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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桭！”桐华喊道。
这声如雷的炸响总算是吸引了他半分注意力，只见苏桭讷讷转过一半头，不动了。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静的有几分可怕。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地呐喊几乎要震碎耳膜——
“啊！！”
紧接着是破碎的尾音飘荡在空中，苏桭再喊不出第二声，声带因为太过用力而绷得发痛，甜腥味蔓延在口腔。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所有人都被苏桭这一声吓到，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桐华一瞬间红了眼眶，但是很快忍住，抬手指着两个师弟：“把苏桭带回房间休息。”
“是。”
两人上前架住跪倒的苏桭，一人一边将他架起来，谁料人才刚站稳苏桭就爆发出野兽般的挣扎，试图脱离两人的禁锢。
“快，带他走！”
“谁敢动我！！”苏桭扯着声带爆喝一声，果然那两位弟子都不再动了，苏桭吼完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整个嗓子已经被撕坏了。
“给我带下去。”桐华异常冷酷的声音，此刻听起来更加的威严，两个人回过神来连忙架住苏桭。
苏桭咳嗽地不能自已，无法反抗两位弟子的束缚。
走出几步，又传来苏桭的声音，却明显微弱了很多：“放开我！谁干的，是谁干的！聂桐华，告诉我是谁干的！！”
身后没有回答声，苏桭被渐渐带远。
桐华抬手掩饰了一下眼角，深呼了几口气，心力交瘁地说：“找一个竹木板子，先把师父带到房间里。”
师兄弟听到吩咐，纷纷开始行动。
人群渐渐散去，桐华所有的神经都开始后知后觉痛起来，一颗眼泪让人难以察觉地掉下来，很快在地上蒸发了。
被围在中间的人是杜子仁，可是此刻却好希望有人能告诉自己眼前的人不是杜子仁，现在这个缺了一条胳膊，脸上毫无人色，胸口上近乎被剜了一个巨口的人怎么可能是杜子仁？
桐华也好希望有人来告诉他，这究竟是谁干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三十八
被强制带回屋子之后，苏桭彻底安静下来，与其说是安静更不如说是身心的疲惫，
是不是自己还在做梦？
这些年来出了什么事，三界究竟怎么了？
在别人眼里南方鬼帝也许只是冥主身边四位高手之一，拥有统辖一方的力量。但在苏桭眼中，杜子仁犹如心中一个屹立不倒的精神支柱，就像每次杜子仁在强调苏桭闯了什么大祸，或者冥界发生了不得的大事，最后都是呵斥几句然后无奈地转身去解决。
杜子仁的可靠不在于他有多威严，也不在于他展现给弟子多高深的法术，仅仅凭着那副波澜不惊的姿态，就能让人放心的将他作为自己最后的盾牌。
可是那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无力地躺在血泊里？
“苏桭？”
叩叩叩的敲门声响起，这种有节奏感的敲门方式一向是严谨大师兄的风格。
“我不进来了，你好好待着，有什么消息我会及时过来告诉你的。”桐华说完停了片刻，注意到门里没有动静，“别怪我，但现在你的确不适合过去。”
还是没有反应，桐华叹了口气转身。
“师兄。”
门后传来闷闷地响声。
“师父会没事的吧？”迟疑不定地询问。
桐华深吸一口气：“嗯……”
“虽然看起来伤得很重，但是师父那种人精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的。”苏桭像是自言自语。
“你好好等着，再睡一会儿，天亮后我还会过来一趟。”
苏桭贴着门板，听到了桐华远去的脚步声，透过窗子天色还是黑蒙蒙的，还得多久才能天亮？
桐华早先就让人带消息去了冥殿，同时派人通知了天帝。
眼下屋子里围得人不多，但个顶个都是用得上的，尤其是天界动作快直接派了延寿老君下来帮忙。
此刻除了神荼似乎无事可做在一旁坐着，其他人都是围在一起蹙眉商议。
桐华自知眼前的情况上去也是帮倒忙，挨着神荼坐了下来。
“杜子仁出门前有没有交代过什么？”一旁是南极仙翁急吼吼道，没想到他那边消息倒是灵通，片刻就赶来了罗浮山。
桐华摇摇头：“近些日子事情比较多，师父很多都不方便和我们说。”
“那他是自己回来的？”继续问。
“门童听到门外声响去查看，发现师父倒在了那里。”
这番话已经重复了多少遍桐华已经记不清了，眼下其实一点说话的心情也没有，可不说点什么心里那股焦躁不安又无处发泄。
南极仙翁看看问不出情况，又围着那群想办法的人去骚扰。
坐在另一旁的人突然发出动静。
“刚才延寿老君说他凶多吉少了。”
神荼一直没开口说话，可这一开口就是往人心口上插一把刀。
桐华愣了半天神，双手拿不稳茶杯，噔一声按回了桌上像是要把砰砰乱跳的心脏给压平稳了一般。
“胸口那道不是简单的伤，应该是把元神震碎了。”神荼语气平淡，像是谈论着今天午饭该吃什么。
“……会有办法的吧？”
“杜子仁这一生，从来没做过大事，也不稀得做大事。”神荼嘲讽着笑了笑，看向床上如死了一般的人，“可能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值得的事了，这是他那时自己说的。”
