前去执行任务的工人们发现了这个家伙,一钞生物屠杀’过后唯一的幸存者,原来他逃过追捕之后就一直躲在那个地方。虽然里面备有充足的食物和水,可经过一百多年也早已腐坏了,他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两个男人说话间,小女孩茱妮抱着皮球又跑进了医院大厅,不知怎么一松手,掉在地上的皮球弹跳几下,便撒欢跑远了——滴溜溜的大眼睛追逐着球跑,茱妮闷头跑了几步,一抬眼就突然地刹住了脚步。
球正巧停落在了年轻人的轮椅前。即使只是个孩子,她也隐隐察觉出这个人的与众不同。小女孩和轮椅上的年轻人互相瞪着眼睛打量彼此,一个犹犹豫豫,欲近又怯,一个懵然无辜,忐忑不安。
魏柏伦与霍兰奚同时从诊室走出,蜂党士兵也各个紧张,把手按在腰际的激光枪上,生怕这个怪物会伤害一个孩子。
空军少校已经来到了离年轻人很近的地方,他微微眯着眼睛,盯视着对方接下来的举动——如果狼川试图伤害茱妮,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上前阻止。但令所有人都大感意外的是,这个人人眼中的怪物并没有那么做。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弯下身子,又小心翼翼地够弄起那只皮球。
差一点就要把那只球捡起的时候,狼川从轮椅上跌了下去——因为铁链将他与轮椅连为一体,所以那厚重的铁玩意儿也一并被他拉倒在地,“咣”地一声砸在了他的身上。霍兰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