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身旁的长老神色一震,随即恭敬地应了声“是”,扬手朝天放了一个绚丽的烟火信号,靠得最近的六七个长老纷纷过来,前后左右牢牢护住雍沉血,毫不手软地杀出一条血路。
而其余花妖不约而同地神情一整。
辟城阵一出,城中所有族民都会被抽出三分之一的修为,借此阵来扑杀方圆百里之内的全部敌人。
此阵消耗一族元气巨大,必须由族长血脉者贡献出一半血液和灵力才能发动,不到危急关头,不能轻举妄动。
而此时,他们正面临着这样的危机。
那道墨绿出尘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落在了桀骜肃杀的花妖男子身边,温润的嗓音微弱而清晰,低低地呼唤他的名字:“沉血……”
诉不尽道不明的叹息的尾音。
长老们侧头看了看这个当日大闹喜堂带走少族长的男子,眼中神色复杂。
雍沉血的身形顿了一下,长睫下的琉璃眸有片刻的涣散,又在瞬间恢复清明,冷静而寒冷,他只道:“双祭,你且退出城去,还有,让阿鄢他们小心一点。”
话音还未落下,人已经踏着遍地尸骸飘然远去。
炙双祭停在原地,杏眸里找不到一分波动。
数十只魑魅魍魉厉哮着冲他而去,绝美温润的男子扬袖间祭出一柄紫色长剑,剑风清唳出暴烈的金戈铁马之气,将那妖魅焚成飞灰,却不染纤尘于周身。
一击之后,熄灭了眸子里不经意暴露的霜冷,他仍然是那个冷静脱俗的炙双祭。
浮云动荡,涌动着猩红的华光,浸冷了浅薄的日光。
辟城阵出,伤兵一千,自损八百。
一地残尸伤员,火光不熄,哀鸿遍野。
看着被辟城阵席卷而过的镜花城,雍沉血跌坐在阵法的中心,乌墨的青丝披散,脸色苍白胜瓷,水红的华服散开如那怒放的红莲,以放肆的姿态映衬着他虚弱的躯体。
炙双祭缓缓踏步过去,俯身,伸手,将掌心摊在男子面前。
他的眼神很温柔,很伤感,温润出尘的气息和血腥弥漫的战场如此格格不入。
雍沉血抬起头,看他,目光有些空空的,带着欲言又止的无奈
。百里梦鄢、司浅旭和孙雷进城时看到的就是这样静默凝滞的画面,下一秒,沉寂的空气才被打破。
雍沉血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借着炙双祭的手站了起来,然后跌跌撞撞地朝会客厅的方向走去。
炙双祭想去扶他,动作却不知为什么停住了,无力地凝结在半空中,直到孙雷拉了他一把,方才如梦初醒地跟了上去。
司浅旭和百里梦鄢对视一眼,均是默默不语,但是也紧随而去。
镜花城中,会客厅前的尸体堆得最多,雍沉血伸手去扒,被炙双祭拦了下来,然后面无表情地用妖力分开这座尸山。
花妖男子推开他的搀扶,继续朝里面走,失却了一贯的神采飞扬,此时的他如此狼狈不堪。
越向里走,魑魅魍魉和族民的尸体就越多,几乎到了寸步难移的地步,彰显着他们节节败退而顽强不屈的防守。
在前厅,雍沉血没有找到吟烟夫人,就绕过了那扇摇摇欲坠的屏风往后厅走去。
他拨开阻碍视线的尸体,却在下一刻,顿住了所有的动作。屋顶早已经被砸开无数大洞,稀薄的沾染着血色的阳光透射进来,将一切纤毫毕现地展现在他眼前。
会客厅最深处的角落被法术震出一个扇形的空地,上面没有魑魅魍魉的残尸,只有一个五官秀丽柔美的女子靠着墙壁滑坐在那里,雍容端庄如处于高堂之上。
只是,她的发髻已经散乱,三重蝶蚊广袖白锦衣上绽放着无数嫣红的血花,左手已经凝固在掐决的姿势上了,右手连带着大腿被啃咬撕裂得可见白骨,残破不堪,喉咙处有一道致命伤,流出的血液已经冰冷凝结。
雍沉血有些恍惚地踩着尸体走过去,身子一软,跪倒在吟烟夫人身前。
他垂了眉,牢牢握紧女子那只还完好的手,仿佛感觉不到对方那冰冷彻骨的体温似的。
炙双祭遥遥看着他,脸上难解的神情尽数淹没在光影的晦暗之中。
孙雷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睛,站在最后的百里梦鄢和司浅旭目露悲悯。
