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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阵重击下,剑与剑间摩擦出星光。
为了增加逼真度,这群敬业的贱人安排这一幕我要真摔下台。我一步步被逼退,准备好一会後仰倒下,展翅翻身,双脚著陆。
可是,脑中混乱。
台间银白的光束百转迂回,清冷得令人心寒。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模模糊糊,幻幻灭灭。
别人的现实,并不一定不是我的梦。
曼珠沙华,妖异的曼珠沙华。
竟是产生了幻觉,我看到一个男子站在我的面前,黑发如歌,妖瞳如星。
他说,没错,这就是人性。自私自利,是人性的麻醉剂,罪恶就像是沈重的负担,把一切罪恶感抛弃,堕落吧。
他说,贪婪,虚荣,骄傲……是我最爱的原罪。
他说,没有人会是永远的赢家。
他说,宁在地狱为王,不在天堂为奴!
他在我面前拉开衣襟,露出赤裸的胸膛,及雪白上的血红玫瑰。
他展颜而笑,他说,他说……
没错,我很邪恶,可是我很真诚。我真诚地告诉你,没有人可以拒绝我。我真诚地告诉你,即便你是高贵的大天使长,我也要拉著你一起堕落。
他在我面前傲然仰起下颚,他的笑容轻蔑而绝望。
血红玫瑰在那轻狂一笑中,彻底失色。
身体被抽空,瞬间往後倒去。而身後没有可以依靠的地方。幻象已经消失,可我无法自控。我直直往下坠落,眼睛惊恐地睁得巨大……不断放大。
有人飞奔过来将我接住,我们俩一起摔倒在地。我尚未回神,就已听到梅丹佐的声音:“你怎麽了?米迦勒,米迦勒!米迦勒!”
火,到处都是火,炼狱之火。
身体里有火,眼睛里有火。自己似乎一片片被撕裂,我紧捉住梅丹佐的衣角。
梅丹佐说:“你怎麽了?告诉我,哪里不舒服?快说啊……”
台上表演仍在进行,有部分人已将目光转移到我们这里。我动了动喉咙,像被人扼住一般,吃力地说:“演,演戏……”梅丹佐急道:“你在说什麽胡话?你这样怎麽还能演?我送你回去。”我使了全力挣扎:“不行,要演,大家排了这麽久,不能……”
每动一下,就像离火源更近一些,就像要烧尽生命。
我双脚刚著地,就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在脑後响起:“我来代他演。”
我和梅丹佐一起回头,皆响骇半晌。
雪白的手套在梅丹佐面前展开:“把剧本给我。”
我打开他的手:“不用你演!”
路西法平平淡淡地说:“这事由不著你插手。”
梅丹佐忙站起来,飞到剧组中去拿剧本。路西法并不看我。周围的人倒是把他快看出无数个洞,他习以为常地侧腿而立,长长的金发垂在白衣前,带著高贵不可侵犯的圣光。
还好撒旦第一次和第二次出场时间相隔较长,应该来得及。
路西法看著远处,轻声说:“衣服给我。”
我愣了愣,把黑披风脱下,套在他身上。他依然没有回头看我,只不动声色地系上衣带,低声念了咒文,一道黑雾从头而降,染黑了他的发,他的衣裳,翅膀。
梅丹佐递给他剧本,他在旁边坐下,安静地翻看。
只有头发和衣服的颜色变了,其他都和以前一样,并没太大差别。
和我刚才所看到的幻象……完全是两个样。
他看书的动作不快,但是浏览速度惊人,让我以为他是在翻字典。
剧组的人打手势说撒旦出场时,路西法放下剧本,展开六支黑翼,从容韶雅地飞上舞台。
溪水明澈,万壑争流,透明的液体自冰洲石上流下,从下方透视著人的脸,觉得他们时刻在流泪。圣女坐在水边,手指浸泡入流水中轻摆。
路西法刚一上去,众天使唏嘘。
拉斐尔站起来说:“米迦勒身体不好,由路西法殿下代他演。”
议论更加明显,却在光束照在路西法身上时停下。
路西法站在加百列身後,微微扬头,下颚骨线条就像清幽的水湾,美丽得使人无法移目。他的双手摊在身体两侧,与翅膀一起,慢慢抬起,仿佛可以拥下弥望的星辰。
银光退去,灰白落下,舞台变成了一副破旧古老的照片。
加百列手上的动作停下,她抬头,再缓缓回头。
路西法款款而行,闲迈清雅,每一步都是十足的诱惑,亦是十足的恐惧,轻盈如同灵猫之足,褪尽红尘万物,自混沌中走来。
加百列的赤足踏入溪水中,水声琤然。
路西法抱住双臂,每一个神情都十分清晰,宛然在放慢动作。
他说:“上帝造人是很不负责任的。他给了你一颗心,让你去感受,却不让你去拥有。真正的伤害是出现在灵魂深处,你们将变成最残缺的人。”
加百列断然说:“不!上帝是仁慈的!他可以给我们一切,他是万能的!”
