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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蟒逗得正欢,身后又响起了那一把清冷平静地声音:“阿奴公子。”
黑蟒的心跟着漏跳一拍,他就如同每一个做贼心虚的小三儿,只要一对上元配正主寒毛就忍不住竖起来。
“真巧啊!”
赵鸿看向那倚着围栏的黑袍少年,只瞧他眉眼如画,怀里抱着一个可爱雪狐,懒懒巧笑的模样似如天上仙童,只听他漫不经心地道:“都说了别叫我公子,叫阿奴就成啦。”
少年的声音软糯轻扬,尤其最近里总透出一股别有一般的慵懒,反是越发勾人,恍若一根轻羽轻轻落在赵鸿的干涸的心田上。他若知道黑蟒此刻心中所想,不知又会做何感想——
乖乖,这院子虽没有黑阙山小半个山头宽,可也用不着三不五时都碰上面儿吧?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这也太邪门了吧!
“既然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阿奴。”
赵鸿抱琴入亭而坐,只看那少年在听见自己唤他阿奴的时候似是一怔,接着便企图掩饰什么地别过头去,徒露出那微微泛红的小巧耳根,看得赵鸿不禁内心跟着微微荡漾,俱说抚琴必要心平静气,他这样……心又如何静得下来。
因知道那双眼眸正看着自己,以至于赵鸿有些心神不宁,心乱则不灵,一曲抚下来多有错处,使得他越加烦躁,最后只得抬头略带抱歉地看着对面的少年,连这点事他都不能为他做到最好……
然而却看少年笑笑,怀里的雪狐跳到了案子上,只看他拍拍衣服站起来,叫小奴去屋里取只箫来。
见赵鸿面上微露讶异,黑蟒暗暗扬扬鼻子——怎么的,只需你会弹琴不许孤会吹箫?孤这口箫吹得可好哩……
等等,这句话怎么有些歧义?……
黑蟒赶紧甩甩脸,他自以为,既然要做个敬业的小三,自然不能有半点马虎。既然正主儿迎上门来,总不能被堂而皇之地比下去——很显然,黑蟒将赵鸿看成了天香公主等人一流,虽说后者与前者丝毫不可同一而语,不过这花招他在他那后宫美人身上见过不下千百回,想跟他斗?洗洗睡吧!
那小奴将一只玉箫曲来,那玉箫质地极好,看着便知不是凡物。
且看那黑袍少年摆出姿势,面向皑皑白雪,箫声悠扬而出,听那曲调竟是方才赵鸿所弹的曲子。不同于赵鸿的是,那原先似怨似哀的曲子被少年吹得活泼欢快,宛若冬雪化时春意盎然,欣欣欢愉的气息仿佛能感染一切,便是赵鸿亦觉似有一双手为他拨开乌云,引领他迈向一片光明境地。
接着便有琴声穿插进来,赵鸿确不愧是鬼才,轻易便跟上了黑蟒的节奏,即不夺其锋芒亦不黯淡淹没,而是与那箫声紧密相依,配合得尽可说是天衣无缝,甭说那些侍儿痴痴地听着,就是雀鸟亦聚集而来,停在房梁之上欣赏着这首人间佳乐。
黑蟒本是带着切磋之心,后来也不禁与赵鸿琴箫合鸣,两人目光数次相交,俱是含笑而不言。
赵鸿更是心中激昂,一股难以述说的浓烈情意近乎将他淹没,他自认在箫声之中清楚地感受到了阿奴的回应。这首曲子实是由他所谱所写,而阿奴只听了一遍便能懂他。宛如沙漠中饥渴许久的旅人终遇一片绿洲,赵鸿亦认为自己找到了这天下间绝无仅有的知己——阿奴懂他!他明白他的心、他的志向、他的恨、他的痴……
乐声锲而不舍地循坏,却终有曲终人散的时候。
只看少年收起玉箫,那小白狐便跳到了他的肩头上转转。少年转过头盈盈一笑:时辰已晚,阿奴先行告退。
赵鸿仍醉在方才的心灵神交之中,余韵未褪,却看少年已要离去。他终于冒着为他人发现的危险,豁出去地问:你明日还会再来?