“抱歉,娘亲,血儿来晚了……”雍沉血低声地呢喃着,嗓音渐渐嘶哑起来,“父亲不在,所以我擅自启用了辟城阵,您别担心,镜花城已经没事了。”
没有回答,没有声息。
这个精明强干的女子依旧是那副端庄美丽的模样,却再也不会念他的名字,不会拥抱他,不会严厉而温情地教他法术,教他管理族务,不会对他笑,不会在提起闭关的父亲时露出一脸的伤怀,不会……
她不在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雍沉血和天曳拜堂之时,而如今她却已如此凄惨的方式死在这座束缚了她一生的城池里。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吟烟夫人那手臂被撕咬成白骨依旧紧紧攥住的右手蓦然一松,一个白色的东西滚了出来,咕噜咕噜滚到雍沉血面前。雍沉血一怔。吟烟夫人至死还拼命握着的,是一个纯白无瑕的玉佩,表面没有一丝纹雕,呈环状,四分之一巴掌大小,用五色的丝绨系着,玉身散发出逼人的生机盎然的光泽,异样的精致素美,但是隐隐却有一分淡淡的黑色雾气缭绕其中,难以察觉。
第二卷:菊殇(95)
司浅旭脸色大变:“天丝结?!”
正在查看四周的百里梦鄢猛然抬头,丹凤双眼中闪烁不定,和司浅旭对视一眼,颇有几分面面相觑的意味。
孙雷大惑,炙双祭却是异常冷静,从头到尾只注视着雍沉血一人。
花妖男子怔怔地盯着那个环状白色玉佩,唇色惨败一片。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魑魅魍魉要不惜代价攻击镜花城了。
天丝结,逆耳米珥黛帝国流传下来的诅咒的灵器,也是除了目前他和炙双祭身上的炽魂鞭、漠命剑、锁灵扣以及被抢走的天罡令外出现的第五件灵器。
最重要的是,比起其他的几件或攻击或辅助的灵器,天丝结不仅拥有治疗的作用,更吸引人的是它本身所具有的增强力量的能力。
雍沉血捡起了那块玉佩,光滑的玉温润了手心的温度。与其称呼它为灵器,不如用能量石来更为恰当吧。光是握在手里,他就已经可以感觉到那足以令人怦然心动的澎湃的力量了,魑魅魍魉不仅数量多如牛毛,更是容易对这种珍宝趋之若鹜,又怎么可能不来抢夺?
若是哪个妖怪得到这块天丝结并将它吞噬的话,实力精进为魑魅魍魉之首也不在话下。
但是,就是因为这块玉佩,害死了他的娘亲,几乎毁了他们一族的镜花城……
而且,他也不认为吟烟夫人会贪图天丝结的力量,为百日菊花妖一族带来灭顶之灾。
那么,天丝结出现在镜花城的原因……雍沉血松开手,任由那纯白的玉佩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缓缓转过头,望向炙双祭,那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灰败不堪。
炙双祭与他对视,那双琉璃眸中空洞的涣散让他禁不住指尖微颤,开不了口,亦挪不了步子。
日光淡薄,冷了影子。
雍沉血轻轻启唇,语气飘渺而遥远:“双祭,七日冢不是我娘亲下的。”莫明其妙的一句话,让血腥弥漫的室内气氛顿凝。
百里梦鄢神色微妙,竹妖男子眸色一闪。
一贯华丽优美的嗓音失却了感情的起伏,平静地宛若心如死灰,雍沉血目不斜视,盯着那张绝美温润的容颜,“我娘只是想借毒药来要胁你哥哥,希望他放我一马而已,是他把毒换成七日冢下在我身上的。”
炙双祭身形一震,瞳孔微缩。一衣水红的雍容男子不再看他,而是抱起那个秀美端庄的女子,一步一步的,缓缓往外走。
天丝结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泛着柔和而引人瞩目的盎然光泽,雍沉血却没有再施舍一眼于它。
在转出屏风前,雍沉血微微停下,留下最后一句话:“就算七日冢是我娘亲手下在我身上的,我也不会怪她,”那是他的娘亲,是他最亲的亲人,“双祭,宁负天下不负卿,这样的代价,我给不起。”
因为他,吟烟夫人惨死。
因为他,镜花城几乎毁于一旦。
他该拿什么,来承担?