路西法在弥散的烟雾中淡然一笑,就像冷寂的露华。
“那……万能的上帝为什麽不杀了我这个魔鬼?”
加百列怔住。
梅丹佐低声说:“路西法殿下在演什麽……台词不是这样的啊。”退场的拉斐尔擦了擦汗,回头看著路西法。我眼望神,他不动声色,长发似银海,被云水冰雪,日月光华互相辉映而出,流在地上。
路西法说:“因为你们都爱慕虚荣,所以我爱你们。所以你们终将和我在一起,将在地心中央的火烈熔岩中,与我相聚。那自然是一个绝望的时刻,但你们会因为疼痛而忘却对神的许诺,同时也会因为恐惧忘却前生的爱与恨。在咆哮著的炙热的岩浆中,在怒吼著的阴冷的寒风中,你们会明白上帝欺骗了你们。”
我伏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说:“这句对了。”
加百列说:“父神赐予我们生命,我们如果再贪婪得到什麽,那我们和你又有什麽区别!”
路西法轻轻鼓掌,嘴角扬起:“贪婪?这就是人性,你既然拥有它,为什麽不面对?上帝骗了你们。他给了我们一个完美的世界,却没给我们一个完美的灵魂……你知道是为什麽吗?”
加百列说:“为什麽?”
犹菲勒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乱了,加百列殿下也胡来!”
拉斐尔说:“她不是胡来。任谁遇到这种问题,都会想问的。”
路西法说:“上帝不会允许超越他的人存在,因为……他同样贪婪。”
加百列说:“他自然不会允许!因为他是最伟大的!”
梅丹佐轻轻摇头:“小加百列哦,临时想出的台词果然不行,简直变成强词夺理了。”
路西法说:“上帝?我告诉你一个上帝的小秘密。上帝喜欢冷眼旁观,他是个讨厌鬼。他给了我们感情的直觉,但他为了自己的乐趣,为了娱乐自己,他立下了相反的游戏规则。
“这是世上最大的恶作剧,要你看的到,却不准碰。碰到了,又不准吃。吃到了,却不准吞下去。
“当你犯规时,他做了什麽?他会乐不可支的嘲笑你。
“当好运降临,他会说‘那是我的功劳’;当厄运降临,他会背过身说‘那是命运的安排’。要我敬仰他?门都没有!
“我宁可在地狱称王,也不在天堂当奴仆!”