“师父总是看着那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桐华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了神荼的话反而内心平静了些。
“可这件事，却是要了他的命。”
神荼半仰起头，久久不肯低下。
“师父会好的。”自己答应过苏桭，师父会好的，所以一定会好的。
神荼没说话，独自在那冥思。
“跟我出去一下。”突然，神荼低下脑袋对桐华说。
桐华不明所以，跟着神荼走出了杜子仁的屋子，满屋子的血腥味此刻衬托的屋外空气尤其的清新。
神荼左拐右拐，带着桐华绕到了房间后面一个僻静的角落。
周围没有人，现在鬼帝府上下基本都处在混乱无序中，杜子仁这一倒简直是让所有人失去了主心骨。
神荼压沉了声音说：“现在这件事很复杂，不单单关系到鬼帝府。”
桐华听着神荼少有的严肃口吻。
“听好了，我下面说的话是杜子仁离开之前亲自交代的。”
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桐华。
桐华皱着眉，没有急着追问，原来师父在走之前就想到了此行的凶险吗？
神荼等着桐华酝酿好情绪，才认真开口：“第一件事，现在鬼帝府暂由你聂桐华执理，待到你的天劫一过就去冥殿正式接任。”
桐华点了点头，对这个安排倒没有多少疑问，可心里头却十分不是滋味，师父他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走出这个大门的，他是否想着会活着回来？为什么连个告别都没有，也是，按照师父的性格要是真的正正经经这么交代桐华兴许不会当真。
“第二件事，罗浮山东面的万鬼林不再受鬼帝府管辖，交由白无常看守。”
“这是为什么？”
神荼斟酌着：“眼下鬼帝府事情已经很多，万鬼林中孤魂野鬼这些年数量不断上升，恐怕杜子仁觉得你无暇分心。”
桐华点点头，万鬼林对于鬼帝府倒也不是一个不能不舍的地方，只不过桐华正是来自于万鬼林的，但现在正如师父所料自己可能无暇关注这一片的秩序，对于这个安排也是平静接受。
“第三件事，若是此行不测，尸骨葬于桃止山下，永世镇守鬼门关。”
“等等！”桐华自觉不对，“师父不准备回来了吗？”
鬼帝都是跳脱轮回限制的，等到魂魄聚合还是可以重返冥殿。
神荼突然笑了：“别说元神如若碎了他完全没办法回来，就算是可以……我想他也不愿意回来了。”
桐华眼中饱含不解。
“没见着让你正式接任南方鬼帝吗？这么些年他也累了，就让他安安心心做个老鬼吧。”
元神要是真碎了，你还能做成老鬼吗？神荼心中暗自想着，葬到桃止山恐怕也是你最后那点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吧，可惜真叫人笑不出来。
桐华沉默着，不自觉抬头看了看微微发亮的天，似乎与以往有了些许不同。
这三界在今天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不可测的事情？
“还有最后一件事。”神荼突然来了个大喘气没有直接说下去，迎上桐华的目光，思忖了一会儿，“最后一件事，杜子仁要你亲手去办。”
师父留下来的任务？桐华立刻集中了精神。
“杜子仁要你把苏桭亲自送到重域身边。”
桐华眼睛一眨不眨，很是迟钝地看了一眼神荼。
“他要我给苏桭带句话，但我觉得你比我更合适。”神荼微微动了恻隐之心，右手搭在桐华肩上，“他请苏桭不要怪他，一切都是因为——”
神荼抬头望向鱼肚白的天际，几丝朝霞映照下让人分不清黄昏与清晨的差别。
“星河笼罩下的地方已经很久没有阳光照过了，三界不需要破立，只需要安稳，无论他曾经的选择是什么，决定权最终留给了苏桭自己。”说完神荼转回头，“这是他最后留下的话。”
桐华嘴唇蠕动了几下，无声地重复着杜子仁这最后几句话。
“好。”干涩的嗓子最后只能发出一个单音。
万丈光芒从地平线的遮掩下探出了头，瞬间照亮了山峰，刹那间天地晨光乍现的场景如此恢弘动人。
桐华半眯着眼，转头告别了神荼，心里想的却是：天亮了，该去找师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杜子仁大大杀青……
☆、三十九
杜子仁的后事办的比较朴素低调，没有照规矩守上几天灵，隔日就由神荼带走葬到桃止山。
然而这个消息却在冥界与天界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人为了求得真相亲自前往鬼帝府探访，也许在他们看来杜子仁的性子还没准真能开出这种玩笑。
可是鬼帝府中不再有那个为老不尊的人，而是大弟子桐华迎接着各方来客。
鬼帝府换任里里外外重新调度的繁杂工作，让桐华庆幸自己可以不用分心再去想这件事。
每个人都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件事，无论走到哪里，众师弟都不自觉喊着他大师兄，完后才发觉自己喊错了。
桐华没有刻意纠正，因为南方鬼帝的名号将永远伴随着桃止山下那个亡魂，无人可代。
“师兄，开饭了。”
知道这些日子事情多，肃风特意从冥殿赶回来帮忙，眼看桐华从早上到现在都没从书房出来，忍不住叩门提醒。
“马上。”
门后传来一声回应，带着几分疲倦。
随后房门打开，肃风看到桐华憔悴的脸色，鬼帝府上下都明白其实此刻最需要休息的就是桐华，可这人偏偏却是最没办法休息的人。
桐华是杜子仁收的第一个弟子，光从时间上看他与杜子仁之间的感情也比寻常人深厚，而现在偏偏连个凭吊的安静时间都没有，跟陀螺一样轮轴转。
“师兄，我让厨房做了几个清淡小菜，料想你也吃不下荤腥。”
桐华看了一眼师弟，发自内心的露出一个笑容：“谢谢。”
“走吧。”
两人穿过回廊来到饭厅，一桌子人直直望着桐华。
“大家吃吧。”桐华招呼着周围几个师弟