在雍沉血的身影消失在屏风背后之时,没有人看到他泫然欲泣的双眸。
眨眼间,恢复了灰败。
……
第二卷:菊殇(96)
雍沉血说,宁负天下不负卿,这样的代价,我给不起……
那么,我给得你,你却要告诉我,你要不起么?
看着那道水红桀骜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他的唇边莞尔出一个淡淡的弧度,凄楚而尖锐得硬生生在心口剜出了血泪。
炙双祭按住了左肋,太过清晰的疼痛让他的呼吸都开始不畅,他张开口,涌入的空气却像是冰棱一样切割着柔软脆弱的肺部。
年轻的百日菊少族长站在会客厅的门口,他抱着那个惨死的秀美的女子,立在高高的台阶上俯瞰残破了的城池。
静默在这座被纷争洗涤了的镜花城里蔓延,稀薄的日光里弥漫的都是血色,那些族民都不知灭顶之灾是从何而来,惶恐而悲伤。
看到雍沉血抱着吟烟夫人露面,族民们纷纷或搀扶着或随流着聚集过来,这个精明强干的女子的死震撼着每一个人,不知是谁带头,断断续续的啜泣连绵成片,飘散在这座悲壮的城池里,哭声凄厉了死亡的阴影,哀绝了一地的血腥。
雍沉血没有哭,他麻木地望着悲伤的族民,高处的烈风掀起了他的墨发红衣,衣袂飞扬,摇曳如折翅了的孤雁。
他怀里是惨死的娘亲,眼前是遭逢无妄之灾的族民,身后是此生惟一的挚爱。
进,退,两难。
情,亲,难全。
爱人,儿子,少族长,为一族带来横祸的罪人,他不是天生的戏子,他演不好所有不同的角色。
震天的哭声里,那扇残破的屏风终究结束了它的寿命,无声地倒在了成堆的尸体之上,没有了隔绝视线的阻碍,炙双祭的瞳仁清晰地载入了那道熟悉的背影。
沉血……
沉血……
沉血……仿佛能够听到他无声的呼唤一般,男子从指尖,到身子都在颤抖,细微的,剧烈的,压抑的。
但是他依旧倔强地站在那里,像是那不断被悲伤压弯了腰的骆驼,永远不知道压垮它的下一根稻草是什么。
炙双祭想抱抱他,身体却僵硬得动弹不得。涣散的瞳仁映入了苍白的天,雍沉血微微仰头,笔直的影子落在台阶上,成了支离破碎的残影。
浮云聚散,淡薄的日光倾泄而下,阳光很冷,晒得他遍体发寒。
进不得相言,退不能相忘,牵挛乖陪,冬欲白首。
为什么弱小的凡人都可以携手白头,强大如妖类的他们却不得厮守?
他是雍沉血,他也是镜花城百日菊一族的少族长。
爱情,还是责任?
他该选什么?
他该怎么选?
谁来告诉他?
十指相扣,一生厮守。
碧落黄泉,天老不离。
那么美的誓言,为什么实现起来如此的艰难?
雍沉血知道,炙双祭在看着他,族民在看着他,所有的视线都在他身上。
他背负着炙双祭的宁负天下不负卿,背负着吟烟夫人困守一生倾尽生命的为其付出,背负着千千万万族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