最後一句说完,全场寂静得连呼吸都听得见。
耶稣突然站起来。神挥挥手让他坐下。
加百列睁大眼,另一只脚也迈入溪水中。
路西法说:“我挑动了一切人性潜在的欲望,我可以满足你们的需求却不批判他。因为即使再恶劣的人,我也不会拒绝他。我是个人道主义者,一个硕果仅存的人道主义者。”
他慢慢走过去,向她伸出手。他在自信地微笑:“跟我一起堕落,美丽的圣女。自由的意义,就是永远都不用说抱歉。”
霜溪在他的脸上映出条条银光,他的美豔赛过所有耀眼明星。
他说:“相信我,我会带你走向另一个天地,我会让你感受到人性的疯狂。
“没有人会否认,世界终将是我的。”
加百列伸手,轻收一下,又慢慢伸出去,试探性地放在他的手上。
梅丹佐惊道:“天。”
我咬住牙关,撑著身子坐起来。
拉斐尔提剑,忙冲上台去。
一剑刺向两人的手,全场哗然,很多人开始不满。主角反倒成了打岔的坏蛋。
犹菲勒按住太阳穴,轻吁一口气:“这下完蛋了,把撒旦美化,路西法殿下肯定会被神责罚。”另一人说:“加百列殿下也是……完全入戏了。不过我要是圣女,我也堕落了。”
梅丹佐难得神情凝重。
知道点内情的人,都知道路西法在做什麽。
台上一阵激斗,路西法和拉斐尔拼斗,身轻如燕,黑羽落在水中,分外触目惊心。
加百列站在溪水中,看上去有些尴尬。
路西法一边闪躲,一边拉住加百列的手,扯到自己身後,眼神温柔:“你小心不要被误伤。等我战胜他,我会带你走。”
加百列身高只及他的肩膀,看上去分外弱小。
路西法抽剑与拉斐尔搏斗,加百列慢慢掏出匕首。
匕首的光如同毒蛇的獠牙,阴寒闪烁。
她高举匕首,刺入路西法的背脊。
很多女天使失声尖叫。
路西法身体一震,手中的剑徒然落地。
他转过身,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拉斐尔再一剑刺向他的胸膛。
鲜血顺著剑柄,缓缓流出。
路西法跪在地上,加百列竟冲过去接住他。
银光下,路西法的面孔格外苍白:“你忘记了我们的过去,不再在意我的感觉。
“我知道。我懂……这个世界上,背叛只是迟早的事情。”
加百列抱住路西法的脖子,眼中闪烁著泪光。
他的眼中流淌出鲜红的液体:“只是我没想到……我真的想不到,杀我的人……是你。”
加百列的泪珠滴混入他眼中的血。
路西法微笑:“别害怕,孩子。你看到的不是血……而是我的泪。”
路西法闭上眼,身体化作一道银光,散去。
加百列抱著双膝,失声痛哭。
观众席里传来呜咽的声音。
舞台上,拉斐尔无力地牵起加百列,照本宣科地念著台词:“撒旦已遭神谴,我们从此可以幸福快乐。”
许久,梅丹佐焦虑地说:“戏演砸了就算了。这一下犯了大忌,不知道会怎麽样。”我已经快要失去意识,脑中的东西越来越复杂,越来越乱套。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麽。
可是,我要找他。
路西法就在前面,脱去戏服,金发散在白色丝绢圣服上,依旧光辉耀眼,高贵得令人无法逼视。
他像有所感应一样抬头看著我,眼睛是一汪不见底的海洋。
一切都还来得及。
而我听不到。
他在看著我,他站在那里看著我。
我朝他飞速跑过去,一路撞倒别人的桌盘,引来抱怨声连连。
我停在他的面前,费力地喘气,却不知从何说起。
“伟大的耶和华,今天我送你最後的祝福,希望你‘永远万能’。”路西法没有看我,也没有看神,不带感情地阐述道,“我将放弃叛变,离开天界,带领我的部下,还有我的爱人。”
路西法转过头,对我微笑,向我伸出手。
一时的心情难以描绘,我将手放在他的手上……
可是,还没碰到他的手,整个世界就变成一片混沌。
我在天旋地转中陷入深渊。
一个玩味的声音在我耳边说:“正义的大天使长,米迦勒殿下,童话到此结束。”
周围的空气变得浑浊,身体变得沈重。我睁开眼,慢慢坐起来。眼前有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隐约可以看到他背後长了一对骨翼,眼睛是红色。他的声音带著十足的挑衅和轻蔑,让人听了很不爽:“胆小如鼠的米迦勒殿下,我等了您两年,您好歹也道个谢什麽的?”
我晃晃脑袋,看见他的脸,惊道:“路,不,杨路!”
杨路笑道:“是我,有疑问麽。”
我看看左右,环境十分眼熟,天边是石瓜色的晚霞,云朵斑驳,川气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