黑蟒回头,发现自己的一袭袍角竟被赵鸿给压住,他媚眼弯弯嘻嘻一笑却没应他,只是轻轻地抽回衣摆像只蝶儿一样地轻飘而去。
赵鸿仍痴痴地看着少年的背影,直至不见,他这才发现他抓得太紧,那袍角金丝叫他抽去一小截。四下无人,赵鸿颤颤地抬起手来,将那布帛放在唇边,就像是将唇印在少年那露出的一只玉足上,而这样做带来的却不是宽慰和满足,反是一抹苦涩压上心头……
——赵鸿却不知,那边儿转角,黑蟒扶住了柱子,捂住了心口,脸色惊变数次,差点就挠上了墙。
刚才他的心跳是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加速了?
这到底是肿磨了啊啊啊啊啊!!!!
×××
且说黑蟒与赵鸿琴箫合奏,赵鸿对其生出了浓浓眷恋再难以收拾,只恨与阿奴相逢在今朝,却未在合宜时,唯有将那金丝放进了锦囊随身相携,好似那娇俏的少年犹伴君侧,伴他度过一个个难眠之夜。
奈何这世道却不容真情长存,便是这卑微的恋慕竟也为天理难容,赵鸿痴恋于阿奴之事终究也有被捅破的一日——
大将军府邸大堂,便看堂中上座,一个淡妆美妇雍容而坐,她身后站着几个掌教嬷嬷,而紧接下头坐着的则是那浓妆艳抹的天香公主,其余位置还有府中的几个排得上号的女眷小妾。俱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眼下一屋子的女人齐聚一头,必然是没啥好事。
黑蟒被人带到的时候,他便见到了除了这一屋子的女人之外,唯有中堂那被迫跪着的太子鸿与他是唯二的两个雄性,一股浓浓的阴谋气味弥漫于内室,他一眼瞥向大堂的女主人——乖乖,这么大阵仗,铁定不是小辣椒玩得出来的段数,他早就看出来了,这一屋子的只有那个叫玉香的是个大妖怪,其余的全是小妖精。
大妖怪出马,且容他帝子黑蟒会上一会!
赵鸿早先于黑蟒被带到堂内,他自看见服侍自己的小奴站在那大夫人身后,心中便暗道不妙,可他们将他押在此处却又迟迟不审问,不想竟是还叫了阿奴过来。赵鸿当下便知何事要发生,他猛地看向阿奴,含水目光竟第一次带上了惊恐,甚至沉不住气地便冲那些女人冷道:“一人做事一人担,你们全冲着我来便罢了,跟阿奴无关!”
“阿奴?叫得还挺亲热的。”一旁的天香公主嗤笑一声,狠毒媚眼在眼前这双狐媚男子转了转。
黑蟒见公主一句话就叫赵鸿变了脸色,心中正是充满疑惑,接着就让人同赵鸿一样押在堂前。
玉香公主倒不似其妹一股子小家子气,然而到底是一路货色,且看她装模作样地拿起茶盅,慢悠悠地轻啜一口,待架势摆足了方不急不缓地叹道:“将军公务繁忙,府中大小事务便由我来掌管,我日日费尽苦心,只想为夫君分忧解劳,却没想到还是出了这等丑事儿……”
只看玉香公主捂住心口,一幅我见犹怜的心痛模样。那边上的几个女人忙叽叽喳喳地出言宽慰,只说姐姐为府中事务劳心劳力,眼下出了这等事儿断非姐姐的错,将军必然不会怪罪云云……
黑蟒耐着性子听那些女人互相客套完了,果真身在江湖方知这世道有多乱,想来过去他自诩黑阙山上佳丽三千,眼下单单是十几个女人扎堆儿都能闹得没完没了,更何况是山中后宫里那一窝子的妖精——不得不说,黑蟒此下总算是生出红颜即是祸水,也许是该缩减缩减一下后宫人员,是说当年白雀也几乎把他后院的美人杀得一个不剩……
黑蟒正神游开外,却突然听玉香公主审问一句:“赵鸿、阿奴,你二人可知罪!”
知罪?知啥罪?这又跟傻鸟有何关系——黑蟒下意识地看向旁侧,却看赵鸿亦在凝看他,眼神中夹杂着柔光和心疼瞧得黑蟒只觉一股凉意唰唰唰地直窜心头,忙转向前头,看着那些女人,故作天真地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哼!”天香公主站了起来,招摇地走到黑蟒面前,用鞭子轻轻拍拍少年的俏脸儿,道:“小狐媚儿敢做没敢承认?要不问问你的赵鸿哥哥?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你还想怎么装傻!来人!”
只看那赵鸿的贴身小奴从后面走出来,一看他手上捧着的那些卷轴书画,赵鸿脸上的血色便退的一干二净。
那些卷轴先呈到大夫人跟前,待夫人过目之后,再逐一传下,只看那些女人面露讥讽,冲着堂中两个男子指指点点,脸上俱是鄙夷厌弃。赵鸿只觉心中仅存的一丝美好被残忍地践踏,他愤怒地欲挣扎去将那些画夺回,却因武功尽失而轻易地被那两个壮丁压制在地,只能怨恨不已地看着这一屋子的女人。
黑蟒正是满怀疑惑,面上便露出个少年无知的天真模样,恰恰天香公主最是恨他如此,就好似这个少年看似妖媚,实是这片地上最最干净的人,将他们任何一个都比的污秽不堪。她冷笑连连,一下子就将手里的卷轴甩到了少年身上。
黑蟒眼睁睁地看着那卷轴在自己脚边摊开来,只看一个吹箫的少年便跃然纸上,作画之人将少年的神情把握得十足,便是黑蟒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如此迷人精神的模样儿,足看作画之人对少年用情至深,且那画上还提了一首诗,黑蟒不禁跟着念道——
“我欲与之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他念着念着逐渐看向赵鸿,而那绝尘的男子亦在少年念诗的同时转向此处。
“乃敢与君绝……”黑蟒念罢,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似排山倒海的万般情绪接踵而来,竟叫他被震得哑口无言,柔弱地跪倒于地。
“阿奴……!”赵鸿又强硬地一挣,差点就叫那两个大汉抓握不住。他清楚地看到了少年眼里的震惊,却也发现阿奴并未露出半点厌恶,甚至是夹带着浓浓的情感深深地凝视着他,眸光似水般凄凄惨惨——这一刻,赵鸿终于相信,阿奴对他有情!他们竟是两情相悦!
想来此事他早就明白,阿奴几次暗中助他却假装不知,故意惹怒天香公主好让那刁蛮女人再不找他的麻烦,甚至在莫琅面前故意出尽风头,便是为了让他在莫琅手下少吃些苦,这个少年默默地将所有的一切都揽在身上,却总是一副妖媚假笑的模样,怕是不愿他自怨自责……赵鸿不曾如此憎恨自己的无能,别说复国,便是连深爱的人都无法将他守护在自己的臂弯之下,他恨!他恨——!!
——如果黑蟒能听到赵鸿此刻的肺腑之言,也许他就会不顾天雷之威,直接化出巨蛇一飞冲天,二话不说先去把那天机老人祭了五脏庙再说。是说就算不知道赵鸿心中那美丽的误会,黑蟒眼下就已经被打击的战斗力全失,他在震惊之后,几乎恨不得冲过去摇晃赵鸿的肩——傻鸟你到底肿磨了!这间中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意外,但这意外会不会太坑蛇了!求别再这样含情脉脉地看着孤,孤真是无辜的啊啊!!
可怜黑蟒心里一片凄清惨淡,他已经为神凤竟然跳过莫琅爱上自己的事实打击得脆弱不堪,甚至连为自己在大夫人面前辩解的正事都忘了去。是以在堂中众人眼中看来,阿奴和那亡国太子的奸情乃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如此来看,连审问都不必了,已是罪证确凿,再辩解亦是徒劳。大夫人秉着持家的理念,命人抬出家法,誓要叫这对奸夫淫夫好看。
只看那两个壮实的嬷嬷各拿着一个厚板子过来,另来两个壮丁将阿奴给押在了板凳上,脱去了他的大衣外袍,徒留了一件单薄的素白里衣。只看阿奴面如死灰,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